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想明白的时候,她作了一个决定,决定抽个时间让慧佳带她去杨策家看看,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也行。那个让自己充满着渴望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子?那要看了才知道。

    天气很冷,她搓了搓了冰凉的指尖,还是觉得冷,于是开始到厨房里生炭火,夹了两个炭,打开煤炉子的通风盖,把炭放在两个蜂窝煤中间,不一会儿就看见炭火红了起来,她将燃烧起来的炭火夹到手炉子里,找了几个上好的无缝骨炭架在上面,听着火苗哔哔剥剥往上窜的声音,闻着火苗燃烧起来的温暖味道,心里的希望也逐渐燃烧起来。

    冬天的阳光直到正午才有了一点暖意,以前在这样的上午,妥妥从来都感觉不到气温的变化,因为家里实在是太忙了,接待客人,帮着搬货,打电话补货,还有一家人的后勤工作要做,忙这忙那的,总得吃饭啊。她和大姐今天的任务就是做饭,她给大姐打下手,择菜洗菜切菜,大姐做了一道红烧鱼,吩咐她将红辣椒和绿葱花切丝,大蒜捣碎,土豆洗净切丝,妥妥用心地拿着刀,细致地对付着摆在砧板上的这些菜品。

    姐姐到底是即将出嫁了,一手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吃得妥妥爸妈交口称赞,妥妥趁着这个机会对妈妈说:“妈,下午我想去慧佳家玩一玩,我已经有了很久没有看到她了,最近也没看到她出来买东西。不知道她怎么了,我能去她家看看她吗?”

    妈妈夹土豆丝的筷子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是啊,最近,确实是没看见那姑娘出来买东西哈。嗯 ,好,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也好。”

    吃过午饭,妥妥洗了碗,就出门了,她穿过热闹的大街,来到桥上,看着脉脉流动的江水在桥下流过,没有稍作停留,

    人渐渐少了下来,她顺着桥头的小路走了过去,她记得慧佳家的路,梦中也是条这样的小路,她像着了迷一般地往前走,现在她的心情却与梦中并不一样,梦里,她迷津难渡,四顾茫然,是那样的惶恐无依。此时,冬日下午的阳光暖意融融,她是明朗坚定而又欢欣愉悦的,还好,她只需要找到慧佳,让她带自已去看一看杨策的家,只要知道他家在哪里,她就用不着在梦里那样彷徨无依了。

    “阿姨,慧佳在家吗?”妥妥礼貌地敲了敲慧佳家低矮的房门,问正在房里洗茶碗的慧佳妈妈,那个微胖的短发妇女有些诧异,转过头来从阴暗的光线里觑着背光的妥妥,妥妥只来过她家一次,还是两三年前,所以慧佳妈妈并不怎么认识她,略微有些诧异,停顿了一下说:“哦,她有些感冒,吃完饭就躺下了。”

    “是吗?”妥妥有些吃惊,从没见慧佳病过,她向来是那么健康,还好,自己来对了,“阿姨,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当然,她在那间房里。”慧佳妈妈用湿淋淋的手指向一个房间。那房间看起来是那么黑暗。妥妥从门里进去,好一阵子眼睛才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轻声唤道:“慧佳、慧佳,你怎么样了?”

    “妥妥?”有个人影在黑暗里坐了起来,妥妥走了过去,走近才看到低矮的床和坐了起来的慧佳,她披散着头发,眼睛略红,说话带着鼻音。

    “好久没见你了,感冒那么严重吗?”妥妥问。“平时你都经常出去找我的。”

    “恩,这两天身体不好,感冒了。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慧佳坐起身问。妥妥想起自己真实的来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坐在慧佳床边有些为难地看着她:“一来,我好久没看见你,有点担心你。二来,我想让你带我去看看策包子家住在哪。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走在你这路上迷了路。有些想去他家看看……”

    慧佳睁大眼,不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半晌,才对低着头的妥妥对说:“你这个痴心的家伙啊!”

    妥妥有些无地自容起来。她捏着慧佳的手,感觉她手心温度有些高,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热得很,不由自主地说:“今天先不去了,你好好躺着,喝药了没?”

    慧佳坐直一点说:“喝药了,没关系呢,我好了很多。躺了半天了,我也要起来动一动。”说完她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起身跑到厨房碗柜里端了一瓶糖醋姜来:“妈妈说,感冒了吃一点姜就好了,你尝尝,很甜的。”说完把瓶子递给妥妥,妥妥尝了尝,确实是又脆又甜,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放下姜瓶,对慧佳道:“对了,我从路口过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了你那位的理发店?是我没仔细看吗?店名都没了……”

    她没有再往下说,因为她发现慧佳的眼睛渐渐黯淡下来,联系到从来都爱往外跑的慧佳,这么久没出门,是不是与这事有关,她关切地看着慧佳的脸,想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慧佳咬了咬下唇,恨恨地说:“人家交女朋友了呢!明明还托人带信给我来着,说什么我太小他觉得有罪恶感什么的,转身就跟人跑去县城和女朋友开店去了!”

    “啊!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一直都有的?”妥妥惊讶地问道。

    “不是呢,人家介绍的,据说也是一个人在县城开店子,想和人合伙一起做,刚好有人从中牵线,他就飞快地跑去了。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不过八九不离十了,搬店子的时候我去问过了。”慧佳把脸转过去专注地盯着窗外的天,不看妥妥,闷闷地说。

    妥妥心里也有些替慧佳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半晌才道:“他比我们大这么多,想的事情当然跟我们不一样,你不要再伤心了。”她握着慧佳的手说。

    “我才不为他伤心呢,我只是感冒了不舒服而已。谁稀罕他!我已经好了,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吧!”慧佳拉起妥妥的手,带着她往外走,阳光洒在慧佳家的地坪里,慧佳妈妈用竹簟晒的萝卜酸菜散发出一股股清香,乡间小溪才两尺来宽,两旁的小草沐浴了一日的阳光,开始低头沉思短暂的一天里的得失,迎送太阳的晨出暮归。

    慧佳和妥妥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主道走到了尽头,妥妥以为快要到了,结果慧佳沿着旁边一条分岔路走了下去,向妥妥招手:“快来呀!”,妥妥开心地应了一声:“好。”就跟着慧佳走了下去,又前行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了一个山坡前,慧佳拉着妥妥往前,妥妥往四围一看,这地方已经非常偏僻了,青山绵延不知伸向何方,背后来路的村庄和人家已然看不见了。坡下稀稀落落几土房子,慧佳指向靠山的那一所,对妥妥说:“瞧,那就是杨策家。”

    那就是一所很普通的房子,和脚下许多黄土屋一样,平整的黄泥墙,斑驳着绿漆的窗棂,和支撑着房屋的木柱子,以及屋前被整理得杂草都不生一根的泥坪,妥妥看不清屋外都有些什么树,只觉得碧绿葱茏,生机勃勃。

    这样的房子,地面应该没有铺地砖,泥巴污秽会沾在桌子脚上,让那些木头物件看起来低劣不堪,甚至连床上的铺盖都会让人瞧着不甚整洁。

    但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想着,妥妥却觉得那些泥土和那些污秽也会让人感觉如此想亲近呢?

    妥妥觉得眼热鼻酸,泪意瞬间奔涌而至,她狠狠地睁着眼睛,装作仔细地看,不让眼泪流下来。这就是他从小到大住着的地方吗?后山绵延的路,山上细细密密横斜出来的桂花,春天冒头的尖笋,是不是都曾经看见过她的心上人?

    脚下的路,是不是他每天要上学时要经过的?他这个时候在不在这房子里?

    但是,就算是不在又怎么样呢?他每天饿了会回来这房子里吃饭,累了会回来这房子里休息,因为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这里面住着生他养他的人,那些人和他血脉相连,永远都割不断舍不下,就如自己和爸爸妈妈姐姐一般,妥妥忽然觉得,如果自己就是这个屋子里的人就好了,或者说,自己要是能变成这所房子就好了。

    那样自己就不会因为想见他却见不到而孤寂万分,也不会动不动就在梦里乱跑一气,慌得胆战心惊,就像丢了魂一样痛苦。妥妥皱起了眉,梦里的感觉又一次揪住了心口,眼泪终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短短的十几天里自己每天跟着爸妈忙里忙外,行尸走肉一般空落万分,到底是把自己的心弄丢了,丢在了眼前这个地方,或者说,丢给了住在这里的那个人。

    妥妥绝望地想着,抱着膝盖坐了下来,痴痴地看着远方的房子出神。

    慧佳不发一语地看着妥妥,看着山间的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她的眼神是那么悲伤,让慧佳竟一时想不出一个劝说她的词语。

    “要不,妥妥,我们都到这儿了,干脆去杨策家玩玩吧!”慧佳故作轻松地说。

    妥妥轻轻摇摇头,她今天就是想来看一眼自己梦里想来的地方而已,现在已经看到了,和自己梦里想的一样亲切,一样熟悉。那样,她也可以回去了。

    她站起来,转身对慧佳说:“走吧!我已经出来一个下午了,再不回去,妈妈该担心了。你看,你还感冒着呢!再晚下去,这风就越来越凉了,拖着你走了这么久的路,你累不累?”

    “没事呢!走走反而舒服一些。出了一点汗,应该很快会好的,不用担心。”慧佳微微笑了笑。

    她们俩携手从山道里走了出来,虽然气温越来越低,但是两个人都走得有些热了,慧佳开心地拂拭着额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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