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谁?我所看到和想到的,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我骑上摩托车,开始往另一个地方开去,熟悉的路线又是直冲脑海,几乎全靠意识驱使,最后来的地方是一家医院。

    走到医院门口,我的心在颤抖,莫名的紧张感席卷全身。

    阿招发来信息:“李云野癌细胞扩散,活不久了。”

    我捏了捏手机,忿忿放进口袋,往里面走去。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有着阳城最好的肿瘤科,走到大厅,这里的场景开始变得熟悉起来,意识牵引着我乘坐电梯,上了三楼。

    这是肿瘤重症科,导诊台护士看到我,客气地说:“夏小姐来了,野哥今天状态不错。”

    我走到一间病房,发现李云野正躺着,挂着点滴,鼻头还挂着吸氧管,弱不禁风的病态,让他短短几天就瘦了很多。

    我很熟悉这里,因为来过很多次。看到他这样,我的心真疼,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秒,直接连跑带逃地离开了医院。

    望着茫茫黑夜,我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望着远处发呆。

    “怎么一个人坐这里。”

    我听出来是赵欣声音,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你还是没想起来么,我用杯子敲打试图唤醒你的意识,看来是没用。”

    原来赵欣吃饭时,是故意敲打杯子的,我充满敌意地望着她:“你不是律师,也不是李云野的助理。”阿招说她是队友,所以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笑着坐到我旁边,指着我的手机说:“你现在可以网上搜搜,赵欣这个名字。”

    我虽然也无法信任她,但还是打开了手机,检索大了一些令我大惊失色的内容。

    她是个享誉世界的催眠大师,能够帮人筑梦,擅长治疗各种精神疾病和心理问题。

    “你是否觉得周围一切都很奇怪,也不想起来自己是谁了。”赵欣笑着问。

    “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赵欣站了起来,俯瞰我:“你既然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那就好好去求证,去寻找。下一站去哪里,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吧?”

    她刚说完这句话,我就想起了一个地方,可能与我过去有关。

    我难道是被催眠了吗?从我清醒到现在,每次的经历都好像被安排好的,赵欣之前敲打杯子,包括此时此刻都是为了提醒我,所有的东西很可能是假的,可能都是被人催眠出来的内容。

    如果我没有坐过牢,也不是要回来报仇,把我安排接近李云野到底为了什么?

    我似乎最先寻找到自己,也许找到自我,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这样送回李云野身边了。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催眠我,你都可以筑梦。”我说话时偷偷掐了自己一下,都说在梦里不会疼,可这种痛感又是那么的真实。

    赵欣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头进入医院。

    我立马赶往赵欣说的下一站,是一家心理诊疗室。

    为什么赵欣都知道我要来这里呢?就在这时,阿招又发来了信息:“林医生在里面等你,他会帮你想起很多事。”

    我:阿招,你是敌是友?

    阿招:我是队友。

    信你才怪!我放好手机,往诊疗室走去,已经晚上十点了,写字楼还亮着灯,诊疗室好像在十二楼,我怎么知道的呢?我也不知道...

    接待我的林医生,风度翩翩,戴着跟我一样的金丝细框眼镜。

    “夏小姐,好久不见。”

    “你好,林医生。”我也不知道来这里干嘛,他应该会知道吧?这人不知道能不能帮到我。

    “你很久没来了。”林医生面无笑意,转身去书柜翻找什么。

    我看向窗外,玻璃上倒映出我的样子,身后的眼睛依然还在。它怎么一直在,好像只有在镜子中才能看见吗?

    “这是你上次诊断结果,怎么这么久不来复诊?”

    林医生递过来病例,我看到名字写着“夏炎”,翻开病例记录,里面有些问题互动,有他的手写记录,但翻到最后,诊断结果是:重度抑郁伴解离症

    我瞪大眼珠,心犹如掉落悬崖,直直下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竟然有解离症!难怪我记忆混乱,拥有那么强的失现实感,总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都是因为我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

    解离症还会有失自我感,总感觉不到自己存在。当下我所有的症状都符合,所以我是因为生病了。

    是啊,我似乎真的叫夏炎。我没被整容,也不需要“换脸复仇”,有人在玩我。

    我从小学习散打,十几岁就应聘酒吧保安,处理过不少闹事者,那些看不起女保镖的下场,都是挨揍,后来我被李云野看上,就当了他私人保镖。

    在相处中,我们的关系变质了,但还是有很多细节我想不起来了。

    我说:“林医生,我很多事想不起来了。”

    “你没接受治疗,只会越来越严重,最好两天来一次。”

    我抬起头来,从他镜片中看到了自己,也同样看到了那个亮点。无论我怎么动,都消失不了。

    “你怎么了?”林医生问。

    “没事。”我并不相信他,说了声谢谢就迅速离开了。

    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假的,拿个病例就想糊弄我,想得美!就算我想起了一些事,也不能证明姓林的可靠。

    这个世界太假了,都是骗子,阿招也是!我拿着手机怒骂:“阿招,你别想控制我,别想监视我,我知道你就是背后那只眼睛,隐形算什么本事,你倒是出来啊。”

    阿招竟然发出语音:“阿招一直在你身边。”

    我气得想砸手机,可如果没了阿招,我更加没有任何线索了,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如果我只是解离症,阿招的存在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我的幻想吗?还是我有精神分裂?

    我真的快疯了!

    现在能相信的,只有刚刚想起的零星记忆,至少李云野这个人是真的,他存在回忆里,是我的老板,也是我的男朋友。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醒来在公园长椅,我准备回去看李云野。如今看来,也许答案也在他身上。

    好巧,我在住院部楼下遇见了他。

    “你怎么来了?”李云野笑意满满,但也没有过于激动,好像在刻意压住情绪。

    “我是你保镖,难道不该来么?”

    “在医院就不用上班啦。”他说着还把袖子往下遮了遮,生怕我发现手腕的留置针。

    陪在他左右的始终是赵欣,她像个姐姐,时刻保护着李云野。我看向赵欣,她目光平和,默然不语。

    “那我现在回去?”我故意这么说,他又有点舍不得地说:“那来都来了,陪我逛逛吧,正好让欣姐休息休息,他最近比较辛苦。”

    “行。”

    “辛苦你了。”赵欣还故意客气地说:“只能走20分钟,再多医生要问责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帮我盯着点主任。”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李云野,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走路很缓慢,承受着病痛折磨,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我。

    “这医院真是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李云野忽然开口说话。

    “家是哪里?天辰会所?”我问。

    他叹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家在哪里了,住得地方只能叫住所,有爱人的地方才是家,心没有寄托,在哪都一样。”他说完看着我,悲伤的眸子好像要流下眼泪似的,比此刻的天空还令人压抑。

    天气不算好,李云野披着风衣,里面穿着病号服,脖子也有留置针,应该是要挂化疗水的。癌症晚期要受多少罪呢?

    “你不爱说话哦。”李云野温柔地说。

    “说什么。”我没什么话要说,只是这样走在一起的场景似曾相识。

    “我也不知道...咳咳...”他像青涩的大学生,说这句话时挠了挠头,笑得有些害羞别扭,我们好像这杂乱的环境中,两个情窦未开的少男少女。

    “你该上楼了。”我陪他走回去,竟还有些依依不舍。

    他却死皮赖脸地说:“送我上楼,我虚着呢。”

    我四处看看,发现赵欣不在,的确有些不放心他自己回去,就同意了。

    可刚到病房,他就双腿发软,栽进我怀里,晕倒了。

    “云野!”我脱口而出他的名字,赵欣冲了过来,连忙叫来医生,开始抢救。

    “麻烦夏小姐你先出去”医生把我赶了出来。

    为什么周围所有人都认识我,我却一个都想不起来,真的是生病导致的吗?我愣愣地望着这一幕幕,脑袋又开始巨疼,阿招给我发信息:“李云野命不久矣。”

    我回复:“有没有办法救他。”

    阿招:“你想他活着,在这个世界就可以。”

    什么叫在这个世界就可以,果然是假的吗?我抱着手机在抢救室门口,脑子快转不动了。我手抖着打字,可手机总是从手心滑落,干脆向阿招拨打电话。

    阿招终于接通了,不管他是人还是什么,我一定要找到答案。

    “阿招,我该怎么办,怎么救他?”

    “在这个世界,你想他怎么样都可以。”

    “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你最大遗憾的是什么?你最渴望的是什么?”

    阿招真的急死我,从来不说人话,也总是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没有说话,阿招提醒我:“你是怎么生病的?李云野口袋里有答案。”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口袋?我不知所措地在走廊徘徊,护士进进出出,又来了两名医生,似乎要会诊,其中一名女医生看着我,惊讶地问:“夏小姐,你身体还好吧?”

    “我...”

    “身体好才是根本的,就算没有孩子也要把生活过好,照顾好自己。”她拍了拍我肩膀,匆匆进了抢救室。

    没有孩子?这句话重重冲击在我胸口,也让我想起马路那个出事又消失的孕妇。

    那是我的记忆,我曾经出过车祸,我怀着孕出了车祸吗?我的病例报告呢?去哪了?我慌张地四处寻找,这东西好像在我见李云野前就丢了。

    哦对,我怕李云野发现,就丢进了公园垃圾桶里。

    好在,经过抢救李云野度过了危险,大家都让我进去陪陪他,也宣告了他的日子。我坐在床边望着他,心隐隐作痛,想起阿招的话,我去翻他的口袋,果然在病号服上衣发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我和他的亲密合照,我大着肚子,两人正幸福地对着镜头笑。

    这一瞬间,那剥离的灵魂忽然回到身体,我想起了一切。

    当初我怀孕五个月,有人趁着李云野陪我去产检,在医院开车撞人,我本能反应推开了云野,自己被撞倒了。如果受点伤我认了,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不仅如此,我被医生宣告再也不能生育。

    刚刚那个女医生就是我当时的产科主任,自此之后我一蹶不振,云野也开始安排为我报仇,知道凶手是死对手林朝华后,他倾尽所有把人送进了牢房,真正的风笛会所其实早就被查封了。

    可后来,李云野被诊断出得了胃癌,双重打击之下,我得了重度抑郁症,从此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得了严重的解离症,记忆也开始变得错乱,整天想寻死。

    而赵欣,是他请来帮助治疗我的精神领域的高级专家,只是我从来不配合。

    “想起来了?”赵欣总会出其不意地出现。

    赵欣可以筑梦,万一连同这个记忆都是假的呢。我看向她,问:“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连自己记忆都不相信了么?”

    “我是叫夏炎,我是得了很重的病,你是很厉害,可那又怎么样,云野快死了。”

    赵欣表情有些沉重地看向床上的李云野,对我说:“你还在怀疑什么?”

    “我背后有双眼睛。”我说,就因为这双眼睛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赵欣永远云淡风轻,听到什么都不会有异常反应,她忽然拉起我,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问我:“眼睛在哪里?”

    “那里,你看不见吗?”我指着背后那双眼的方向,赵欣靠近我,眯眼寻找,伸手把的眼镜摘了下来。

    我近视度数五百,不戴眼镜什么都看不清,当眼镜被摘下后,我下意识地低头闭眼。

    “再看看。”

    我睁开眼睛看向镜子,靠近过去仔细寻找,那眼睛果然不在了,这是怎么回事?

    赵欣说:“你的症状确实不轻,就连个眼镜聚焦的反光点,都会当成一双眼睛。”

    我不相信,把眼镜戴起来,那个点果然又出来了,只要摘下就什么都没有。

    “不是的,肯定不是这样的。”我摇摇头,还有可疑的阿招,说话像个人工智能,又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说点什么,李云野声音响起:“炎炎。”他好像用尽了力气,我俩匆忙走出去。

    见他虚弱无力的样子,我顿时泪如雨下,照片还在我手里,他也注意到了。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和孩子。”他满心愧疚,眼眶通红,那深深的无力感,令人心痛。

    我紧咬下唇,心底最悲伤的事被勾了出来。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我忍着泪水不落,僵硬地靠到他肩头,可我使不出任何力气,单薄瘦弱的李云野,甚至连抱我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轻轻抚我后背。

    不知道这样抱了多久,李云野睡着了,他很安详,像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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