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桑再一转念。

    不同于这个男人,她慕容桑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所以,他理应知道他今天要见的慕容小姐单名一个“桑”字,也理应知道就是和他共度跨年夜的她。甚至有可能,他先知道了是她,后配合了今天的相亲。

    否则,他为什么拖了半年之久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配合了?

    如此一来,慕容桑要为妹妹捏把汗了——妹妹这冒名顶替算是撞枪口上了。

    而慕容桑这一番推测,对错各一半。

    对的是,盛家晔的确知道他今天要见的人是慕容桑。

    错的是,今天的相亲轮不到他盛家晔说yes或者no。

    他只是受人所托。

    昨晚,盛家晔受王念恩所托,拿到慕容桑这个名字时,暗暗感慨了两句,一句是世界真小,另一句是苍天饶过谁?他不就是在新年伊始拿自己的姓撂了一句狠话吗?

    这还真不让他姓盛,改姓王了?

    然后盛家晔揣摩了一晚上,等慕容桑见到他时,惊喜是必然,但惊喜过后,他要如何把这件事说圆了……

    而此时,盛家晔见到慕容欢也是惊喜。

    惊的是这人不对啊!

    喜的是……眼前这辣妹太符合他的审美了,或者说是太符合他被慕容桑带跑偏之前的审美了。

    总之,一个假的慕容桑和一个假的王念恩拉开了相亲的序幕。

    二人边走边聊。

    盛家晔知道这个慕容桑是假的:“慕容小姐今年二十一岁,看上去倒是更成熟些。”

    的确,十九岁的慕容欢并不面嫩。

    慕容欢借着看画东张西望:“王先生看上去也不像执(纨)绔子弟。对了,我能叫你念恩吗?叫王先生也太生分了。”

    慕容欢看画是假,找慕容桑是真。

    她知道她那个丧气姐姐就算不高兴来相亲,也会来,同理,就算不高兴她这个做妹妹的来搅局,也不会和她撕破脸。唯一一点在她预料之外的,是这个相亲对象的颜值。

    不知道这位“王先生”的颜值能不能让她那个丧气姐姐产生点儿世俗的欲望?

    “没问题。”盛家晔风度翩翩。

    他一没笑慕容欢的大白字,二没追究她这句话是损他啊……还是损他啊,因为他知道她是在夸他。

    同时,盛家晔给王念恩发送了微信:慕容家有几个女儿?

    不多时,王念恩回复:她还有个妹妹。

    盛家晔:有照片吗?

    王念恩:姐姐还是妹妹?

    紧跟着一条:不重要,谁的照片都没有。

    紧跟着又一条:你别多事。

    慕容欢从来不是个有分寸的人,眼珠子一斜,瞥了瞥盛家晔的手机,对话没看见,只看见他在对话的人连个头像都没有……

    盛家晔收了手机:“不好意思,公事。”

    慕容欢穿了件紫色貂毛领的大衣,大波浪的发梢是绿色的,抬手正了正盛家晔的领带:“不满意我?搬救兵?等下是不是会接一通电话,然后说不好意思,有急事,要先走?”

    “慕容小姐多心了。”盛家晔一边说,一边也在搜索慕容桑的身影。

    他有六成乃至八成的把握,眼前这辣妹是慕容桑的妹妹。他盛家晔阅人无数,辨得出姐妹二人生了一双一样的眼睛。不一样的只是眼神罢了。

    还有烟熏妆。

    所以他猜……这是妹妹代姐姐出面?考验他?

    就像他代他的“上级”出面一样。

    那慕容桑十有八九在这里暗中观察。所以她选择了这一间地形易守不易攻的画廊来见面吗?呵呵,真有她的。

    与此同时,暗中观察的慕容桑的确将妹妹对盛家晔的“揩油”看了个清清楚楚。但她选择在这里见面,和地形无关,更不是要考验谁。

    她是要买画,那不如一举两得。

    看妹妹和盛家晔都在眼观六路,慕容桑决定先出去避一避风头。

    画廊的位置在城北的一处半山腰。

    出来便是一条蜿蜒的栈道,风景独好。

    慕容桑来的时候,就看到有剧组在置景,出来正赶上他们拉了黄色的警戒线,请大家稍候。虽然是来相亲的,但慕容桑的穿着一如既往。怕冷的她牛仔裤里套毛裤,毛裤里套秋裤,一件黑色羽绒服长到脚踝。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她黑色毛线帽上的毛球脱线了,当啷在一旁。

    混在越聚越多的路人中,慕容桑看不出这是哪个年代的戏,总之是一群恶霸劫一个富家小姐的道。

    那一群恶霸参差不齐,蒙了面,只露出滴溜溜的眼睛来,被导演吆喝来,吆喝去。

    都是群演。

    慕容桑没兴趣围观,却被一遍遍的“卡”吸引了目光。

    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的恶霸光是出场就赢得了两次“卡”。

    第一次,他从山头跳下来,自作主张地接了前滚翻和扫堂腿。

    第二次,他把他的台词从“站住”扩展为“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还用了哇呀呀的戏腔。

    围观的人都被逗笑了,说这小伙子这么想红?

    导演拿那群演没辙没辙的。一来,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替补。二来,那群演虽然是个戏精,但每次“卡”后都是九十度角的鞠躬,道歉的态度没的说。

    而慕容桑比其他人想的多一层。

    她觉得这小伙子想红没有错,错就错在他努力也没有用。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谁努力而有所不同。

    十五分钟后,这场戏总算过了。

    黄色的警戒线一撤,剧组对围观的人说耽误大家时间了。

    慕容桑是无所谓的。她的时间不值钱,怎么耽误不是耽误?其他人也好说话,甚至还有人要去找那群演要签名。这是把他当潜力股了?

    下山的路仅此一条栈道,慕容桑晚了一步,便被堵在了后面。

    她漫无目的地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地扫了一遍荒芜却壮阔的山色,下一秒,看一位仍蒙面的恶霸来到了她眼皮底下。

    “跟我来。”他一边说,一边拎上她的袖口,带她下了栈道,在山路上小跑了几步,拉着她蹲在了一丛矮灌木后。

    其余的恶霸们被新晋的追星族们扒拉来,扒拉去,都不是那戏精。

    因为那戏精此时在慕容桑的身旁。

    至此,慕容桑认出他来:“王大力?”

    王大力一把扯下头上的麻袋,头发跟鸡窝似的,脸上更是被一道道捂出来的汗水划花了。

    “这么巧。”他咧嘴一笑。

    慕容桑要起身,被王大力拉住。他用下巴指了指栈道。她跟着看过去,看到了有说有笑的盛家晔和慕容欢。

    王大力义愤填膺:“他是你男朋友没错吧?”

    慕容桑没事儿人一样:“所以?”

    王大力握拳,头头是道:“你男朋友疑似劈腿,你不该被蒙在鼓里,更不该逃避。未来不会因为你不知道或者你装不知道而往美好的方向发展,你唯一一条出路就是迎战。”

    “什么叫迎战?”

    “他疑似劈腿,你就去搞清楚。问他,撕他,求他,只要能搞清楚,都行。”

    慕容桑心平气和:“你太多管闲事了。”

    “我这叫助人为乐。”

    “助人为乐?谁乐?”

    王大力被问得一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剧组的人陆陆续续一撤,栈道恢复了畅行。盛家晔和慕容欢二人随着人流渐行渐远。慕容欢喜笑颜开,不时对盛家晔“毛手毛脚”。慕容桑知道妹妹的做派,也就没当回事儿。

    “谢了。”慕容桑起身往栈道走,脚下的枯枝咔咔作响。

    “不客气!”王大力追上去,“那你打算怎么办?”

    慕容桑沿着栈道往上走:“不怎么办。”

    “上面没有路。”王大力继续追上去,“我说你就别装了,明明都气得晕头转向了,就别装满不在乎了。万一只是个误会,你不说,他也不说,你们要留着这个误会过年?”

    慕容桑慢条斯理:“我是要买画。”

    王大力跟屁虫一样随着慕容桑进了画廊,那一幅名叫《不值》的作品在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取下。

    已售。

    慕容桑轻轻一叹。

    “你看中这个?”王大力问慕容桑。

    慕容桑没说话,要走。

    王大力一个大鹏展翅拦住她:“看中了就去争取。问一下卖给谁了,联系看看也许对方会割爱?”

    慕容桑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争取也没用。”

    就在这时,慕容欢人未到,声先到:“念恩你能不能教我冲浪啊?作为感谢,我帮你涂防晒油啊……”

    他们这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杀了个回马枪?

    情急之下,慕容桑拎上王大力的袖口,一回生二回熟地带他躲到了其中一处隔断后。

    王大力背靠隔断,心说这小丫头在摩天轮上亲渣男的时候是天不怕,地不怕,眼下被渣男摆了一道就变缩头乌龟了?为了自欺欺人地放渣男一马,不惜……壁咚他?

    没错,眼下慕容桑双手撑在王大力的两侧,将他困于她双臂之间。

    这不是壁咚是什么?

    但画面谈不上赏心悦目。

    毕竟女的丧着一张脸,而男的还穿着戏服——一件补丁盖补丁却还是往外漏棉花的大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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