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睿华回京述职,在京城待了一月有余,经吏部考核为优等,官升一级,但仍然到原地方上任职。林雨彤回了翟家,但坚决不愿意同他再去地方上。翟睿华尊重她的决定,留她在京城修养,自己带几个随从启程返回,今日上路。

    他骑马带随从道别父母妻儿,出了京城行了十来里路程,在一家酒肆面前停下。这家酒肆的素汤面是他的最爱,每次路过都要吃一碗,这次也不例外。到酒肆后,他发现酒肆外居然停着京城高门大户的各色豪华马车,屋内屋外坐着一些平日见不到的贵族女眷们,她们的随从仆人则见缝插针地站着,把酒肆堵得水泄不通。翟睿华猜测她们可能是出门游玩,没有在意,低着头到平日自己经常坐的靠窗边的桌子坐下,等面条吃。

    今日人多,面条上的慢,他把一碗面吃完,女眷们走的也差不多了。他结了账,正要出门,店小二突然追上他,说:“客官,不好意思,店里一位贵客丢了贵重物品,现在正在寻找,还请坐下等一下,等他们找到了再走,也好证明客官的清白。”

    翟睿华果然见几个丫头楼上楼下,气喘呼呼地到处找东西。他不太急,配合在原来的座位坐下,等他们找东西。

    过了不多久,那店小二过来客气道谢说:“客官,贵人找到了东西,现在可以走了。打扰客官赶路,当真对不住。”

    翟睿华这才重新出门。

    *

    陆晚晴打听到翟睿华今日离京,便撺掇韦怡然把郊游日子定在这一日,好让赵雪青在城郊再一次遇到他。不想半路李润明要去看盐泉,他们改道去了清远山,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就要落空,失望之际又心生一计,设了个小小的计谋把翟睿华困在酒肆里。等到旭王府的马车快到酒肆之际,自己先走了,又叫店家放走她截留的几个客人。

    翟睿华出酒肆之时,李逾明正在翻身下马。他身后是旭王府的马车,翟睿华联想到今日这么多女眷出城,不用猜也知道他身后马车里面是谁。

    翟睿华迎面走来,和李逾明擦肩而过,没有停留,心里虽然如鼓在擂,面上却装在没看到,面不改色地走了。

    李逾明和他打照面,别的没看到,先注意到他腰上那个浅蓝紫色荷包,他曾见过一模一样的。

    “你在看什么?”赵雪青从马车里探出身子,看李逾明盯着前方不动,出口问道。

    “没有什么。”李逾明回过神来,返身扶赵雪青下马车。

    赵雪青往他盯着的放向看了一眼,身子一僵,立马收回了目光。

    李逾明发觉他扶着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俩人都似没有什么一般,赵雪青在他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朝酒肆走去。

    “嫂嫂,等等我呀。”车上李润明发现嫂嫂第二次忘记了他的存在,大声喊着。

    被他一喊,赵雪青才回神停下,回去接他下马车。

    李润明调皮,不踩马夫为他搭好的脚蹬,拉着赵雪青的手就跳下了马车。

    *

    李逾明常在外走,京郊这家酒肆也来过无数次,知道他家素面和几样小菜做的好吃,于是每样要了些,想让赵雪青尝尝。

    赵雪青似乎胃口不太好,每样只尝了一口,便撂了筷子。

    李润明兴奋不止,饭桌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问出的问题也是天马行空,不着边际,赵雪青强打精神应付着他的提问。

    吃完饭罢,同行的女眷已经全部离开了,李逾明送他们去护国寺。

    *

    到了护国寺,寺内大堂乱糟糟的,说话声抱怨声响成一片,原来是韦怡然派人过来按照人头预定了房间和饭食,却忘记了安置她们的随从丫头婆子。

    加之她预定的也不尽合理,热水不够,饭食不合胃口,婆子丫头无处落脚吃饭等等,赵雪青到场时,还有好些人无处可去,在厅上抱怨又累又饿却没处休息。

    “逾明哥,雪青姐,你们可算来了。”韦怡然一副抓到救命稻草的样子,“这些人事情太多了。”

    “怎么回事?”赵雪青看着乱糟糟的人群问。

    韦怡然把事情对她讲了一遍。

    “这样,你先把主子们安排进房间,不管收拾没收拾出来,让她们歇一会。”赵雪青出主意,“丫头们先不管,让她们跟进主子房里去伺候,等寺院安排好了,再让她们住出去。饭食的话,问一问寺院可有存粮,先借用一下,后面清账再送银子来,不够的派人回京城去取。”

    李逾明知道韦怡然多半会出岔子,出门的时候就让人到护国寺来定饭食和房间。他不想管此事,想让韦怡然长长教训,无奈赵雪青要插手。她去了一趟清远山,中午还没休息,便对她说:“我让人留好了房间,你带润明去休息,这让我来处理吧。”

    李润明在过来的马车上睡着了,下车后还没醒,一直闹着要躺下睡觉。

    赵雪青叫他跟来的丫头婆子带他到房间打水给他擦了身上的汗,放他在床上睡觉。

    忙完这件事,再出来到大厅,厅里的人都散了,李逾明也不知去向。

    韦怡然还在厅内,见到赵雪青出来,说:“雪青姐,你去休息吧,逾明哥把人都安排妥当了。”

    “他人呢?”

    “他说要找人来守夜,就出去了。”

    赵雪青重新回到房间,她这一间房是李逾明特意安排好的,所以宽敞明亮,又是两进的厢房,外面吃饭会客,里面用作休息。

    她一回来,寺里的和尚就端来了点心茶水让她吃。赵雪青没有胃口,只让人打了热水来,在里屋擦了擦身子,换了一身干爽衣服。

    换完衣服出来,李润明又跑了进来,原来他一折腾,上来床反而清醒睡不着了,闹着要去看桃花。此时日头偏西,天色还亮堂,赵雪青便带着他出门往桃花林去。

    在桃花林,遇到了陆晚晴、苏立立、沈佩娴等人,于是结伴同行。

    护国寺是皇家寺庙,一般承接皇室各类祭祀,法会,不对外开放,所以没有外面的人,人少清静,游览体验很好。

    寺庙周围的山坡都种了颜色不一的桃树,开花时间一片此起彼伏的红色,微风一吹,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下,仿佛置身一片粉红色的仙境之中,感受十分美妙。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趣事,感叹桃林之美。李润明更是兴奋,跑来跑去收集花瓣,然后再迎风对着人群扬洒,女眷们都笑闹着躲避他的花瓣雨,笑成一片。

    赵雪青觉得桃林十分美丽,但兴致已不如出发前高涨,不过应付着和众人聊天。

    她在人群中一向话少,所以大家也不甚在意。

    一直玩到黄昏时候,一行人才重回寺庙房间。

    *

    他们回来,丫头端水给他们洗手净面,然后端来晚饭。

    李润明中午在酒肆只顾说话,吃的不多,后来又没吃上点心,饭一上来,粗粗用水洗了手,就狼吞虎咽起来。

    赵雪青洗干手擦了脸坐下来,发现李润明没了声响,一看,他嘴里包着一嘴饭,眼睛已阖上,打起盹来。他这个样子,要让雅乐云看到,必是一顿好罚。但出门在外,赵雪青不想拘了他,摇醒他,让他吞了嘴里的饭,漱口,随丫头婆子去床上睡觉。又吩咐准备一些点心备在他房里,以防他半夜饿了,想吃东西。

    这边刚把李润明安顿好,陆晚晴又端着饭食来了,说:“雪青姐,你都吃完了呀,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吃呢。”

    “我还没吃,是润明吃完了。”

    “那正好一起吃。”陆晚晴说。

    赵雪青让丫头把李润明的碗碟收走,擦净桌面,陆晚晴的丫头便把她的碗碟放在桌上。

    陆晚晴坐下,俩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说着说着,说起了苏立立,陆晚晴说:“她那张嘴,一句话得罪一片人,但要巴结的时候,好听话也是一箩筐。”

    赵雪青笑笑,没有接话。

    陆晚晴话头一转,说到自己身上:“我今日还听她和别人说我上赶着攀高枝,可惜是剃头刀子一头热,别人看不上我。”

    “她那嘴就是这样,以前她不是也说我吗?”赵雪青说。

    “她现在可不敢说你了,对你都是毕恭毕敬的。”

    赵雪青明白苏立立对她毕恭毕敬绝对算不上,只是不敢奚落她而已了,说:“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对谁都是一样说的。”

    “我其实也不是没人要。”陆晚晴突然垂泪小声说,“但我和王爷是早几年就定下来的,两府多年前就约定要联姻,府里也就我和王爷年纪合适,父亲一直要我嫁给王爷,王爷却不愿意。可是……再这么拖下去,我都要成为老姑娘了。”

    对陆晚晴来说,事情再拖下去,她的年纪确实大了。赵雪青不懂陆岚决心有多大,会不会时间再久一点,觉得事情无望,重新为陆晚晴再远夫婿。

    “既然王爷不愿意,晚晴,你模样好家世好,没必要非要掺合到这件事情里来,叫你父亲替你寻一门两厢情愿、夫君和善的姻缘不是更好?”

    “京里这些公子,门第年纪相当,又未婚娶有本事的哪里有合适的,可不就王爷一人。”陆晚晴说。

    李逾明大陆晚晴将近十岁,其实算不上年纪合适。年纪更合适的肯定有,无奈她要求高,看不上其他人。

    “嫁人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选择性情相投的更为重要。嫁错了人,想要离开,九死一生都未必做得到。”赵雪青劝说,“你看林雨彤,她那么任性妄为的人,最后还不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翟家。”

    陆晚晴看不上林雨彤的为人做派,说:“她那是自找的,抢了别人的未婚夫,就该没有好下场。再说现在翟家把她像祖宗一样供着,日子也不难过。”

    赵雪青见她不上道,直接说:“晚晴,你知道你姐姐的事吗?”

    陆晚晴愣了一下,说:“你也知道我姐姐的事?”

    “我听说她因为牵扯到王府的事情中来,后来被逼的投水而亡。”赵雪青说。

    “那是我姐姐自己不检点,和人跑了,王爷派人把她找回来,她没脸见人,才那样的,和王爷无关。”

    那是八年前的事,那一夜,陆晚芳走了有三四月,突然被送回陆府,陆晚晴才10岁左右,凑热闹跑去看,正好遇到父亲和李逾明在对话,她躲在角落里听完了他们的话。

    那时候,陆岚想让李逾明娶了陆晚芳,李逾明说孩子不是他的,是他手下人李伦的,他愿意让李伦娶陆晚芳。

    赵雪青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只反问说: “就算你姐姐和人走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把人送回去?”

    陆晚晴从未见过她气愤难当的样子,仿佛李逾明此举是对她做的一样,不太理解,问:“雪青姐,你是不想让我嫁给王爷是吗?”

    “他这样狠心,这样对你姐姐,你就不怕她用同样的手段对你?”

    “王爷对雪青姐不好吗?”陆晚晴反问。

    赵雪青无法应答。

    陆晚晴这些年看得清楚,几年前她若只是为他的外貌地位看上他,现今他对自己人的好更让她坚信自己的选择。

    赵雪青话说到这个份上,劝她不住,说:“晚晴,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回自己房里去吃吧。”

    她对她面子功夫一向做的极好,一直是笑脸相待,陆晚晴没想到这次倒出口赶人,心里认定这件事不顺利,是赵雪青在阻拦,说:“我刚好也吃完了,雪青姐,你好好休息。”

    说完,起身告辞,叫丫头端了自己的碗碟回去。

    陆晚晴走了,赵雪青没有动,继续在椅子上坐着。天热渐渐暗了,候在屋外两个丫头忍不住进来说:“小姐,饭菜都冷了,要不要把碗碟都收了?”

    赵雪青回过神来,说:“好,你们掌灯后先去吃饭,吃完了再进来服侍吧,我先去躺会。”

    奔波一日,赵雪青真有点累了,想躺一会。翎儿点燃外屋的烛台,又去里屋,还没进屋,先惊叫了一声。

    赵雪青闻声忙起身查看,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窗前,里屋更黑,突见一个悄无声息的人影可不要大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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