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的女人躺在地上,头枕着另外一人的大腿。穿着和服的女人轻轻的梳着那宛如铁丝的发丝,语气颇为不满的说道,“多蕾斯,你是不是没用我给你买的发油。”

    “海荷姐姐,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太忙了吗。”多蕾斯拽了拽海荷的衣袖,像只猫一样的撒娇。

    海荷没好气的掐着多蕾斯的脸颊,“我看你啊,就是懒。”

    “才没有,”她反驳,“明明就是泽法安排了太多事情,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好好照顾头发。”

    “哎,你呀你,”海荷刮了一下多蕾斯的鼻尖,“从小就这样,给你买面油你不擦,给你买发油你不抹。”

    榻榻米的房间里有人拘谨,有人害羞,有人放松,也有人板正。达尔梅希亚的脸红的跟西红柿一样,哪怕他只是在和人聊天。和他相反的就是波鲁萨利诺,他不光光是自己喜笑颜开,逗的身边人也是花枝摇曳。最板正的就是萨卡斯基,多蕾斯看着他和艺伎的互动都忍不住咂舌。他这让人家怎么做生意啊,人家说三句他回一句,那一句还该死的简短。

    一句话总结萨卡斯基,那就是不解风情。

    “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海荷感叹道,抬起手扶着自己都头,颇为忧愁道,“我的脸长都起褶了。”

    多蕾斯抚上她的眼角的皱纹,轻轻的摩挲着,“可是要是没有时间你也没办法告诉我那么多故事呢,时间是人生最好的馈赠了。”

    “时间能模糊记忆,”海荷一点点疏通多蕾斯打结的发丝,散落的红发宛如汪洋红海,波荡起伏,“那是恩赐也是诅咒。”

    多蕾斯没有说话,只是隔了一段时间后梗着脖子嘟囔着,“对我来说这只是好事。”

    碰——

    所有人转头看去。是达尔梅希亚将清酒杯打在地上的声音。清澈的酒液洒在地上,在房间里阵阵飘香。

    “对,对不起!“达尔梅希亚梗着脖子,颇为羞涩和尴尬的喊道。

    他的模样惹的所有人笑出了声,就连他身边的艺伎都捂着嘴挥手,“没事的,达尔梅希亚先生不要太介意,这是常事。”

    在一切欢声笑语中多蕾斯听见了传到耳边的一句,我要回家了。

    她抬眸看着海荷的脸。女人仍旧看着那场闹剧,眼里的温柔好似柔水一般,可是她也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那句话。

    “为什么?”她问。

    马林梵多安静的人生不好吗?为什么要回到充满着痛苦回忆的地方,又为什么要离开这座她已经生活了三十年的岛屿。

    “多蕾斯,我18岁就来到马林梵多当艺伎了,30岁的时候就已经赎了身。那时候我就可以走,可是我当时还很爱惜这里。可是年纪上来了就开始怀旧,只记得好的回忆而不是坏的。”

    “出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就算这样也要走吗?”

    海荷抚摸着她稚嫩的脸庞,就算是四十多了她也风韵犹存,坐稳海上城一众艺伎的首位,,“你还小,不懂的。”

    她的黑发洒在多蕾斯的肩头宛如上好的绸缎。哪怕她不着任何粉黛,穿的也是最素雅的和服,可是在人群中一眼望去也能找到她的身影。他们这种在大海上奔波的最受不了的就是海荷这种安稳的,柔和的。这是他们永远也得不到的。

    “我记得你还小的时候我问过你,你为什么要出海,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海荷问过她,明明没必要出海的不是吗?既然喜欢安稳那为什么不去选择能得到安稳的那条路呢。

    所以为什么呢?

    那个时候多蕾斯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不清楚。心里只是有个声音告诉她要扬名立万,要出海,要当个堂堂正正的好人。

    “你说过,出海是你的心之所向,所以你要去干。而回家也是我的心之所向,所以我要回去。”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海荷的交流,而想必海荷也是同样的想法。她压低了声音,似乎在强忍着什么,“那不一样,我出海从来都不痛苦,我——。”

    海荷打断了她的话,这也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打断多蕾斯的话。更是这么多年来多蕾斯第一次见到她面上浮现一种名为期待的神情,“多蕾斯,你要记得来时的路。所以才能珍惜当下的好。但是你也不要忘记过去,因为只有过去才能代表你现在是怎样的人。”

    他们一行人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达尔梅希亚和巴斯提尤醉的不省人事,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一人扛着一个走,至于加计,他收到了一个过夜的邀请。波鲁萨利诺也收到了他身边那位艺伎的邀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拒绝了。

    最后一切消费都是由多蕾斯承担,当时他们一个个说怎么好意思。但是她却说她兜里的钱比他们几个加起来都多,而且她还有折扣。

    巴斯提尤的酒品不算好,喝醉了之后就一直吱吱呀呀的唱歌。你说唱的好也罢了,可是他那嗓子跟没上油的自行车一样,唱起来卡壳又粗糙。最后是波鲁萨利诺没忍住把他的嘴用帽子堵上了。

    相比较起来达尔梅希亚就像是个乖小孩,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时间已经是午夜,多蕾斯也没有兴趣去了解这小孩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没有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睡两觉。

    海荷的人生很传奇。从渔村的卖鱼女到马林梵多最大青楼之一的头牌,她是无数小艺伎的梦,可是多蕾斯也知道她人生的苦涩。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的本名,或许只有已经过世很久的老鸨才知道她究竟叫什么。有些时候她甚至好奇她还记不记得她真正的名字。她从北海来,那个她长大的小渔村在她17岁的时候被海贼席卷,她藏在床底下看见了全家被杀,捂着嘴藏了一夜,最后被海军发现。

    从北海到马林梵多,她经历了很多。比如差点被抓走成为奴隶,再比如坐的船差点被海啸掀翻。经历了那么多,她才从遥远的北海到了香波地,又从香波地到了马林梵多。这些苦还只是多蕾斯知道的。

    多蕾斯不理解,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海荷为什么还愿意回去。

    在她10岁的时候是海荷亲口和她说人不能沉浸在过去,那只会让人自我毁灭。那个时候她还喜爱穿手绣的华美振袖和服,头上缀着金银制成的头花,看上去像是盛开的夏日玫瑰,让人移不开眼。她手里拿着烟杆,周围白雾飘渺。说出那句话时多蕾斯甚至有种她是青楼的小艺伎,而她是她的老师的错觉。

    她那时候也是那样乖巧的靠在她的腿上,聆听着青楼里形形色色人的故事。而她最喜欢的就是听海荷的故事,因为她讲的有声有色。同样的,她现在也爱躺在她的腿上,聆听着她嘴中的过去与未来。

    过去会让人自我毁灭。可是她现在也被过去所牵扯。

    短短八年为什么会让一个人的想法天翻地覆。

    “为什么不说话呢。“波鲁萨利诺扛着达尔梅希亚走到了多蕾斯的身边,“你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难过吗?那或许也不至于,郁闷倒是有。

    “说难过也太过了,”多蕾斯踢开路上的石子,“只是在思考事情而已。”

    “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上忙呢。”

    “不,波鲁萨利诺,”多蕾斯叹口气,“你就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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