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后,白棘独自回到病房,整个人这才稍放松下来。

    她起身取了些猫粮和罐头给两只待在病房里的猫,看着他们吃得满足,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陪他们,也很久没有享受这样放松下来喂猫的时光了。

    最初来到这里时,她只有一间破败小屋和两只猫,后来换成了那座坚固的房子,也换到了些猫粮和罐头,那时,她尚且有时间能够自己做点吃的,就着壁炉的温度舒服地躺在自己的沙发上。

    如今她已经不是最初只有一个人的状态,越来越多的同伴加入,而她自己也成了领导者,她总是忙碌着,脑子里塞满了东西,几乎不剩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蹲下身体抚摸着猫的脑袋,听着坠星城外面的动静,脑子难得放松了一些。

    夜渐渐深了,至少今晚,就先暂且享受这短暂的时光也好。

    第二日清晨,白棘便如约来到尼缪的病房,编号011已经早早等在那里,先检查着身体的性能数据,为之后的潜意识连通做准备。

    少倾,塞巴斯蒂安带了几个人也来到了这里,进入潜意识梦境这件事,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尝试,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入梦者和链接者都无法凭自身处理状况,那么就必须要有一个人能够随时观察入梦者和链接者,并随时作出决断。

    不同于更广为流传的“人工造梦“概念,潜意识梦境并不是被外部干预而硬生生”造“出的梦境,它提取入梦者潜意识里的信息,并将这些信息掺杂自己的加工编织成梦境。

    这其实更接近于人类梦境本身,梦的形成本来就是潜意识信息的加工,而在潜意识梦境中,由于经过加工的信息本身就提取自入梦者,所以更具备真实性。

    也正因如此,在这样的梦境中,入梦者更难意识到这是梦里。

    也正是由于所有信息几乎全部来自入梦者的潜意识本身,所以使用所谓“参照物“的方法在这类梦境里并不可行,因为从确定参照物那一刻开始,潜意识就知道了关于参照物的信息,于是参照物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但比起人工造梦,这样的潜意识梦境却有一个天然的破绽,那就是“人类意识的延展性“。

    在通道里时,由于白棘是被迫进入潜意识梦境,所以在一片黑暗中她感受到的是强烈的不安和恐惧,且她并不能意识到这是在梦里。

    但这一次却不尽相同,由于她是主动有意识入梦,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的意识延展性就能够保证她在进入梦境的最初前段,清楚知道自己此刻在梦里。

    原理有点像人类在非自然、非放松状态下进入梦境,最初的那一刻是能意识到“我在做梦“的,此时若放任意识涣散,那么意识就会被梦境同化。

    而在潜意识梦境中,她就必须抓住最初意识从清醒到梦境中的延展,在梦境中的每一刻,她都必须保持最初这个“自己在梦里“的认知,来保证自己不会迷失。

    如果再次迷失,她不知自己是否能像上次那样意识到这是梦境,而塞巴斯蒂安这样的外部存在,也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情况出现而准备的第二重措施。

    待编号011示意可以开始后,白棘便闭起双眼,耳边听着指令声,缓缓地重新进到那个世界。

    这一次她看到的,与上次有些不同。

    上一次,白棘几乎处于混沌之中,而这一次,当她清晰意识到“我在梦里“后,她整个人就不再处于非清醒的潜意识状态。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清晰,那是一片柔和的白光,在光芒之中,缓缓出现了一条泛着微亮的,半透明的路面。

    这,就是通向尼缪梦境的通道吗?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通道就是这样一条路的形式吧。

    这几乎是她最接近自己潜意识的时刻,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无前所未有的轻快和活跃,脑海中蓦地涌出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只得暂停下来,轻轻抚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尝试将那些无用的想法抛开。

    直到思路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她才不假思索地抬起脚,踏上那条路。

    路的两边是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笔直地向前延伸,没有一处岔路,却不知怎么,总也没有尽头。

    在梦里白棘并不感觉累,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她不免有些焦躁不安,加快脚步又尝试小跑着前进了不知多长时间,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前方有一处闪着微弱的光,似乎与周围的白雾不同,她又跑得快了些,朝着那微光的方向靠近。

    直到跑到那微光的面前她才看清,那里,是一处虚浮在半空中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

    白棘没有丝毫犹豫,在梦里她身上未好的伤也感觉不到疼痛,她身体轻盈,只借力一跃便爬上了那个出口。

    待到身体全部进入,她才发现出口另一边,呈现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幅光景。

    那是满目疮痍的焦土废墟,或者更准确地说,那里,是一片几乎汇集了所有能想象到的惨烈死亡的,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脚下是尸体堆成的一人还高的小山,人类的,虫族的,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像是什么生物拼接而成的怪物,全部都是残肢,全部凌乱着缠在一起,随意地被丢弃着。

    大地全部被血染成沉闷的暗红色,连着血红色的天空,像是某个怪异的,由无数种触目惊心的红组成的调色盘,深的浅的不同色度的红杂乱混在一起,又叫油画笔随意涂抹,在这个巨大的调色盘上呈现出画笔凸起的一大块红色颜料的质感。

    这是……

    尼缪的梦境。

    白棘小心地避开那些几乎铺满了整块土地的,不知什么生物的残肢,全身上下都进入警觉的姿态,手上依然是那一柄熟悉的武士刀,朝着梦中不时朝她扑过来的怪物砍去,准确无误地将那些看不出形态的怪物劈成两半。

    她一边寻找着梦境中尼缪的身影,一边随时提醒着自己,这里是梦境,我在梦里。

    她发现这是比想象中还要更难的事,潜意识梦境里,或许是太接近自我意识的深处,人的思维就变得过于活跃,就像是挣脱了□□束缚的野马,在这样的前提下,思维就极容易被无数信息分散,只要稍不注意放任思绪分散久一点,她就会迷失。

    但白棘不同,仅仅在战斗中,她就有过两次意识被夺走的经历,第一次她陷入了狂暴状态,但第二次,她依靠着剧烈的疼痛,强行将自己的意识重新拉回。

    她的意志力比别人更坚定,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够在上次的潜意识梦境中依然保持清醒,找到破绽脱离梦境。

    这一次,她必须做得比上次还要更好,因为她还有要找到并唤醒尼缪的任务在身。

    她重新抬起头,在那满天的尸山血海中吃力地搜寻着。

    忽然间,白棘眼睛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她心中一惊,赶紧调转视线重新对着刚才的位置仔细搜寻。

    那里,是一处低矮的房子。

    肉眼看过去,那间房子面积不大,表面破败不堪,屋顶似乎被不知什么武器轰炸过,只剩下三分之二。但好歹整个屋子还保持着几乎完整的形态,墙壁虽千疮百孔又沾着不知什么生物的血迹,却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

    这房子,几乎是视线范围之内唯一算是保存完整的建筑。

    而白棘刚才所看到的,便是在房间窗框的位置,一闪而过的某个身影。

    她毫不犹豫,便朝着那房子快步走去。

    如果说在这梦境里出现了一个会动的生物,排除怪物的可能性,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尼缪。

    会是他在那里吗?

    白棘不能确定,但她必须去看看。

    她借着周围残垣断壁的掩护,巧妙地躲开周围怪物的袭击,缓缓收着脚步,小心地靠近那一处房屋。

    越来越近。

    她几乎能够看见那屋子窗户的位置,窗子上的玻璃已经被全部砸碎,四边还残留着木制的窗框,能清楚地看到屋内窗边还有破败的半边窗帘。

    再走近些,就能看到屋内的一部分状况。

    先是一双人类的脚,没有穿鞋的,绷直着青紫的,皮肤是不正常的煞白,裸露着脚踝和半截小腿。

    然后,便是那双脚的上半部分,破旧几乎遮不住双腿的布制长裤,下半部分被磨损得太厉害而遮不住小腿,宽松看不出男女的款式,穿在那身体上显得极不合身。

    那双腿一动不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毫无生气地瘫在地面上。

    再往上看,白棘就发现了原因。

    那是一具人类女性的尸体。

    那具尸体似乎刚死去没多久,躯体还没有腐烂,能看出青紫的瘀斑,面容是不甘而悲切的,像是死前还在留恋着什么。

    白棘小心地握紧手上的刀,单手将那半截破败的木门推开,缓缓走进屋内。

    屋子不大,几乎一眼便能扫到每一个角落,有一个双开门的衣柜半倒在旁边的单人床上,被床体挡着,中间留出一段三角形的空间,床上没有被褥床单这些常见的日用品,只有一副孤零零的铁床架子。

    肉眼就可以看到,这间屋子没有任何地方能够藏下活人,透过铁床的架子就能看到床下面空空如也,那半倒着的衣柜也洞开着,后面就接着墙,没有丝毫能够藏人的空隙。

    白棘的心不觉沉了沉,呼吸变得更缓慢了些。

    屋子里没有看到任何生物活动的身影,那么,刚才她余光瞥见的身影,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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