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楼春自步入世事将近两载,马上要成年,逐渐明白,或许除了医术,世间一切都再不纯粹:身体机理效果就算微妙,但由于对脉搏的敏感度,所有微小治疗的效果在她的眼中都是显而易见的,正所谓一下就可以看到药效的药便是是毒药,但她可以更加敏锐,可人心有时却难以琢磨,成年人的心境分秒莫测,决策也往往一瞬间。心中所想的隐藏也是给人们活动留下的空间,没必要看的那么清楚。

    她一路向南游历自寅国到金襄,医人无数,结识不少好友和江湖奇人。纯善的医者,连人情都是数不尽的,成为了世人传颂的医仙。

    她也慢慢了解到,自二十年前,当时各将领因大寅王朝君王实在多疑,且当时寅朝皇室被母族控制极其严重,最终被挑拨离间,想要灭门世家而巩固权力后,实在忍无可忍,不如他寅帝的愿。

    各家族以北方杨族为首,众世家举兵,各自反目带领族人开辟新的国家,杨明率先称王,但却未与其他世家达成一致,有派系不再愿意屈服人下,像金家建立金国,而凉赫家族自古是西南信奉玄道道自成一体,南夷则是因为太过于落后,长久乱治,没有家族能够接纳,被孤立成为一片各民间帮派和难民占据的地方。

    自此大寅王朝分为四国,金国,南襄,凉赫一族,阳国。分别居东南西北,寅朝剩余忠臣留在首都寅国。

    二十多年各国都在休整,虽然分裂,但同为大寅血脉,其实也是貌离但总归神和。但近几十年天气渐寒,极北部尔努族不断侵入,阳国与外族征战不断,形式愈发严峻。

    三年来,赋税征兵越来越频繁。而乱世,本就是最爱发生传奇故事的。

    可这几年,可能天下没有比辛楼春活的更肆意洒脱的人,她不断施医救人,拼命想要让世间知道这个从深山走出的医女,也只是为了寻找只存在于记忆中的至亲。

    可在这流浪的一路上,她在颠沛中想要一些活着的价值,不是无谓的寻觅。

    但是为保护自己,也钻研一些能用针术保命技巧,江湖虽险,万幸并无大难。

    她虽到讷尔山拜师,父亲其实是药王辛庄,和高姐亦敌亦友。

    高姐信奉医术,从不问病者身份,但据高姐说,辛庄入世太深,想用精明的药术,干涉派系和执政,救人杀人,也是太多执念,最终因陷入尘世太深所杀。

    辛庄曾在一所春楼中隐藏身份,后结识一位春楼主事柳柳,是辛楼春的母亲,因为生在春楼,所以叫楼春。

    柳柳能说会道,作为当时最大春楼的主母,经营的意情楼是天下传递信息的重要交汇地,各方势力交织,所以能安然于乱世。

    柳柳结识天下豪杰。那时江湖纷扰,各君主都在任用江湖贤才,她早已不同与寻常女子,经常一同讨论这天下和纷争,谈天谈地,天高海阔。

    传闻后辛庄错信金銮,也就是如今的金帝,辛家世世代代是大寅正统血脉,是那时的贵族。

    辛庄和当时的少帝亦是叔侄,从小少帝体弱,是辛庄一手调理长大。而当金銮口口声声说要扶植少帝上位,却转身就自封王,打破先例之后,各地纷纷称霸。

    辛庄不愿背叛,原本金銮想让他留在金国,他因不归顺任何国家与流派,本想带着妻女隐居。可十年后,却被努尔族追查到行踪,想要任他做药师威胁各国。

    辛楼春的记忆中父母在幼时常常迁徙,不断颠沛,最后因为重病无法流浪将她留在了高姐那里。

    而高姐也在偶尔提起父母时,说那是一段不同寻常孽缘。

    世家与红尘女子,隔阂无法用感情来斩断。

    辛楼春还是格外的想念,一家在河边,在山崖,在月下,明明那样幸福自由,辛庄虽然带着家人四处奔波,但是几乎没有受过什么真正的困难,倒是那几年的时光让辛楼春一直向往自然和江湖,也对各地的风土人情有着独特的看法和见解,涨了见识。

    在进入金国边境时,看到了因剿匪而受伤的官兵群,她虽然三年连医治也无数,营中充斥的血腥味,一排排伤者躺在地上苦不堪言,也是让辛楼春有些措手不及。

    大量的躯干受损,剧烈的骨折,血液喷涌而出的刀伤,和满屋的哀叫,她随着军医忙了三天三夜。

    她第一次见如此多的伤者,医药,针法的疗愈永远抵不住刀剑伤害来的快。一剑需要三个月,一箭需要一百三十针,喝着三年的汤药也难以将一夜的气血补足,她意识到了战争的恐怖,治疗者永远比不上破坏者,善良的力量在残忍面前一文不值。

    在营地中,夏季的蝉鸣不断,闷热的气氛中,军营中士兵的血腥笼罩着整个

    临走时注意到主帅的右臂因征战受伤常年无力,“你只需按照我给你画好的穴位图,按天数施针,夜夜睡前按压这个位置,大概需要半年就可恢复。”穴位可是高姐从小到大一直最重视的部分。

    以内功疏通筋脉只是短期之法,如果想要根治,必须还得是穴位。疏通经脉,这样才能浑厚生命之气息顺畅流动。”

    看着王主帅大胡子下收不住的笑容,辛楼春对着一屋子的残兵残将以尽归归正正的被辛楼春尽数包扎,自己在军营的一个角落中终于忍不住。

    她失声痛哭,身为医者的无奈钝挫着她的心。

    眼前突然有人给她递了一个饼,辛楼春看去,眼中还含着泪水,你……

    看到了一个年龄和她相仿的士兵,虽然灰头土脸,但长相掩盖不住挺拔有力。

    “你救了我的父亲,这里的士兵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很多天没有休息了,吃一口吧。”

    他不善言辞,说话很迟缓,口音也不似金国人,辛楼春抹去眼泪,接过开始抱着啃。

    攀谈了一番,他其实是从西北努尔卖来的奴隶,但父亲因为体格强壮被王主帅看中之后在军营中立身。

    王主帅力排众议,毕竟努尔族的人任用起来饱受非议。曾经的三皇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努尔族百姓大多天生练武胜体,只是一个普通的奴隶的战斗力就已经让寅族士兵望尘莫及更不用提努尔铁骑多么骁勇善战。

    一旦真正开战,怕是有一百个辛楼春也难以救治,幸亏其他各国一直在用其他力量,无论是经济命脉,通商口岸还是粮食都迁址着努尔,否则恐怕很难降住努尔野蛮的本性。

    她是医者,应该和师父教导的一样,只看到眼前的伤者,不问来路,不问归处,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这些士兵伤神,但也只是徒劳,乱世如果只有士兵受到伤害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怕就怕在更多的是无辜的人。

    自从军营施医之后,她的医仙之徒的名声慢慢传开,身着白衣有着杏仁眼的少女总是背着药箱,行踪不定,但只有能见到,疑难杂症都能医好。

    而名声带给辛楼春的更多是羁绊,她觉得自己移动的足够快速,居不定所,很难让别人发现踪迹。可深夜还总是被惊醒,经常有人在半夜惊醒她,多的以至于已经分不清病者还是刺客,惶惶不可终日,她医治人没有门槛,但道德却是有不少区别的。

    这一遭,她想到自己无力改变的境遇,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要成为毒王,大多时候强大到能威胁别人,或者有着以一敌十,敌百的能力才能与别人达到平衡。

    两不干涉,若是只有医者仁心,恐怕也很难让会别人忌惮你的善心,相反的是会被利用,狠戾却恰恰是他人不能威胁自己的工具。

    辛楼春也想用自己的银针又练习了一些术法,以防不测,但是因为内力太过于绵柔,总归还是没有太大的威力。

    她也在尝试着练毒,联络到了师兄,里瓦如今是富甲一方的大药商,前几日终于从书信得知,如今已经步入冬季,里瓦正去天山之涯获取那宝贵的天山雪莲,还信誓旦旦的说一旦能得到就拿给辛楼春炼药,也不知真假。

    辛楼春只有在里瓦的药馆证实身份后就可以取得想要的药材,但她发现里瓦还只是专注于最常见的风寒和头痛等草药,附加一些简答待药方。

    种类却远远无法满足她炼制各种齐丹妙药甚至是毒药的的需要。

    世人皆知,南夷皇帝在二十年前在争斗中中毒,不仅武功全废,还留下头疾,全天下寻医无果。她本是行无定踪,自然是走到哪,施善到哪里。

    可金国宫中派来的使者已找她许多次。她自知自己已经是进入了南夷势力的掌控之中,走到哪里都会有权贵求医。就算她迟迟不接受宫中的邀请,也再难离开南夷。

    性命在权贵者的手中较贫苦人好像更珍贵,她在下山前就了解这个道理了。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可反抗的,快两年的颠沛流离让她只想安稳一下,况且这金銮与父亲是故交,也能打听一些线索。

    辛楼春从金国边境遥城送到王都瑞城,一路颠簸,过了整整十五个日夜,终于被送进了金帝皇宫中的太医局。

    一群老太医对她早有耳闻,但一见是一个清秀的小娘子,便更加好奇。

    七月仲夏生机勃勃的金国,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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