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十分安静,直白的灯光亮到有些冷冰冰的意味。一名看起来很有经验的医生扫了乌蕴一眼,虽没说什么,但也能看出他的轻视。

    他问乌蕴:“你也是医生?”

    乌蕴现在怎么可能还不知道男警员这是故意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警察都这样敏锐,但男警员头上的那俩憎恨让乌蕴实在是难以忘记。

    本来是想救人,没想到却惹祸上身。

    乌蕴微微叹了口气,早知道她就该跟着女警员和果果一起走。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乌蕴面上却扬起一个温柔亲和的笑:“是的,我也是一名心理医生,现在是Utopia心理疗养院院长。”

    有医生难掩质疑:“你是院长?”

    乌蕴不卑不亢地笑着点头,走到季逾斯旁边,正安静看着她的季奶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季奶奶患的是科塔尔综合症。”

    科塔尔综合症又被称为行尸综合症。

    比起大众熟知的抑郁症和精神分裂这些,科塔尔综合症较为少见。

    最为年老的那名医生不以为然道:“你既然是医生知道这个也不难。”

    乌蕴并不意外,微笑着看向开口的医生,温柔又不失锋芒。

    “那如果我说我能治好她呢?”

    乌蕴一句话落下,在场的几名医生脸色都肉眼可见变了,他们医院是市里最好的精神病院,季奶奶常年住在医院病情他们最清楚。

    如果真得有那么容易治,季家那么有钱早就治好了。

    各种法子试了个遍,国内外的名医也没少找,就连他们几个行业较为有名的老人都没法子。

    她这个顶多二十五六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能治好?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一名年轻医生提出质疑:“你刚刚说你能治好季奶奶?你知道这个病并没有准确治疗方向吗?”

    是的。

    这个病确实与抑郁症,躁郁症这些不一样。

    乌蕴点头,唇边带笑,自信淡定,整个人都带着温柔的力量感:“是很难,不过前年国外那名被治愈的科塔尔综合症患者是我和我导师的患者。”

    满室寂静,季逾斯很相信她,冷淡镇定的眸子微微亮起,主动问她:“几成把握?”

    “刚刚是五成。”但乌蕴看着季奶奶眼巴巴盯着她,以及她头顶上的开心两字,忍不住弯唇,“但现在如果季奶奶转到我们Utopia的话,我大概有六成把握。”

    最大的那名医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狂口小儿!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动动嘴皮子看可以吗!”

    另一名医生同样质疑:“怎么可能有六成,你这么年轻恐怕没什么临床经验吧!”

    “季警官,你不会也相信这个小姑娘的话吧?”

    乌蕴也不生气,她同医生一样,将目光放在季逾斯身上。

    她也很好奇季逾斯会怎么说。

    虽然她知道他一定会相信她。

    果不其然,在全场质疑她的声音中,季逾斯一双始终黑眸亮而平和,充满不会被任何人所动摇信任。

    他说:“我相信她。”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季逾斯满是坚定地相信她时,乌蕴突然想起在他们恋爱第一周,他在她宿舍楼下等她。

    室友告诉她时,说实话乌蕴很意外。

    因为他们之间是她主动的,是她追得他。

    她一直以为两个人谁先主动去追,在恋爱里也会一直是需要主动的那个。

    但他没有。

    那时他在楼下等了很久很久,而她在楼上因为一个项链被隔壁宿舍的女生拦下,只因为怀疑她偷了她的项链。

    乌蕴解释这是她男朋友送的,但女生不信。

    “我们都知道你就是个孤儿,你哪里有那么多钱买这个项链,而且你说你有男朋友就有了?”

    乌蕴不喜欢与人为敌,但她室友庄瑶珠一向是个护短的脾气,当即就拽着女生的手腕把女生从六楼拽到楼下季逾斯的面前。

    直接了当地把事情总结给季逾斯:“喂,季逾斯,有人说你送给你乌蕴的项链是她的。”

    季逾斯微微皱眉,但他性子很好,他的教养让他无法对女性说重话。

    他首先做的不是向别人解释,而是同一直沉默观察他反应的乌蕴道歉:“对不起。”

    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乌蕴很是意外:“什么?”

    他没有说话,低头动作轻柔地展开乌蕴的手,将她攥在手里被人扯断的项链拿走,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将那根昂贵的项链丢进垃圾桶。

    “是我没有挑好礼物,我只是听蒋鑫白他说送你这个你一定会喜欢和开心,我很想讨你的欢心。”

    乌蕴知道,蒋鑫白是庄瑶珠男友,也是他室友。

    她能追到季逾斯,也多亏庄瑶珠他们俩从中搭桥牵线。

    乌蕴都不用看他头顶上显示情绪的字体,因为他真的很自责,就连那双似乎永远平静无波的眼底也出现了愧疚的情绪。

    “我们不要这个项链了。”他向她许诺,“以后我只会送你独一无二,只属于你的礼物。”

    “这样别人就不会有人能挑你的过错了。”

    他从始至终没有向别人解释一句话,但他的句句话语无一不告诉别人这条项链就是他送的。

    别人所看重的项链,只要让乌蕴不开心,让她受伤。

    那这样东西,在他眼里只是一件随手可以丢弃的物品。

    他觉得乌蕴该配上最好最独一无二的珍宝。

    女生认识季逾斯,隔壁警校有名的天之骄子和高岭之花哪怕是在她们学校也很有名。

    但她虽然信了这个项链是季逾斯送的,却还是不相信乌蕴。

    “季逾斯,乌蕴她不是第一次被怀疑了,如果她真的没有错误的话我们怎么会都怀疑她呢?”

    “因为你们始终就不会相信她。”季逾斯紧紧牵着乌蕴的手,“所以你们才会一遇到事情就下意识怀疑她。”

    “哪怕她再怎么解释,再无辜,再怎么拿出各种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不相信永远是不相信,下一次遇到事情你们还是会怀疑她。”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看待她,我只知道我眼里的她不是你们口中的那种人,我永远相信她。”

    后来,两人手牵手走在校园小道里,难得的闲适轻松。

    两人都没提刚刚发生的事情,因为庄瑶珠的缘故,乌蕴其实知道他们警校训练很多很忙。

    所以她没忍住问季逾斯:“你怎么来了?”

    季逾斯以为她是在怪自己不问自来,罕见地有些拘谨:“抱歉,因为我很想见你,所以我问蒋鑫白要了你们的课表。”

    然后他把一切事情提前处理完来见她。

    庄瑶珠以前跟乌蕴说过她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很好相处,但是却总会给人一种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遥远感。

    就好像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让人很没安全感。

    乌蕴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虽然能看到别人内心的情绪,但她对情绪很淡薄。

    不知是不是从成为孤儿的那一刻开始,又或许是从很久很久之前。

    正因为一眼就能看到别人心底最真实的情绪,所以她就不必再用心去体会,更不会因人心隔肚皮而受伤。

    所有的所有在她眼前都是清楚透明的。

    因此她成了庄瑶珠,以及所有人眼里温柔知心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她像是拿着上帝视角升级打怪的玩家,将身边所有人都看做是游戏里的NPC,对所有人的热闹喜悦都有一种抽离感。

    所以女生的质疑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就像人不会跟花花草草计较一样。

    她也不必跟这些NPC计较。

    她只要始终坚定清醒地注视着他们就足够了。

    可在这一刻,她不用去看季逾斯头上的心情,她就能清晰地感受着季逾斯掌心的温度,感受着他的小心和慎重。

    在他的小心珍视下,她像是也活了过来一样。

    “我很开心。”乌蕴很久没这样真心地笑过了,“我很开心你能来找我。”

    *

    事情结束,乌蕴简单跟几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病房准备回家。

    夜已经深了,医院的走廊寂静无声,但隐隐能听到病人煎熬的呻吟声,以及各种仪器运行的滴答声,显得这条路又长又虚无。

    电梯键灭下,乌蕴抬脚迈进电梯,在电梯即将闭合时,急促的脚声响起,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电梯。

    电梯受到阻拦,门再次缓慢打开,乌蕴也看清了来人

    ——是季逾斯。

    他显然是处理完季奶奶的事情后匆忙赶来,发丝微乱眉薄唇有些紧张地抿起,却还是坚定清醒地看着乌蕴。

    明明花了好大功夫才追上来,可他却还是克制给足了她尊重,问她:

    “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似乎是怕她拒绝,他补充道:“你手臂受伤了,开车伤口可能会痛。”

    但乌蕴没有拒绝,不再靠着电梯,笑着给他腾了些位置,让他站在她旁边,很自然温和地开口:

    “保险起见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带着奶奶到Utopia看一下奶奶适不适应。”

    他目光从始至终落在她身上,习惯性想点头,但又换成了轻轻应声:“好。”

    乌蕴自然地扫过他头顶上的幸福两个字,眼底含笑:“对了,如果确定入住的话,奶奶有什么喜好和厌恶要提前告知我们,因为奶奶的房间我们会按她喜欢布置,如果需要添设备我们会尽量添加。”

    不知为何,乌蕴看到季逾斯犹豫了一下:“晚点我信息发你。”

    “好,我们疗养院有个家属群,医生也在里面,每次游戏活动照片都会发在群里,如果想问病情变化可以通过群聊,私下询问当天值班医生,到时候如果确定下来的话我拉你进去。”

    说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电梯抵达一楼,两人走出电梯,乌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

    “你有什么疑问吗?”

    季逾斯半垂着眼帘看着她,无端有些可怜:“我没你联系方式。”

    乌蕴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刚刚季逾斯的犹豫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乌蕴虽然对人待物方面温柔亲和,但是处理事情来毫不拖泥带水,所以当初她一出国两人一分手她就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

    季逾斯头顶上的委屈和失落的情绪在乌蕴眼底一下又一下地交换。

    这点确实是她的错。

    乌蕴连忙拿出手机:“现在加。”

    看到她的反应后,季逾斯心底的石头落了下来,嘴角微扬,习惯性安抚她:“没关系,不急。”

    但就因为他这句不急,乌蕴后来也没提加他的联系方式。

    直到等把乌蕴送回家,季逾斯才终于加回了联系方式。

    乌蕴不急着用车,而且Utopia位置偏不太好打车。

    于是主动提出了把车借给他开,等下次来的时候再还给她。

    季逾斯纠结了片刻,不知思考了什么,很快就同意了。

    乌蕴猜,他大概是在纠结要不要纵容自己的私欲靠近她。

    她太了解他了。

    高冷聪明,明明看起来冷静理智,却意外地正直和善良,有着自己的坚持,像颗荔枝,只要剥开他的壳就能品尝到清甜的果肉。

    下了车,乌蕴站在车旁目送他离开,身后就是Utopia,察觉到车子久久不动,以及男人沉静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乌蕴笑着摆了摆手,像当初选择分手一样,选择率先离开。

    但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男人轻轻叫住了她:“乌蕴。”

    乌蕴回头,她看到男人头上的心情在思念和庆幸中跳来跳去,最终定格在思念上。

    季逾斯开口补上那句因白天公务繁忙而耽搁的问候,嗓音温柔:“欢迎回来,还有好久不见。”

    乌蕴同样微笑着:“好久不见,季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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