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巷口发生的这个小插曲在踏上公交车之后就被辛苗扔到脑后了,相比起这个,目前更让她操心的是成绩问题。

    昨晚上赵锦华一手拿着衣架,一手指着辛苗鼻尖,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下次物理考试要是再不及格,一切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这四个字乍一听没什么,可越细品里头越有学问。以辛苗多年来的挨揍经验来说,这意味着轻则拧耳朵掐胳膊,重则零花钱减半甚至全扣光!

    她可以忍疼,但是忍不了一点“穷”。

    辛苗一想,就直愁的叹一声气:“唉……”

    下一秒,就听见陈青禾问:“怎么了?手疼?”

    辛苗呆滞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解释道:“没,我就是犯愁下回怎么跟我妈交代。”

    说完,她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把跟她妈的对话原模原样跟陈青禾说了一遍。末了,真诚求教,“到底怎么才能把物理分数考到70分?”

    陈青禾瞥她一眼,说:“少做两道大题。”

    辛苗:“……还是闭嘴吧你。”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辛苗顿时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她默默侧过身,额头抵着车窗,半个眼神都不给陈青禾了,看上去跟自闭了似的。一直到下了车走进班里,她都再没开过口。

    情绪沮丧,辛苗一早上都闷闷不乐的,连跟蒋珂去食堂吃饭都没什么食欲,只草草扒了几口,就坐在一旁静等着。吃完饭回了教室,又跟蒋珂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两句,然后就闭目趴在了桌子上。

    只不过还没等她睡着,就被蒋珂推着胳膊叫起来了。

    辛苗支起脖子,一脸茫然:“怎么了?”

    蒋珂看了眼教室门口,笑得一脸猥琐,说:“有人找你。”

    辛苗扭头朝着前门口的方向看去。

    陈青禾就站在门边上,目光平静的看向她。入秋之后降了温,他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顶上的位置,领口立了起来,遮住了半个下巴,这让他看上去少了些冷峻,多了几分随性和慵懒。

    午休时间,留在教室里的人并不多,一部分还趴在桌上休息。除了一两个精神头比较足的,几乎没什么人留意到这边。

    辛苗慢吞吞的起身,在几双眼睛的注目下不情不愿的挪到门口:“找我有事?”

    陈青禾没回答,而是直接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盒扔过来,包装红艳艳的,有些辣眼睛。

    “这什么?”辛苗问完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盒子上明晃晃的印着偌大两个字——碘伏,摆明了是消毒的……所以,陈青禾这是专程来给她送药的。

    辛苗不自在的抿了抿嘴:“谢了哈。”

    陈青禾这才抬起唇,凉凉的吐出两个字来: “可以。”

    辛苗:“什么可以?”

    陈青禾冷笑:“总算说了句中听的。”

    辛苗:“……”

    她差点把手里的碘伏扔回陈青禾脸上。

    不过对方显然没给她这个机会,撂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辛苗只好捏着药膏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自己座位上。

    不等她屁股挨着凳子,蒋珂就一脸八卦的凑上前来:“什么什么什么,他找你有什么事,我看见他给你扔了个东西,是什么?”

    辛苗知道这人没什么坏意思,就是单纯八卦,也就没在意,摊开手心让她看:“就这个。”

    “碘伏?他给你这干嘛?”

    “让我抹。”

    “废话,难不成让你是喝?”蒋珂幽幽道:“这不消毒的么,你哪里跌打损伤了?”

    辛苗伸出左边掌心:“喏,这里。”

    手心破皮擦伤的那一处面积不算大,也不怎么严重,经过一早上,看上去好像又轻了点。

    蒋珂抓住她的指尖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无语道:“就这?还用抹药?”

    辛苗也觉得不用:“是还好,不怎么严重。”

    蒋珂将头点成拨浪鼓:“嗯嗯嗯,再等等恐怕就要痊愈了。”

    辛苗一噎,将手指抽了回去:“……倒也不至于。”

    蒋珂撇撇嘴,没继续再说什么,却两手托腮直勾勾的盯着辛苗,眼珠子眨巴眨巴的。辛苗被她看的不自在,往左躲了一下,蒋珂的视线就跟着她一道往左,辛苗往右避,她又跟着往右,最后,辛苗无奈了,两手一摊,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蒋珂直白地说:“羡慕。”

    辛苗:“为啥?”

    蒋珂:“男神对你可真好。”

    辛苗噎住:“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就因为一瓶碘伏?”

    蒋珂立马说:“当然不是!你看,你手就这么点儿伤,他都专程跑出去给你买药,由此可见,他是把你放在了心里。同桌,我觉得,男神可能喜欢你。”

    辛苗:“???”

    辛苗眼皮一颤,嘴上却道:“珂儿,你又胡说八道了。”

    “我是真觉得,这碘伏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我小时候还帮他打架你怎么不说?还因为他被人揍的流鼻血。凭这份革命友谊,他给我瓶碘伏不过分吧?”

    蒋珂狐疑: “真的?”

    “真的。”辛苗扶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非觉得她跟陈青禾能产生什么火花,简直离谱。几次下来,辛苗都没劲儿解释了,她摆了摆手:“物理58分的我,要怎么配得上考满分的他。”

    “…………”看得出她对这个分数是真的耿耿于怀了。蒋珂深吸一口气,开始建言献策:“你是不是傻?他考了满分,多好的学习资源啊,你怎么不知道利用?!”

    一说到关乎她身家性命的物理分数,辛苗瞬间来了精神: “你是说……”

    “让他帮你补习呗。”蒋珂恨铁不成钢:“高一课业又不重,周末那么好的时间,你又近水楼台,邻里邻居的,互帮互助一下不很正常?”

    辛苗的大眼睛一下亮了:“对哦!”

    她平时格局还是小了,仅限于抄作业问问题,反正都是麻烦,还不如脸皮厚一些,直接赖上去让他全方位无死角的帮忙补课搞定物理。反正陈青禾那么好说话,他肯定会同意的……吧?

    辛苗有了想法,就迫不及待的付诸行动。

    她先是攒了几天零花钱,等到周五放学回去吃完晚饭,就溜到巷子口的小超市里一股脑全消费了,五十来块钱,说少也不少了,装了满满一塑料袋的零食。付钱的时候超市老板都打趣问她是不是发财了。辛苗一边说着哪有哪有,一边肉疼的掏出一把零碎纸钞付了账,提着一兜零食直奔陈青禾家。

    门一开,辛苗看见里面的人愣了下,又脆生生的打了个招呼:“方蕊阿姨晚上好!”

    “晚上好啊。”方蕊说,视线下落到她手中的塑料袋上:“苗苗,你提的这些是什么?”

    辛苗嘿嘿一笑,举起塑料袋晃了晃:“零食,给陈青禾的,想让他帮我个忙。”

    “这样啊。”方蕊了然道,弯起唇角:“快进来吧,青禾在洗澡,刚进去没多久,恐怕你得等一会了。”

    “没关系,那我等他一会呗。”辛苗说着,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她将拿一大袋零食顺手放在了茶几上,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顺手从旁边抄起一个抱枕塞进怀中。

    做完这一切,辛苗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结果就发现方蕊站在一旁,面上含笑,满脸慈爱(?)的看着她,给辛苗看的小脸一红,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反客为主了?

    辛苗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尖,倾身从塑料袋里摸出一包薯片递给方蕊:“方蕊阿姨,您吃点?”

    “谢谢苗苗,我不吃。”方蕊笑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往厨房走:“你先坐,我给你切点水果去。”

    “不用麻烦啦阿姨!”辛苗忙说。

    “不麻烦,很快的。”方蕊温柔的声音从厨房里头传来。

    三五分钟后,方蕊再次从厨房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果盘。跟赵锦华直爽的脾性不同,方蕊阿姨是一个很温柔、很细心的女人,哪怕切水果这样的小事,她都不忘将里头的水果块摆成整齐好看的造型来。

    也不知道这么温柔的妈妈,怎么养出陈青禾那么冰冷的儿子?

    辛苗心里嘟囔着,嘴上也没闲,用牙签插了块哈密瓜递给方蕊后,又给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不知道方蕊从哪里买的哈密瓜,汁水又多又甜,辛苗一口下去,眼睛都亮了一截儿。

    “喜欢吃就多吃点。”方蕊把果盘往她跟前推了推。

    辛苗赧然的点了点头,到底是要点面子,又吃了两块便忍着没再吃了。

    方蕊见她停了下来,主动挑起了话题:“最近学校功课多吗?高一是不是还能好一些。”

    “是的,作业晚自习基本就能写完了。”

    “和同学相处怎么样?”

    “很好啊。”辛苗说:“大家都挺友好的,相处起来蛮轻松。”

    “那就好,苗苗性格本来就招人喜欢。”方蕊笑说:“那青禾呢?上高中你俩不在一个班,实话说我还挺担心他的。”

    陈青禾令人发指的人际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初中还有辛苗在,一到高中,辛苗去别的班了,他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这是方蕊想象中的情况。

    “他?他也挺好的啊。”辛苗知道方蕊阿姨在担心什么,想了想,劝慰道:“您不用担心,陈青禾他也交了新朋友的。”

    “真的?”这下轮到方蕊诧异了。

    “真的!”辛苗重重点头,说完,怕方蕊阿姨不信,她还特地举证:“前两天我还在餐厅遇见他和他们班几个同学一块吃午饭来着,男的女的都有。阿姨您就放心吧,陈青禾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我偷偷跟您说啊,学校有好多女孩子都喜欢……”

    “喜欢什么?”清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辛苗瞬间噤了声转头向后看,只见话题中的主人公正湿着头发从洗手间里出来。刚洗完澡,他身上了穿了长袖长裤的家居服,脖子上挂着条毛巾,一端正被他抄起来在湿漉漉的短发上来回擦拭着。

    陈青禾走近,视线扫过桌上突然出现的塑料袋,最后定格在妹妹头上:“又在编排我什么?”

    妹妹头心虚的缩了缩脑袋:“没说你啊,你听错了,不信你问方蕊阿姨。”

    陈青禾顿了两秒,极轻的“嗤”了一声。

    一旁,方蕊忍着笑清了清嗓子:“青禾,苗苗找你有事,你们俩说,我先回房了。”说完,不等俩人应声,就起身回了主卧,且轻轻合上了门,给他俩留下了谈话空间。

    客厅里,陈青禾坐到了旁侧的单人沙发里。头发已经不再滴水,他也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斜斜的靠在沙发靠背上。

    “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陈青禾不欲与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上再纠缠下去,干脆换了个问题:“桌上的是什么?”

    辛苗:“显而易见,零食。”

    陈青禾看她一眼,道:“显而易见,我没瞎。我的意思是,你的零食拿到我家做什么?”

    辛苗眨眨眼:“不,是你的零食。”

    陈青禾:“?”

    辛苗脸不红气不喘,义正辞严地说:“看不出来吗?我在贿赂你。”

    陈青禾:“……呵。”

    “你呵是什么意思?”辛苗瞬间炸毛:“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报酬,只要你帮我补习物理,这一包零食就都是你的了!你答不答应?”

    话落,陈青禾抬眸看向她,墨色一般浓郁的瞳孔里映着顶上的灯光,像是流转着星子般细碎的光芒,竟显得有几分温柔。

    但片刻功夫后,辛苗就觉得是自己脑子锈逗了。

    只见陈青禾一开口就是冷漠无情的问道:“你知道外面补习班现在什么价格吗?”

    “……什么价格?”

    “一个小时,150元。”

    “哦。”

    辛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姿态潇洒,步伐坚定,还不忘拎走自己那50元的零食大礼包。

    不过还没等她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了响亮又有些急切的一声“站住”。

    辛苗不耐烦的回过头:“又干嘛?”

    陈青禾腮帮肌肉绷紧,面无表情反问:“我说不答应了吗?”

    辛苗:“那你答应了?”

    陈青禾:“嗯。”

    辛苗立刻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瘪着嘴嘟囔:“答应就答应,还非要拐个弯绕一下,怎么一点都不干脆。”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客厅就那么大点,陈青禾想不听见都难。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凉的跟冰块似的:“明天早上九点,带着你58分的卷子来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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