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妃宫里的小宫女儿一朝得势,先是被调到御前,同一天又被封为贵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

    经历过一世,魏嬿婉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皇帝——好-色,自大,无能又小心眼。不过也正是如此,魏嬿婉也就比上一次更能拿捏皇帝。上一世,她起步只是个答应,但这一世竟然直接受封贵人。

    进忠对魏嬿婉的大胆有些不赞同。他本以为嬿婉会按照前世的做法,拿着丈量腰身的借口勾引。结果等他端着东西进去,却看见嬿婉居然坐在了皇帝的怀里,已经把皇帝的衣襟都散开了!

    大白天!大庭广众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

    沐浴结束,魏嬿婉拿着脂膏,一点一点往身上和手上涂。身上的疤痕暂时不好处理,只能暂且遮掩,但手上还可以补救一下。她皮肤好,这么多年的粗活坐下来,手上的茧子竟也不算厚。也多亏如此,她才能笼络住皇帝的心。

    刚才还站在一旁气急败坏的进忠果然被这双手吸引住了目光。魏嬿婉暗自一笑,将手里的脂膏朝进忠扔过去,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接住。这会儿屋里没人,魏嬿婉也就更加自在一些。她慢条斯理地抹着手指上的膏体,说道:“我都说了,前世本宫能做到,今生自然也能。”

    她歪着头,冲已经平复下情绪的进忠一笑:“你且放心,我只是不想再用一次色-诱。”

    以色侍君乃是下下之选。魏嬿婉前世只有赤条条一个人,她没有别的资本勾住皇帝,自然只得用这个方法。不过经历一世,魏嬿婉学了那么多东西,自然不会将自己放在那样卑微的境地。第一印象是最能影响他人看法的。若她只色-诱,即便将来展示再多的东西,在皇帝眼里,她仍是个随手就能打发的小玩意儿。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她伺候了这个人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吗?

    本身就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偏偏却最好附庸风雅。跟如懿看艳-戏定情,偏偏还只能说得出一句“墙头马上”,真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所以这一世,她要成为一个即便受尽折磨,仍然不卑不亢的孤高女子,要让皇帝知道她满身傲骨,依附他无外乎是为了活下去。

    她要钱,却不会给爱;她是最贴心的解语花,却不是因为爱恋,仅是因为她本就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好歹活了一世,又摆脱了那所谓“剧情”的禁锢。前世有人控制,她尚且当上了皇贵妃,将儿子推上了皇位。今生她不曾忘记前世种种,又没有人控制,不过是拿捏一个男人,她还能做得比前世差吗?

    进忠自然知道他家炩主儿的手段。只要她想,她能成为任何一个男人求之不得的明珠。除了……

    他想起那个令人不快的名字。

    这两个人何其了解对方的想法。不过是一打眼,魏嬿婉就明白了进忠在想什么。她把手伸过去,进忠下意识上前两步捧住那只手,坐在脚踏上,两根手指伸进罐子,挖出一块脂膏,细细地抹在嬿婉的手上。

    魏嬿婉等他抹匀,抓住这人要抽回的手,暧昧地摩挲两下。羊脂膏细腻丝滑,茉莉清淡香甜的气味飘散在二人身边,魏嬿婉许久不曾用这样劣质滑腻的脂膏,现下却也觉出几分趣味儿来。惯常的俯视视角,让魏嬿婉的余光轻而易举地瞄到了进忠上下滚动的喉结。他打少时净身,却竟有喉结,细小如滚珠,让人忍不住想将嘴凑过去,尝尝是什么滋味。

    魏嬿婉侵略的目光持续太久,久到进忠竟有些招架不住。前世的炩主儿对他多有嫌弃,今生怎么这般……孟浪?竟像是,渴肉的野兽一般。

    他的喉结再次滚动一次,却不等他说话,魏嬿婉便先一步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倚在靠枕上,悠悠开了口:“我知道你在想谁,只是,这人现在动不得。”

    进忠原本还有几分迷蒙的眼神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您还是舍不得?”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轻飘飘的,却含着一股血淋淋的怒意。魏嬿婉毫不怀疑,只要她点头说是,这人会立刻冲出去杀了凌云彻。

    只是魏嬿婉哪舍得再叫他难过?她朝进忠伸出手,原本半坐在脚踏上的男人立刻欺身而上。魏嬿婉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他的眉心,划过眼睛、鼻梁,最后落到他的下唇上,轻轻揉了揉:“进忠公公尽可放心,本宫不会再做前世那般的蠢事。只是……凌云彻确实还杀不得。”

    进忠难得给嬿婉甩了一次脸色,只是即便心中愤愤,到底也没舍得起来,只是轻飘飘挪开目光,语气含酸拈醋:“您心里怎么想奴才可猜不出来,只希望您这次可别蒙了心智。”

    这耍小性儿的模样看得嬿婉一乐。她松开手,示意他起来。进忠立刻听话地离开,抬手扶着魏嬿婉起身,听她说:“凌云彻对我可有大用。进忠公公,你说,若是皇上得知她与凌云彻有私,这可如何是好?”

    进忠略一思索:“人家可是有着‘墙头马上’的情谊,哪儿那么容易挑拨啊?”

    前世不也是如此吗?哪怕十二阿哥亲口说出皇额娘与小凌子抱在一处都无法撼动其地位,今生又怎能……

    进忠的眼睛微微睁大,惊奇地看向嬿婉。

    魏嬿婉双眸一弯,露出一个甜美又骄矜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之下,总像是藏了点什么:“十二阿哥看见的不作数,那皇上看见的呢?”

    那可是超越男女之情啊……魏嬿婉可好奇了,若是真的给他们提供一个机会,这高于男女的崇高情感会变成什么样?

    这可是尊贵的皇后娘娘啊,若是与侍卫有染,那该多有意思?

    聪明人说话只需要一个话头。进忠已然明了嬿婉的计划,心中激荡不已。他已经瞧出来,自家炩主儿的目的可不只是一个皇贵妃那么简单了。只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屋门便已经被轻轻敲了几下。春蝉的声音缓缓传来,隔着门板,略有些含混:“主子,时辰到了,该去侍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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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去侍寝的小路上,魏嬿婉再次见到了凌云彻。

    魏嬿婉前世也曾经想过,为何会对这个男人狠不下心肠。且不说起了杀心的几次她被强行控制了身体,但那么多次,明明让他吃点苦头是可以的,可是她仍旧是不忍心下手。

    直到亲眼见到凌云彻被阉,身形佝偻地蜷缩在门下擦着门板上的灰,她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

    她这才明白,自己喜欢的哪是这个猥琐又懦弱的男人?她喜欢的明明是年少时昂扬向上奔赴美好生活的自己,是那个满怀憧憬和欢喜的天真无邪的姑娘。

    是她还没有遭受虐待时,贫穷却快乐的生活。

    重活一世,魏嬿婉看得明白了很多。这哪是什么凑巧,分明是这人刻意等在这里。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再主动走过去,而是目不转睛地径直走了过去。

    身侧的春蝉和澜翠悄咪咪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看到了诧异。但主儿都没说话,她们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然而没等三个人离开,便听见了身后一个男声喊她:“嬿婉!”

    这一声饱含着痛苦与愤怒的声音划破了长夜寂静。但到底懦弱,他连声音都不敢放大,便使得这痛苦愤怒可笑了几分。

    魏嬿婉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回头看向持刀而立的高大男人。他分明还是前世英气的模样,现在看来却无端带上了几分窝囊。想到这人前世的结局,魏嬿婉嘴角才勉强勾起一抹微笑。只是再怎么努力平复情绪,终究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嘲讽:“凌大人,您逾矩了。如今我已经是贵人,凌大人也该避嫌才是。”

    凌云彻失魂落魄,像是失去了珍宝一般,但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一开口就是一股尖酸刻薄的味道:“你如今是飞上枝头,身份金贵了。可你怎知,后宫勾心斗角之事从未有过停歇,你一头扎进去,如何能有个安稳?”

    魏嬿婉便笑:“凌大人,你不过是个侍卫,怎瞧着对后宫阴私如此了解?你觉得我向上爬是攀高枝儿了?连你都从冷宫出来到了御前,我又怎甘心在启祥宫继续受辱?”

    “你是在怪我没有及早接你出来?”凌云彻的思路不知怎的竟拐到了这上头,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心疼和不耐:“我说过了,嘉贵妃以折磨你为乐,自然不肯放人,要把你接出来只能找机会。娴妃娘娘在后宫生活本就不易,我怎好去麻烦她?”

    这话一出,魏嬿婉只剩下了冷笑,倒是澜翠终究忍不住,脆声骂他:“你的娴主儿生存不易,竟连个宫女儿都要不来。你可知我们主儿仅是个贵人就将我跟春蝉要到了身边?娴妃娘娘好大的本事,能将凌大人从冷宫调到御前,却连要个宫女儿都无能为力,可真是苦!”

    这话将凌云彻噎了个结实。但很快,他又蹙眉瞥了一眼澜翠,眼中不屑显而易见:“娴妃娘娘只是不愿意与人争斗罢了,你也知道嘉贵妃有多跋扈,从她手里要人,难道能跟从四执库要人一样简单吗?”

    魏嬿婉冷笑一声,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凌大人好生心疼娴妃娘娘,倒让我一时分不清,您来问这一次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娴主儿。只是不知,娴妃娘娘知道你这般情深吗?”

    “你!”凌云彻语塞,气急败坏地说道,“好啊,你如今是贵人了,便不将旧人放在眼里。可你怎能败坏娴妃娘娘清誉?她那么淡泊的一个人,怎么能被你如此诋毁?”

    跟这人实在是讲不通人话了。魏嬿婉强忍着恶心,为着日后的计划,放低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凌大人,你我之间缘分已尽。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嬿婉还是想提醒一句,情意若是不说出来,那实在是毫无意义。”

    说完这话,魏嬿婉不再看他,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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