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一缕恨意浮上了何昭娆心头,她哪里能想得到自己今日会被逼迫如斯。

    今日原该是她扬眉吐气,顺风顺水一日,未曾想如此憋屈。何昭娆只恨不得将花芷大卸八块!

    她却只能解释:“非我不愿,只是当初我偶遇老者,尽心照拂。那修士濒死散息之际,将此技传授于我。他一生孤苦不得志,性子难免偏激,故非要我发誓,此等修复灵植之技绝不能传授旁人,更不能使人多看一眼,知晓其中关窍。”

    何昭娆继续说道:“这个缘由灵药谷无人不知,花芷,你本便知晓。”

    言下之意,花芷是刻意为之,明明知晓何昭娆无法自证,却咄咄逼人,为的不过是去毁了何昭娆的名声。

    花芷却飞快向陆殊雪跪拜行礼:“陆诫师,我以神魂起誓,那些血土当真是在何仙子居所附近寻觅,绝不是栽赃陷害。更何况如今雪川宗开府收徒,本也有些个不让人留意的散修失踪。”

    “故花芷甘奉神魂,以此告发,恳求雪川宗里灵台、刑台之力,查清此事原委,为死者讨回公道!”

    花芷行事之前,李婉华亦为她指点迷津。

    这件事辩是辨不清楚的,与其在云意台上唇枪舌战,看谁更能煽动情绪,倒不如诉诸灵台与刑台,好好将这些血腥凶事给查一查。

    花芷亦如醍醐灌顶,更觉得李师姐此等提点才是光明磊落之举。

    如此一来,方才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花芷更确信自己没有寻错人,李婉华的提点亦是拨开云雾,使她得见光明,顿时也是心愿顺遂。

    陆殊雪心头亦是一震!

    旁人皆觉陆殊雪必然是十分为难,因为何昭娆与陆殊雪感情亲厚,一向性子清寡的陆殊雪竟与何昭娆姐妹相称。

    如此一来,岂不是让陆殊雪大义灭亲,使得陆殊雪十分为难?

    陆殊雪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是今日素琼英提及那事。雪川宗乃是玄天境第一大宗,雪川宗开府收徒,以前从来没有出过事。可偏生今年,却有人胆大到对来雪川宗拜师的散修狠下毒手。

    如此种种,难道这其中便无丝毫的猫腻?

    虽无半点证据,但那联想在陆殊雪脑海之中浮起,顿使得陆殊雪打了个寒颤,心尖更不由得微微一凉。

    只是,当真要人前应了花芷?陆殊雪也觉眼前情形十分诡异,虽对何昭娆生出了几分疑窦,却也不好立刻松口相应。

    正在此刻,陆殊雪耳边却响起一声不屑轻笑。

    黎皎皎冉冉上前,缓缓说道:“我从前倒做过雪川宗弟子,雪川宗门规倒也知晓一些,凡弟子肯以神魂之誓,人前公开告发,那么掌管雪川宗赏罚的灵台与刑台则必要受理处置,绝不能置之不理。”

    “陆殊雪,你身为诫师,怎么连门规都不记得了?还是因为你与何昭娆亲近,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本境所有掌门面前,施加包庇,不予理会?而这,便是你维护雪川宗清誉方式?”

    黎皎皎这样咄咄逼人,使得陆殊雪本来血红的面颊微微苍白!

    她轻轻推开扶着自己医修,向前一步,说道:“不错,我是与昭娆相好,更欣赏她之性情。哪怕她被人侮辱欺凌,仍不屈不饶,不肯放弃。我心中,是不会相信她行此恶事。”

    “但身为诫师,碍于门规,碍于雪川宗周遭确实发生了一些诡事。故我以雪川宗诫师身份,受理此事,而我也必定全力以赴,查出真相!”

    “不是我不信昭娆,而是我确信,唯有查出真相,方才能还她一个清白,使她不至于为人所屈,背负一些不清白名声。我也相信,那些所谓巧合根本不过是无稽之谈!无论任何人在雪川宗附近作祟,则必被雪川宗所诛。”

    她说话铿锵有力,更反驳自己存有私心,也未遮掩自己与何昭娆之间私交。

    黎皎皎想要毁雪川宗名声,她自然绝不会给黎皎皎半分机会。

    何昭娆温柔大方,想来也定能理解。

    可何昭娆却如坠冰窖,一时竟愤恨到了极致!

    本来风风光光好日子里,她的得意不但被花芷泼了一盆冷水,陆殊雪更松口说要查查她!

    那何昭娆自然就身负杀人嫌疑了,此事便不清不楚。

    自己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名声终于蒙上了一层灰尘,好似自己所有努力都微不足道。

    更让她愤愤然是陆殊雪态度,自己对陆殊雪是百般奉承讨好,到了要紧时候,陆殊雪却终于选择维护她的名声。

    何昭娆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今日虽这般倒霉,她也要沉住气。

    陆殊雪忽而松口,自然也不过是因为黎皎皎挑拨离间。陆殊雪最爱惜名声,哪里受的住?

    不过又如何?阿昭那妖魔十分诡异,要查也查不出来。到最后,自己也是会安然无损,不会为做过的事受丝毫的惩罚。

    反倒是黎皎皎这样一插口,自使得何昭娆有了可趁之机。

    不似花芷,何昭娆甚至不大了解这个愣头青女修,可她却知晓黎皎皎全部痛点。

    她蓦然扬声:“我道为何忽而有人指责于我,原来竟是受人指使,黎皎皎,你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

    何昭娆眸中含泪,面上蓦然浮起了痛苦之色。

    碧华仙子倒是微微一怔,忽而想起一桩往事。当年花芷出任务,险些被妖兽所吞噬,可是却是被黎皎皎所救。

    那孩子素来老实,可若是为了救命之恩呢?

    碧华仙子捏着属于何昭娆的那枚白玉钗,心思又起伏起来,也吃不准这其中关键。她原本是有些疑何昭娆的,可如今又觉得花芷这孩子说不准是受人利用。

    黎皎皎没有搭理,何昭娆更是悲凄:“从前你污蔑我在小叶村杀人,勾结同门,欲图将我定罪。我已经,已经原谅你了。可是,你还是不依不饶,不依不饶!左右无非是污蔑我杀人,你总是这样。”

    她已经不搭理花芷,只纠缠黎皎皎。

    何昭娆原本斯文秀雅,如今却双颊生赤,甚是委屈。

    可一个人若总是被另一个人纠缠,而且手段及其狠辣,那何昭娆这泫然欲泣崩溃也不是不能理解。

    旁人瞧在眼里,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同情。

    黎皎皎曾是天之骄女,如今又已堕落,被这么个人纠缠上,也当真令人不寒而栗。

    陆殊雪虽自认秉公办理,亦蓦然生出几分歉意。

    黎皎皎寒若冰霜,并不理睬。

    何昭娆泪水盈盈,一团烟云水汽间,何昭娆眸子里亦隐隐藏着算计。

    她故意挑动黎皎皎怒火:“还是你仍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害死那几个雪川宗弟子?又或者,你如今也不敢说了,说什么燕仙长包庇于我。”

    “因为其实根本没有这些事,燕仙长清清白白,我更没有杀人。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你自然再不敢说谎——”

    何昭娆笃定黎皎皎最在意的是死去的那几个朋友。

    宛如逆鳞,不可触及。

    黎皎皎蓦然望向她。

    四目相触,何昭娆那染满泪水眼里泛起了一丝挑衅。

    何昭娆最痛快的,就是在小叶村将黎皎皎所在意的那几个人一一杀死。

    那时节,黎皎皎可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可那又怎么样?黎皎皎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杀人吗?

    她敢吗?

    黎皎皎看着她,说道:“自然便是燕不屈包庇于你,你本便是——”

    杀人凶手四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黎皎皎话语已是被生生截断。

    铺天盖地压力而至。

    一息之间,燕不屈已经掠至。境界压制之下,黎皎皎神魂被生生锁定,竟说不出话来。

    何昭娆迅速垂下头去,唇角蓦然扬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上当了!

    黎皎皎虽有几分聪明,可终究比不得自己,只要自己略施手段,必能使得黎皎皎丢盔弃甲。这其中最要紧是,她有意无意扯出燕不屈,说燕不屈默认自己无罪。

    而众目睽睽之下,全境修士跟前,燕不屈自然绝不允自己受到丝毫的忤逆!

    所以黎皎皎只能当众受辱。

    其实黎皎皎本就因为这件事被赶出去的。

    她要众人目标转移,留下的是黎皎皎落魄的印象。

    她要黎皎皎当众出丑。

    她要黎皎皎今日出的风头皆不作数,最后只是当众打脸。

    她想要黎皎皎死!

    最好是燕不屈将黎皎皎怒而杀之。

    何昭娆是极了解燕不屈的,自也看出今日燕不屈对黎皎皎心生杀意。

    她也看着黎皎皎只能吃力垂头,说不出话,甚至脑袋也抬不起来。

    黎皎皎今日张狂到此,终于也是看清了现实!

    蓦然天生异像,本来万里无云晴空骤生乌云,黑沉沉欲雨。

    如此异像,在场修士皆十分震惊。

    还是陆显之反应过来,掠上去说道:“仙长息怒,今日黎皎皎已参加神山之试。神山之试未结束之前,不能动之。”

    因为黎皎皎已是神明祭物,已经属于神山上神明的所有物。所以凡夫俗子不能染指,更绝不能从神明口中夺其血食。

    这便是属于玄天境的神明规则,神明规则是无比强大的,任何人都不能违逆,否则必会被抹杀。

    得陆显之提醒,众人方才纷纷回过神来。

    此情此景,竟是因为燕不屈染指神明血食,触犯了神明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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