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姜鸣飞升成为一方大修,那整个姜氏家族会飞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位!

    一想到此处,姜老将军虽已白发苍苍,眼里却燃起了火热的贪婪!

    如此不择手段,无非是力争上游。姜家又不能跟月国皇室一样倾尽一国之力捧出个黎皎皎,那么自然就能蹭就蹭。

    姜鸣看着祖父眼中的光彩,却已说不出话来。

    一个人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那只需一夜。

    那一夜过后,姜鸣三观尽碎,他心思已经变了,想法更变了。

    一开始,他倒也并没有立刻升起什么争胜之念。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惧,他在害怕。这世间当真能有永远的秘密?万一有一日,殿下若是知道了呢?

    到那时候,岂不是会极厌恶的将自己给舍弃?

    这种恐惧使姜鸣对黎皎皎怀着某种恐惧,渐渐便又生出了怨恨。

    到最后,就是一种憎恶。

    是黎皎皎永远不会明白的憎恶。

    如今在黎皎皎境界威逼之下,他将这些旧事飞快到来。他面容狰狞,泪流满面,急切时不觉伸手捂住了面孔,但身躯却是在轻轻发抖。

    姜鸣抓着自己脸蛋,喘着气,嗤笑:“所以我并没有救他。”

    黎皎皎也好奇那个他是谁。

    既然好奇,黎皎皎便开口便问:“那个他,又是谁?”

    有些话姜鸣本不愿说,可他纵然不愿,却终究也是由不得他。

    黎皎皎一逼,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不能不说。

    那年临走之际,姜鸣留下一滴血在姜家,以此为介,借助法器,便能联系上姜鸣。雪川宗财大气粗,带走弟子后,也自给一两件法宝作为恩赏。

    那年他父兄并姜老将军战场遇险,岌岌可危,于是以此为媒介,向姜鸣求救。

    若姜鸣赶回去,还是能救一救的。

    可听着另一端的哀嚎声,姜鸣却一动不动。他或许心有触动,可终究冷下心肠。他讨厌姜家对自己那些期许,那就像是正大光明勒索。想到自己被那般调教,至始至终,自己不过是棋子罢了。

    就像他对黎皎皎见死不救一样,他也没有去救姜老将军。

    又或许当年他对家里人都能舍弃,自然也能舍得黎皎皎。

    没人可以使唤他,他也不要再做谁的仆人。

    姜鸣手掌按在脸上,手指收屈,在脸颊上抓出了道道血痕。

    他也不是不知晓自己脸色多难看。

    知晓自己十分狼狈,像地上的狗一样难看。他甚至可以脑补出黎皎皎如今在想什么,是呀,是这些卑鄙无耻的姜家人觊觎她这位冰清玉洁的月国公主。

    而自己至始至终,都不过是个卑鄙的恶仆。

    恶仆背主,多么荒唐可笑。

    他跪伏于地,如今放下手掌,抬起脸来。

    姜鸣讥讽尖锐说道:“殿下,从今以后,你自是觉得自己是多么的高贵、无辜,被卑鄙仆人算计愚弄,而我连同整个姜家都是地上烂泥。”

    黎皎皎也不惯着他:“难道不是吗?”

    姜鸣冷笑:“可你也没高贵在哪里去。你知道我这么卑鄙吗?你从前定然不知的,还说什么与我平等,把我视为好友。可燕不屈、陆显之陆续逼迫于我时,你有真正善良吗?”

    “你没有!你虽然拒绝了,可一个两个要让你重要之人为奴之人,你却从来未曾想过与他们决裂。你每日和燕不屈情情爱爱,又在陆显之跟前装乖卖巧,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他们如此逼迫于我,你还不是与他们凑在一处。你若待这份情意真心,就不应该搭理他们。说到底,你不过稀罕他们待你好,所以我的感受便不要紧,我自然是无足轻重。”

    “呸,你也不过如此,装什么装。”

    黎皎皎平静得好似一泓沉水,却并无嗔怒。

    她点头:“是,我也不过如此,可也已经尽力。我没有为了你,去反抗整个世界,真是好对不起。可你呢?你又能为情分做到哪一步?”

    “你因燕不屈和陆显之怪了我这么多年,可你从来没骂过燕不屈和陆显之。且不论你我之间,就说何昭娆,你不是很喜欢她?你知晓燕不屈强迫你心上人,可你只敢劝何昭娆自尽,却舍不得多骂燕不屈一句。”

    “一个人道貌岸然要求别人做什么时,最好是自己要做到。你这样的人,没什么资格让别人为你毁天灭地,对抗整个世界。”

    姜鸣好似被啪啪打了两耳光,他跟何昭娆一样,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丑态会被旁人看见,而这个旁人居然还是黎皎皎。

    而黎皎皎说这些时,忽而觉出前所未有的轻快。

    其实她从来也没瞧得惯修士们私蓄仙仆,她一直想要改变。不过这样的风气在玄天境已经很久了,很多玉液境乃至陆显之都蓄仆。一个人没有能力时候,依仗宠爱又能有什么用?

    黎皎皎用灵丝探查整个月都时,也看过父王母后行事,知道这一切需要时机和实力。她想站得高些,才适合做某些事。当然这些心思,如今黎皎皎并不会向姜鸣解释。”

    哪怕以后黎皎皎会做一些事,也是她想做这些事,绝不是为了姜鸣。

    她忽而发现自己已经厌恶姜鸣许久了。

    那些连绵不绝的道德勒索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尤其黎皎皎还是个本性善良有道德的人。

    她终于能接受自己一些“瑕疵”。

    一个人把自己立得太高,力求做得高道德的完美,就会很累很累。尤其是你不幸身边有个姜鸣这样的人不断勒索,那更会痛苦万分,喘不过气来。

    这些人自己做不到的事,却会对旁人百般要求,视为理所当然。

    你待我如何,我便待你如何,世事本该如此公平。

    其实黎皎皎根本不在意姜家那些手段,她所厌者是姜鸣双标和勒索。

    黎皎皎蓦然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就好似甩脱了一件很重很重负担。

    她瞧着姜鸣,忽而对姜鸣失了兴致,只侧头望向了方惜月:“走吧。”

    离去时,她还听着姜鸣尖锐嗓音。

    眼见黎皎皎离去,姜鸣还在不断抱怨,说若非为了黎皎皎,他不会被视若棋子,被撕碎三观,乃至于成为这样的一个人落到这样的地步。

    黎皎皎却不在意,她心里很平静,更觉得无所谓。

    有些旧物,舍便舍了。

    而姜鸣看到黎皎皎离开,蓦然生出了浓浓惧怕。

    原来他一直好似藤蔓一样缠着黎皎皎,哪怕他人前已和黎皎皎反目成仇,乃至于入了月剑台,成为一名月剑台弟子,这一切竟从未改变过。

    因为他知晓黎皎皎在意自己。

    原来他内心深处,一直一直,都是知晓的。

    他想起自己刚入雪川宗时得事,彼时自己身为仙仆,身份卑微,又不是雪川宗正经选中弟子,也没有哪一峰想收他为徒。

    黎皎皎自是替他不平,自己学了什么,也会教一教姜鸣。燕不屈赏赐了些个灵丹妙药,黎皎皎也会分一分。

    只说两人既是一处来,自是要彼此照顾。

    那时姜鸣面上便生出些忿色。

    眼瞧自己做出怨怼之态,黎皎皎竟未发怒,面上反倒生出几分愧色。

    这也鼓舞了姜鸣,使他渐渐消磨了忠心,开始想得通透,从而自我觉醒。

    觉醒过来,姜鸣方才有了自己的人格尊严。

    是了,凭什么如此?

    自己一生不幸,如此含辱受屈,不就是黎皎皎关系?若非为了黎皎皎,家里人不会如此调教,自己也不会养得纯善,然后成为棋子。

    是凡俗之地的所谓忠心毁了他,而自己一开始甚至为姜家谋算而生出羞愧,自惭形秽,觉得对黎皎皎有所亏欠。

    简直是愚不可及!

    一旦没有了那些仰视忠心,他对黎皎皎就生出了嫉恨。他眼瞧着殿下运气点满,被燕不屈宠上云端,平日里又跟几个雪川宗的天之骄子来往,与黎皎皎相交者皆是天赋出众之人。

    而姜鸣却只能被送去紫云峰。

    紫云峰放雪川宗只是区区小峰,算不得大脉。其实紫云峰也不想收个区区仙仆做正式弟子,是因陆显之和紫云峰峰主灵水真人交好,方才使得灵水真人收他为徒。

    而陆显之身为灵主,本也和姜鸣不熟,只是瞧在黎皎皎份上,方才如此举荐。

    姜鸣知晓在黎皎皎看来,自是对自己莫大恩惠。

    殿下未曾与自己缔结血锲,还千方百计使自己成为雪川宗真正弟子,她自然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对自己有莫大的恩情。

    她觉得这是对自己恩德和照拂,而不是弥补和亏欠。

    如果黎皎皎肯放软身段,小心翼翼恳求自己原谅,说不定他会心软几分,可那自是不可能。

    如此靠人情进了紫云峰,紫云峰上下也颇有微词。他们觉得姜鸣是以仙仆身份入雪川宗做个外门弟子,又未参加擢选考核,凭什么正经拜入紫云峰?

    那些议论话语传入了姜鸣耳中,挑动了姜鸣敏感的神经,使得姜鸣更加的仇恨以及沉默。

    但入紫云峰修行是姜鸣难得机缘,他也不能说这么就弃了。

    那时黎皎皎倒是时时来探望他,送些灵药丹药,又在灵水真人跟前替自己说说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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