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岚山大惊失色,生怕把自己的新壳子弄脏。它连忙调出灵力,将九色鹿的身体托起来,漂浮在半空中。

    轰隆隆——

    冰窟传来沉闷的崩裂声,仿佛底下有头千年巨兽在苏醒。

    压在他们上方的雪山再次消失,厚重冰层开始龟裂,大块大块的坍塌下来,坠入红色的血水之中。

    滕棠不得不和付岚山一样,调取出八成灵力,带着冥无之主的三个分-身,御行在半空中,时不时闪躲身形,避开那些塌下来的冰块。

    过了会儿,释钵这具分-身像是从梦中惊醒,神情略显疲态地对滕棠说:“我没事。”

    他和屠丹都回了神,不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四肢动作有些许僵硬。

    三个分-身中,杀浮仍呆呆的,似失去了七魂六魄,仅剩一具空壳。

    释钵和屠丹一人一只手抓住杀浮的胳膊,身上魔烟四起,让上方那些坠落的冰块全部变了方向,尽皆避开他们的位置。

    “呦呦呦。”还好有渡劫期的尊者在。付岚山见有大腿抱,立马跑到释钵身旁。

    轰咚——轰隆——

    高达两三千米的冰墙快速下沉,无数冰块坠落下来,与水面碰撞,激起数丈高的水花。

    水中的低级鱼妖纷纷变成肉泥,和那些四分五裂的尸块搅到一起,让寒冷的水变得更加鲜红。

    下方的场面血腥而可怕,犹如一幅地狱画卷,整个水面尸横遍野,飘荡着淡红的雾气。

    过了片刻,轰隆隆的响声停止,四周再也没有冰山、冰墙。

    上方失去雪山与冰层之后,刺目的白光从天空直射而下,森冷地照着那些惨白的尸体。

    这片空间变得无比宽阔,几乎和外面的雪地持平、融为一体。滕棠在识海中看了一眼地图,原本的副本地图消失了,现在羊皮卷上的是仙墓地图。

    几人御行在空中,俯瞰着下方巨大的、凹陷的血腥尸湖。

    本来喜欢吵嘴的付岚山和李偲缨,此时都变得沉默无比,被触目惊心的场面吓得说不出话。

    水底依旧在冒鲜红的血与惨白的尸体出来,一具又一具。有些尸体紧紧地冻在一起,看得出他们死前在给彼此安慰与支撑;有些尸体在挣扎,双手前伸,像是在拼命求救;更多的尸体是呈扭曲或分裂状态,似乎死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渐渐地,水面上多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气息。这气息滕棠很熟悉,她当初在六鬼十凶傀运盒中感受过。

    这是鬼煞之气。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李偲缨开口问:“师父,这些是什么人?他们穿的衣服似乎是门派服,但领口和衣袖上绣的图案与我所知的门派皆不一样。”

    李偲缨问完之后,突然忆起自己曾经在无涯宗看过的那些史书,眼睛一瞪,结结巴巴地又道:“我想起来了,他们是万年前的人,死在那场大战的灵修!”

    她指向血水中离得最近的一位说:“这人领口绣的粉色菡萏,乃万年前万花谷的标志。”紧接着,她又指向另外一位:“这人臂上绣的金斧钺,乃浮世门前身金物门的标志。”

    “好像是。”

    滕棠听完她的话,仔细观察下方尸体所穿的衣服,这些针法细腻、精美简单的图案确实和如今的门派对不上号。

    她下意识地望向释钵和屠丹,他们二人紧盯着下方,一脸沉思,并没有在听她们说话。

    付岚山歪着脑袋,一声长一声短地叫了几声:“ 万年前的尸体保存到了现在?而且这里怎么这么多?密密麻麻的,水底下似乎还有很多,看着太吓人了!”

    李偲缨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是猜出了它的意思。

    她自顾自地说:“我之前就觉得这个仙墓神秘,眼下看来,这里不仅仅是一位渡劫巅峰修者的陨落之地,还是万年前灵魔大战的战场。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史书上都说那些修者灰飞烟灭了,怎么在这天央大陆的西北端看到如此多的尸身?”

    “而且这里北临鬼海,西接狂海,南边和东边是一片妖兽盘踞的原始森林。这么偏僻的地方,按理来讲,灵修和魔修不太可能在此处交战。”

    “我看过的书,上面都写着,冥无之主带领魔族攻入灵修大陆后,仅屠戮那些顶尖大门派,对中小门派不太在意,因为冥无之主的目的是毁掉所有的天梯,而天梯只有顶尖门派拥有。”

    “阴鸣山连个门派都没有,这里不可能有这么多修者交战,冰封着这么多的尸体……”

    李偲缨提及的信息属于滕棠的知识盲区,她说了半晌,滕棠插不上一个字。

    滕棠时不时将目光放在杀浮身上,觉得冥无之主这具分-身很是奇怪。

    自离开水底之后,杀浮宛如变成一尊凝固的雕像,既不说话也不动,此刻死死地盯着下方的血尸湖,一副要跳下去样子。

    释钵和屠丹都没有向她说原因,面色十分沉重地架着杀浮,眉头拧成死结,眼睛里藏着深深的思索。

    “你发现什么了吗?”滕棠忍不住问他们。

    释钵和屠丹虽然没有杀浮那样奇怪,但身上有种木偶感,慢吞吞地眨眼睛,慢吞吞地反应了好久,才回答她:“一场巨大灾难……”

    血尸湖表面的鬼煞之气愈发浓郁,空中的天地力量仿佛被抽干一般,感受不到一丝魔气或者灵气,让御行中的付岚山和李偲缨觉得难受。

    付岚山奔过去,将李偲缨驮到背上,对滕棠道:“滕棠,我们没有那么多灵力,先离开这里。你们如果不做什么的话,也早点离开这儿吧。这么吓人的埋尸之地,我可不想继续待下去。而且……杀浮大人看起来状况不对,像走火入魔了。”

    “要走一起走,师父快上来!”李偲缨可不想抛下她师父。

    滕棠先是对付岚山点头,而后朝李偲缨摇头:“你们先寻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我和释钵尊者他们有事,需要留在这里。不用担心我们,一会儿我们就来找你们。”

    滕棠其实也不想待在这恐怖的地方,想和他们走。但是冥无之主似乎发现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

    在付岚山和李偲缨离开之后,滕棠又问了一次岑云岭,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她的声音,释钵和屠丹同时眨了一下眼睛,慢吞吞地转头看向她,声音异常低沉:“我怀疑季浮光没有死……你把那龙凤珍匣给我一下。”

    滕棠被他那仿若九幽地狱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心中塞满疑问,见他俩那不容置疑的神情,下意识地就将龙凤珍匣递了过去。

    然而接手的,既不是释钵也不是屠丹。死瞪着下方血尸湖的杀浮面部肌肉抽搐,像是在与什么力量进行对抗,终于能勉强控制自己的身体。

    国字脸和脖子上的筋根根凸起,杀浮颤抖着手,缓缓接过她手中的匣子。

    他把雕刻着龙凤的盒子打开,刹那间,红彤彤的光从匣子里喷射而出,笼罩下方好几具尸体。

    滕棠看向那颗九鬼吃魂珠,它表面的九个鬼影全部扭曲变形,仅撑了两息的时间,便消散成纯粹的鬼煞之气。红色的珠子四分五裂,黯淡地躺在盒子里,看着就是几颗普通的碎石头。

    九鬼吃魂珠碎掉后,杀浮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盒子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的头颅突然“咔咔”作响,声音像老旧的齿轮在干涩地转动。

    脑袋缓缓垂下,杀浮将下巴深深埋进胸膛中,背上的黑色发丝像有了自我意识,分成两半飘扬在空中,如同扭动的蛇。

    释钵和屠丹同时出手,将一道道黑色的法印打入他的身体。

    “他这是怎么了?”滕棠离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什么邪祟,被鬼上身。

    怕鬼的她,真想抛下冥无之主,就此离去。

    释钵和屠丹忙碌了一阵,还是没有将杀浮这具分-身救回来。

    长发分开的中间,杀浮的颈椎凸起来一截,那苍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一张不成形的红色鬼脸,仔细一瞧,又有点像某种神秘的符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杀浮仿佛被邪祟的力量控制住了,眼神空洞洞的,身体在几道黑色的法印中晃了晃,似是体力不支,最终以怪异的折叠姿势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啪嗒——

    下方溅起小小的浪花,杀浮半边身子浸泡在血水中,在尸首翻涌中沉到下面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警告!您的伙伴杀浮已经死亡。]

    [正在结契]

    [结契成功]

    失去杀浮这具分-身后,释钵和屠丹很明显地有了神采,身上没有那种提线木偶感。

    他们松开了眉心,释钵痛恨地对滕棠道:“季浮光真的还活着。”

    滕棠在这一系列的诡异事情中,吓得不轻,站在百米外安抚着疯狂跳动的心脏。

    “季浮光是谁?万年前他为什么要杀千万人?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杀浮那具分-身怎么了?你现在正常了吗?你确定没有被鬼上身?”

    她紧张巴巴的模样,以及一连串的提问,让表情严肃且沉重的冥无之主多了几分笑意。

    他从没见过滕棠这副样子,印象中的她要么疯癫、行不正常之事,要么好强,独当一面、生死不惧。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岑云岭有意逗弄。

    释钵的桃花眼上扬,轻声道:“怕鬼的话,那你可得留意身后那位,切记,莫要回头,以免被吓得魂不附体,落得跟我那分-身一个下场。”

    他说得煞有其事,声音异常轻,像是怕惊动她身后的恶鬼。

    听完他的话,滕棠的后背瞬间绷直,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脖子。

    她死死攥紧拳头,完全没有回头的勇气,身体僵成石像。

    咽下一口充满恐惧的口水,滕棠声音发颤地道:“ 你、你别跟我开玩笑……”

    释钵轻笑一声,他和屠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放大:“死都不怕,竟然怕鬼。”

    滕棠从没见冥无之主如此笑过,被那两张俊美的脸晃了一下神,然后意识到对方在调侃她,脸色再变,肉眼可见的气恼和羞意,脸颊都红润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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