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跑的,真是低估了这女子的本事······

    “给我找,哪怕掘地三尺,务必将她找到,不然都做好人头落地的准备吧!”他不是在说笑,陛下遇刺,刺客还逃了,那他们这些守卫不利的,只有死路一条。

    而他则更是难辞其咎!

    “她受了重伤,逃不出去的······绝不能让她逃了······”

    *

    偌大的皇宫沉溺在诡异的夜色中,折不断的蝉鸣依附在繁枝上,一声一声起伏。

    苏彻玉费了好大的劲才逃脱出来,现下身上已经浸满了冷汗。她无力地倚靠在朱墙旁,周身的疼痛让她长呼一口气。

    果然,她料想的一点没错,今夜她很有可能会死。

    那个侍卫统领很快就会知道她已经跑了,不出意外他定会派人大肆搜捕,所以她能逃出去的可能很小。

    但也不算没有可能······

    就在苏彻玉将要闭眼的时候,墙的另一侧响起了旁人的声响,她的呼吸明显一滞,因是那人的声音,倒是让人熟悉。

    “良大人,良大人,你且等等,我有话同你说······”万禾跑的急,顾及不到嬷嬷曾教导过她的礼仪,毕竟她想见良熹敬一面很难,这次机会错过了,就不知下次会在什么时候了。

    而走在前头的男子好似没有听见她的挽留般,自顾自地走着,直到他的衣袖被其拉住,他这才停住脚步,转身看她。

    而他们站定的地方,与苏彻玉只有一墙之隔······

    “娘娘,不知您深夜找臣是为何事?”他的视线落在万禾身上,这让她一怔,慌忙的收回手。

    良熹敬见此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若是让旁人知道宫妃深夜与朝臣私会,你觉得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我不是有意牵连大人,只是陛下他近日太过荒唐了一些,我怕我哪日就······”哪日就死在他手上了······

    万禾面上的恐惧不假,她祈求良熹敬能帮帮她。

    “入宫为妃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我给过你更好的选择,只是你那时不要,现在你要我帮你,我确实做不到。”良熹敬说的无奈,可事实就是这样,能将她从皇帝手下保下,就已是不错了,至于其他,他是真的不想再插手。

    他咳嗽几声,有意与万禾拉开距离,可万禾却是不让,她不能让良熹敬就这么走了。

    “良熹敬,你别忘了,你还欠着我的恩情,你不能······”

    万禾的话戛然而止,因不远处有人正向此处靠近。

    她不甘心,可不得不走,不然被发现后她会死的更快。她咬牙同良熹敬说完最后一句,便快步离开了。

    至于她最后说了句什么,苏彻玉并未听清,只是她没想到,在她濒死之时,还能听见宫妃与朝臣之间的纠葛,她要是能活着出去,靠着这份秘密,因是还能好生勒索一笔,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侍卫已经赶到此处了······

    “良大人,陛下遇刺,刺客出逃,你在此地可曾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侍卫统领向良熹敬交代了事情的原委,希望他能发现些什么,毕竟血迹是向这个地方延伸的,刺客很可能就在藏在此处。

    “陛下遇刺?”听到这句,良熹敬的神情明显的一顿,“我并未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在此处。”

    “劳烦大人了。”侍卫统领听闻这句,心下一苦,连忙带着人前去旁处。

    苏彻玉一直隔着墙听着,在知道侍卫离去后,她的呼吸不免一滞。

    人,这是被支开了?

    她的眼睫颤了颤,憋着口气,扶墙缓缓起身。

    侍卫走了,那她的生机便多了一分,若现在不动身,他们迟早会寻回来的,到那时估计就来不及了。

    她低头看着左腹的伤口,用手按压着,脚试探性的迈开一步,可也就只迈开了这一步,她的身形就顿了下来。

    燥热的夏夜除了蝉鸣外,苏彻玉在此处应是听不见旁的声音,但也就在此刻,她清晰地听见落枝的断裂声······

    有人来了。

    她抬眼。

    离她十步之外站着一个人,但夜色太黑,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但她知道他亦在看她。

    只要这人现在将刚刚离去的侍卫叫回来,那她就是必死无疑。

    可那人却没那般做,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料到了她就是刚刚侍卫所言的刺客,他的薄唇勾勒出一抹弧度,但眼神中却是藏着另一种威逼。

    “刚刚听到了多少?”

    言语中没有带上情绪,可苏彻玉却知,眼前的这个男子想要她的命。

    “什么?”

    她茫然地问着,像真是不知,可随后她僵立的身形渐渐有了举动,掌心贴合着墙面,整个人缓缓向前靠近。

    良熹敬站在树影下,静视着眼前这个女子的一举一动。

    她单薄的身量陷在厚重的夜色中,似蝼蚁难覆,沾染半身的血迹,衬着她的狼狈,良熹敬本不想多看,可那偏斜的月光却又多此一举的照拂她,将她的身影刻画的尤为明亮,让其在残破中渗着一丝奇异的美感。

    她的举动落在他的眼中,可怜又傻气,但莫名的,他说不出讽刺的话,就这般静静地瞧着。

    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干嘛。

    “是在负隅顽抗吗?”出于好奇,良熹敬问了她,但并没得到她的回应。

    预料之中的结果。

    耐心耗尽,他想他不应该与一个将死之人多费口舌的。

    只是入宫不好携带利器,该如何处置了她是个问题······

    他沉思了一会,最终轻松的决定,还是将她掐死最好。

    以她这幅孱弱的模样,大抵没力气反抗,再者,她没有喊叫的资格,想来会很安静的死去,这也正和他心意。

    他心中有了打算,也愿意付诸行动,只是不合时宜的,有一阵风吹过,打断了他的思绪。当他抬头时,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考虑的太久,将她给忘了。

    不知不觉间,苏彻玉已经站在了他跟前,她在毫无防备的向他贴近,她的长睫在月光下投射出一道阴影,白皙的面庞上有一道血痕,不知是何人的血迹。只是,从始至终,她的目光不在他身上,可他的脖颈处却察觉到了她肌肤的温度。

    那温热中透着一股凉意,像被晒过的湖面。

    随着那抹温热的逝去,良熹敬的肩头一轻,有什么东西被她取走了······

    待他看清被她取走的那物时,不可避免的,他的心间一颤。

    那是一只被拿捏住七寸的蛇,它的尖牙暴露,好似早已做好了攻击的打算。

    他想,若苏彻玉动手再迟一些,他应该已经被它咬上一口了吧。

    明明没有伤口的脖颈泛上一丝丝疼意,他抬手下意识的想要触碰,可还未触及,身前人就毫无预兆地倒下,她闷哼了一声,后再没举动。

    那蛇有了逃窜的机会,欲要从她手中挣扎出来,它的嘶鸣还在继续,獠牙也在叫嚣,不出意外,它会在出逃的那一瞬咬破苏彻玉的皮肉,让毒液置她于死地。

    良熹敬这次没有迟疑,他蹲下身,抽下她发间的长簪,在那蛇要咬上她前,用簪尖对准了它的七寸,将它牢牢固定在了土里。

    此时,是万籁俱寂,良熹敬不免多看了她两眼,虽然她只留了一个侧脸给他······

    不过很快,这份寂静被打破。

    “大人,大人!”

    探查无果,侍卫统领带人折返,他没想到良熹敬还在此处,便有心提醒。

    “良大人,那个刺客狡猾,现在不知藏在何处了,您还是快些出宫的好,免的被她伤着了,况且我们也不知宫中还有没有她的同伙。”

    “嗯。”良熹敬起身回应道,“多谢统领提醒,我这就打算出宫了。”

    话音落,侍卫统领跟着点头,只是不知怎的,以他的视角来看,良熹敬身后好似挡着些什么。

    良熹敬所站之处本就照不到月光,树影还将他遮蔽了大半,侍卫统领能发现他也是意外,所以现在也不敢确信他身后是不是真藏着东西。

    但还是要问上一问。

    “大人,您真的没发现什么吗?”

    “没有。怎么,统领是觉得我有意欺瞒?”

    “自是不会。”原是多心了,“那我不打扰大人了,告辞。”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留良熹敬一人在原地待着。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苏彻玉身上,他的头有些痛,他觉得他不应该多管闲事,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也算是救了他一命,但现在两人已经扯平了。

    她替他将蛇取下,他帮她将人引开,两事抵消,互不相欠,不过是才,他是想要取她性命的。

    毕竟她听了不该听的······

    被他插在地面上的蛇已经没了动静,依如此刻的苏彻玉,只要没人救她,到最后她还是死路一条,她会安静的死去,不过不是经他之手。

    这还是有点可惜的,但再在她身上浪费精力,明显不是他的作风。

    是以,在走前,他便没再管顾苏彻玉,任凭她奄奄一息地倒着,良熹敬自始至终对此不痛不痒,好似从未见过苏彻玉这人一样。

    在外头候着的下人东草见他出来,连忙上前接应。

    “大人,马车上备着冰,想来会凉快些。”他替良熹敬掀了车帘,待良熹敬进去,他才将帘子阖上。

    “大人,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他在良熹敬出宫门时,就注意到了他的脸色有些黑,难免挂心,可这话才说出口,他就意思到自己多嘴了,连忙认错。

    “小的多嘴,大人恕罪。”

    没得到他的回复,东草心中后怕,但随即马车中传来的一声轻笑,更是让他心慌不已。

    可在那之后,良熹敬也有了言语。

    不过只是简单说了一句。

    “没什么,做了件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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