崇德十四年除夕,大雪倾下,红灯高挂,望新年,贺新春。

    “齐凌鹰”温云槭噔噔爬上木梯,朝着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宅院小声吼着。

    “小姐,你小心点,别摔了。”婢女柳絮在一旁紧张的扶着,“没事儿的,我很小心。”温云槭还想登上更高一阶去寻齐凌鹰的身影。

    “我听到了,你小心点儿。”齐凌鹰停下了练剑的动作,收起剑向院墙这处走来,面上带着担忧的神色。

    “江胖子喊我们去城外的一个马场去打马球,说什么有比赛。”

    “他不是脚受伤了吗?怎么还去打马球。”齐凌鹰的担忧再次显露,更带着些疑惑。

    “我怎么知道,他说本来就约好了比赛的,但脚受伤了,而且我正好想学学。”其实温云槭也有点疑惑,江成瞻传的信给她,但也没说明理由。

    听见齐凌鹰轻轻叹了口气,“好,那我们准备准备出门吧。”

    “记得多穿点,别着凉。”

    温云槭大声回应着,“知道啦。”

    雪依旧下着,化了又落,渐渐在墙头堆起一层银白的薄毯。

    温云槭小心的下了梯子,拍了拍手上的雪,走进屋子,柳絮帮她把披风披在身上,顺带将汤婆子放在她手心,整理了下发髻,走出了温府大门,齐凌鹰早就在门口等好了,他身着玄色暗纹骑装披着同色的氅衣,扶着温云槭上了马车,动手让马车内的暖炉更添了些暖意。

    “冷吗?”

    温云槭低头看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握着汤婆子,“你觉得呢?”。

    齐凌鹰端详了一会儿她的穿着,低头笑了笑,“怕你冷。”说完他伸手又将温云槭的披风裹紧。

    温云槭是个怕冷的人,一到冬天家里就会备好很多保暖的物件,齐凌鹰知道她的这一特性,每每冬天出门一定会叮嘱她穿得严严实实。

    马车驶向城外,温云槭借着暖和起了几分睡意,“小齐子,你坐过来点,我靠着眯会儿。”齐凌鹰闻言也是照做,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肩膀上闭目养神,到那个马场还是要一点距离,直至目的地,齐凌鹰低声喊了喊温云槭,她也没有睡的很深,一瞬就睁开眼睛,脑袋还是清醒的,“到了?”

    齐凌鹰点头,“走吧。”

    江成瞻站在不远处,杵着拐杖,“这儿”,一改往日的张扬和幽默,倒显得十分拘谨。

    “你可小心点吧,还想脚扭的多严重。”齐凌鹰出声,看着他的腿无奈。

    “也就你这么没心眼,脚扭了又扭,今天回去必须再去看看大夫。”温云槭也附和着,指了指江成瞻的脚。

    京州今年的雪下得早了些,刚入冬路面就结了层薄冰,江成瞻一个没注意就滑倒扭伤了脚,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很可惜他没有,在不久后又滑倒了,脚扭得更严重了,严重之后还拉着他们到处玩,被温云槭他们勒令必须修养一段时间,直至今日才再次出门。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点头答应了。

    看他今日奇怪的举动,我心里不免疑惑。

    “不是说今日打马球吗?”对上他的眼神,带着愧疚和后悔,温云槭更加困惑了。

    “你们快走吧,今日之事我回头再解释。”江成瞻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话语。

    “江成瞻,这就是你喊来的人啊。”温云槭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熙熙攘攘凑成一团的人。

    “今日与你约定比赛的人是他们。”温云槭询问着江成瞻,他点头,像小时候做错事一般,“我本来不想让你们来的,只是…”

    她抬眼望去是几个官家子弟,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扭头走向一处休息的楼阁。

    “你们莫不是怕输吧”其中一个领头的人说着,他又凑近江成瞻“这件事你还想瞒住吗?”

    温云槭拉着他们坐下,各自斟了一杯茶,摇头说着“别管他们,今日权当游玩放松了。”

    领头那人似是有点恼怒,又更大声的说着“怪不得,一个舞姬生的孩子就是不懂礼数,约定了还不实现呢。”

    温云槭看到江成瞻憋红的脸色,想站起身再与刘原好好理论一番,齐凌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不是比赛吗?我们比就是了,但…”他停顿一下,“你输了就得向他道歉。”齐凌鹰看向刘原的眼神冷漠。

    “那…那你们输了呢?”

    “你随意。”齐凌鹰向江成瞻他们递过来一个安心的眼神。

    ……

    齐凌鹰脱下大氅放在温云槭手上,提身上马,手里拿着长杆,江成瞻杵着拐杖迅速走过去对着他说,“你没怎么打过,要小心啊。”

    齐凌鹰点头示意,对着骑马而来的刘原说着“怎么算输赢。”

    刘原倒是自信,“一局定胜负,谁先把木球赶入对方区域的圆坑里就算赢。”,他不算熟悉齐凌鹰,近几年才来到京州,平常宴会他很少会被父亲带出去,只有他们中的那位女子有些印象,不知对方底细,但看齐凌鹰拿木杆的手法,应该不熟练,一想到这,刘原内心有了信心。

    温云槭和江成瞻跟刘原带着的那群人在一旁就坐,静静的观看这场比赛。

    一开场,齐凌鹰首先抢到中心的木球,驾马向对方的场地,刘原在中途拦截了木球,拉拉扯扯几个来回,齐凌鹰掌握木球到了圆坑旁边,眼看就要进球了,刘原突然用木杆击打齐凌鹰马匹的后腿,马一下子腾空跃起,刘原趁机抢走了木球,齐凌鹰安抚了马匹便迅速驾马超过刘原,两个人面面相觑,“刘公子手段有些高明嘛。”

    温云槭看见他们反复纠缠的身影,有些紧张,手握拳,捏的很紧。

    齐凌鹰抓住空隙,抢走了木球,骑着马飞奔,最终球入坑。

    刘原站在身后气急,但是赌约是自己说的,不完成那倒显得自己小心眼。

    等两人收拾好马场,归置好马匹,向歇脚的楼阁走来,“赢了?”齐凌鹰笑着对温云槭点点头,顺势歪头示意刘原上前。

    “对不起,”他看了温云槭和齐凌鹰一眼,“那件事就算了。”他向着江成瞻道歉,“我更不该开你母亲的玩笑,实在抱歉。”

    他转头又向齐凌鹰说着,“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在比赛中动手脚。”这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没想到认错的速度倒是快,齐凌鹰点头表示接受,看他的表情应该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好啦,比赛结束,回家吃饭。”温云槭站起身,也向着□□笑了笑,走进他身边低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抖了抖披风,“今年在我家吃年夜饭,记得吧。”她大踏步向前走去,他们俩跟在身后应答着,“这怎么能忘。”

    温云槭在马车上回忆着对刘原的印象,刑部尚书刘建的次子,前几年才把人从庄子上接回来,不怎么带他出来参加宴会,唯一一次印象是因为刘建当着所有人的面斥责刘原,所以对他加深了几分印象,而且在印象中刘原品行倒是不坏,连父亲都在可惜说他是个好孩子,但愿今日之事只是一时冲动的错误,毕竟他们仨也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

    看着三个人打打闹闹的身影渐远,刘原心中有些郁闷,江成瞻是舞姬生的儿子,他父亲也官至刑部侍郎,却从未纳妾,家庭幸福,而他的父亲,是刑部尚书,倒是与江家十分熟络,他看重兄长,因为兄长聪慧,而刘原就是他眼中的反面,自有一日窥见他们一家上街,他的心中似乎有一种邪念在萌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或许是父亲“你到底有什么用?”的话说出口的那天,他的心就不同了。

    刘原自顾自儿的嘲笑了自己一番,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倒也是真心的笑了出来。

    或许当他被拿出来比较的时候,他的心态就已经改变了,林林总总对江成瞻的几次挑衅,他总是笑嘻嘻的,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若不是这次牵扯到他的父亲江明,他连此次比赛都不会搭理。

    ……

    坐在马车上,温云槭搓了搓手,“去医馆。”向马夫说道。

    马车里一阵安静,江成瞻率先说话,“抱歉啊,今天我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该无缘无故拉你们进来的。”

    这次齐凌鹰倒是先发话,“你这话说着我们不爱听,我们是朋友,你遇到困难需要我们帮忙又何妨。”

    “对啊,你该不会是不拿我们当朋友吧。”我假意开玩笑,装作生气的抱胸。

    “怎么会!你们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亲人啊。”江成瞻急了上来,还有点委屈。

    “那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喽。”他们一块笑了起来,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刚刚刘原口中的秘密,既然是秘密,那就让他成为永远的秘密。

    是你不说,我便不问的心照不宣。

    看过大夫,拿了药,他们便一起回到温府,门口已经好生热闹,张罗着挂红灯,大管家指挥着上上下下的调整,一下车,“小姐回来了,诶齐公子,江公子来了。”下人忙不迭的迎他们进门。

    一进门就看见温云槭的母亲郑清在前院中侍奉花花草草,母亲喜爱花,盘活了整个院子的花,温父顶着压力特意买下一件铺子让母亲卖花,她说花传递着幸福,她想让京州的百姓也能拥有幸福,温云槭深信不疑,因为她说她每每看见府中各色艳丽的花都会觉得内心愉悦。

    “你们一起来了,快进来坐。”郑清停下手中的动作,招呼着人进前厅,温云槭冲过去挽住她的手,晃了晃,“快进来吧,别冻着了。”

    齐凌鹰带着微笑点头,“郑姨栽种的腊梅是我在京州见过的最明媚的花。”

    “就你会说话。”温母带着笑意,作势拍了拍齐凌鹰的肩膀。

    “给江府捎个话说成瞻已经到咱家了。”郑清热情揽着三人往屋内走,转身对下人说道。

    “还是郑姨想的周到。”江成瞻走进母亲身边帮她捶捶肩。

    温云槭嘀咕一句狗腿子模样。

    “好啦,你的脚还没好,坐下好好歇歇吧。”郑清示意他坐下。

    温云槭三人坐下,她看着郑清在忙活着除夕的其他事情,视线在院内打量了一圈,“阿兄呢?”问身边的柳絮。

    “少爷说有点事情要办。”

    温云槭点了点头,于是三人坐在一块开始闲聊,江成瞻起了话头,“你们想好新年愿望了吗?”

    温云槭愣神了一会儿,“早就想好了。”

    “你还是你的侠客梦?”江成瞻说着,“没有加点新的?”

    “你管我是什么。”温云槭偏头不想看他,却撞进另一人的眼神,齐凌鹰正带着笑意看着她。

    该怎么去形容温云槭和齐凌鹰之间的关系呢,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是彼此有情又心知肚明,只需一个恰当的时机就会绽放的花苞。

    他们三个之间说了很久,直至温朗与齐坤几人一起到家,他们转移了聊天的阵地,来到了温云槭的兰芝苑,江成瞻看见墙边的木梯,感叹说着“你们住隔壁就是方便啊。”

    “说着你离我们俩很远一样。”被调侃的温云槭略显无奈。

    三个同住在一条街上,只是缘分让温云槭和齐凌鹰成了邻居,甚至是一墙之隔的情谊。

    晚饭之前温昀君回家了,来到温云槭的院子,“阿玥,你们仨快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他走进院子就看见温云槭站在院中的石凳上,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倒是怎么听清,不过唯一听清楚的是他的名字。

    院落中的三人一看见温昀君出现,陷入怪异的沉寂,空气安静了几秒,温云槭走下石凳,三个人开始乱七八糟的说话。

    “阿兄你终于回来啦!我跟你说另一条街……”

    “温大哥,好久不见,其实也没有很久,就是……”

    “哎呀温大哥,刚刚忙什么去了,你的新衣服不错啊……”

    “打住,一个一个说。”温昀君揉了揉耳朵,三个人的围攻还是有点受不住。

    三个人一听,立马绕过温昀君走了出去,留下他一人在原地吹风。

    三家人坐在一张圆桌上吃饭,举杯共祝着新年的来临,桌上寒暄唠嗑,热闹又温馨。

    饭后等待零点的时刻,期待而又觉漫长,倏地一束烟花在空中展开,京州笼盖在火花的光亮之中,城中此起彼伏的烟花声,掩盖不住每个人内心对新年的祈愿。

    “许愿啦!许愿啦!”我被热闹的烟火驱散了困意,拉着大家一起盼新年,许下新年愿望。

    我希望我能自由坦荡,随心而去,我所爱之人都能如愿

    愿朋友顺意,家人康健,百姓安居,家国永安

    温云槭一睁眼就看见齐凌鹰,紧紧闭眼,许愿诚恳的模样,她又再次闭眼

    我想我们永远在一起。

    等到大家都睁开眼嬉闹起来,温云槭和齐凌鹰对视了一眼,一抹嫣红悄然爬上脸颊,她避开他的眼神。

    他凑近温云槭耳边低声说,并拉住了她的手,“新年快乐,阿玥。”

    温云槭头微微一侧,离他很近,近得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影子,亮亮的眸子,交缠的呼吸。他也渐渐红了脖颈,一丝红意悄然延伸到耳廓,温云槭主动拉开一点距离,调整着呼吸,但是手却没想松开,

    她大声吼了一声,“新年快乐!”

    心跳和烟花一齐在空中绽放

    家人也都应和着新年的喧嚣和祝福

    新的一年,会很美好吗?

    现在的他们想着,是的

    插话:温昀君在吃完饭后紧拉着温云槭,询问刚刚他们在说什么,温云槭实在拗不过,说他们在模仿他当时向徐瑶儿提亲时紧张的样子,温昀君听了气急败坏,把给三人的压岁钱抽出了一部分。

章节目录

望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云之锦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云之锦书并收藏望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