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治疗室,一张小小的病床,上方亮着一盏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灯,剩下的就只剩些先进的治疗仪器。

    乌蕴就在这个房间被关了两天两夜。

    两天滴水未进,只依靠葡萄糖维持生命体征,除了口渴饥饿,更多的是不断被抽血试药带来的头晕感。

    为了缓解饥饿让时间不那么难熬,乌蕴这两天大多是依靠入睡度过。

    门外脚步声响起,乌蕴目光看向那面单向玻璃,从里面看向外面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大致能猜到是跟前两天一样来抽血的人。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们不是来抽她血,而是要带她去见一个人。

    穿过一间间由玻璃构成的小房,走在乌蕴前面的两个男人小声地抱怨着:“也不知道邵哥干嘛只抽血不给这个材料排号。”

    另一人回道:“好像是先生留她有用。”

    和他相比,那个率先开口的男人带着些孩子气,直接且简单。

    因为最近

    乌蕴看到先开口的男生头顶冒出了害怕的心情,不大开心地说:“我听说邵哥因为她被先生罚了……”

    说到这里似乎是察觉到乌蕴在偷听,那名男人顿时止住话头,面色冷沉地扭头直勾勾盯着乌蕴。

    “你逃不出去的,别想着逃跑,被抓回来就会像那个人一样。”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乌蕴从单向玻璃看到了一个被按在病床上的女孩。

    那个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躺在病床上,四肢被锁在床的四角,整个人呈大字型。

    和她稚嫩的面容不符,她的小腹高高隆起,像个被充满气的气球鼓鼓地长在她瘦弱的身躯上。

    大概是为了图方便,女孩和这里的很多女孩一样,一头黑发被剪得凌乱而短,只露出一双绝望而麻木的眸子看向这边。

    乌蕴知道她看不到外面,但她看到了她。

    不止是这个女孩,一路走来很多房间里都关着一个又一个女孩,她们或成年,或稚嫩。

    无一例外的,她们都毫无尊严毫无希望毫无自由地被关在一间间透明冰冷的房间里,像待人选购的商品一样被展示在橱窗里。

    一路上乌蕴看到了很多摄像头,所以他们根本不担心她会跑,因为这里完全暴露在摄像头下,她根本无路可逃。

    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因为她尚且有利用价值,她绝对会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

    *

    乌蕴没能见到刚刚那两人口中让他们又敬又怕的先生,她去到时房间里只剩下了神情疲惫的邵司树。

    听到动静,邵司树收拾好心情,唇边带笑地抬起头,对乌蕴作出请的手势,语气温和有礼:“小乌院长来了,请坐。”

    如果不是乌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乌蕴可能也会被他欺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她现在无路可走,不如先走一步算一步,顺势而为随机应变。

    乌蕴坐在他对面,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你找我什么事?”

    “小乌院长已经来很久了,但他们看起来却没什么动静。”邵司树将那杯早已倒好冷凉的茶推到乌蕴面前,”小吴院长不怪吗?”

    “怪谁?”乌蕴问。

    邵司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定定看了乌蕴的眼睛几秒后,才低声回道:“季逾斯。”

    熟悉又早已预料到的名字并没有让乌蕴情绪有多大变化,依旧是平静地坐在那里。

    乌蕴已经被有意断水断食两天,肚子早就空得不行。

    所以她没去担心忌惮这杯茶里是否干净,更没有拒绝,而是接了过来,浅浅抿了一口,待润了嗓子后,才直接一饮而尽。

    一杯饮尽后,乌蕴低头看着杯子,语气十分冷静清醒:“外面的那些人,有很多是绑架案以及山区失踪案的受害者。”

    “受害者?”邵司树似乎对乌蕴说出的这三个字很是嘲讽,“受害者不是人也是有生命的,但能有金钱买来的有什么人格,谈什么受害者?”

    乌蕴并不意外他的反应,甚至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愿意也会成为愿意。”说到这里,乌蕴轻轻掀唇笑了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刺,“那你呢?你曾经也是商品不是吗?”

    “……”

    邵司树他没想到乌蕴会知道这个,这个连季逾斯都不知道,所以自然不可能是季逾斯告诉她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脆弱,却始终清醒冷静,像个怪物的女人。

    两人对视几秒后,季逾斯冷冷道:“出去。”

    乌蕴一动不动,因为她知道不是对她。

    等那两个带乌蕴来的男人离开后,邵司树才问乌蕴:

    “你怎么知道的?”

    乌蕴笑容轻柔,目光却冰冷一片:“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一直在引我走上萧方荷的路,你很清楚萧方荷的计划。”

    沉默片刻,邵司树开口追问:“……还有呢?”

    “你说哪个?”乌蕴故意停顿几秒,“是萧方荷当初报复王其领的原因,还是里里男友?亦或是现在这个跟红杉福利院同根同源的罪恶窟?”

    福利院,王其领的不孕不育药品公司,里里男友的拉皮条,山区女孩的失踪,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绑架,种种线索都指向一个答案

    ——代孕。

    乌蕴什么都知道。

    这些是她的筹码,也很有可能是她的催命符。

    邵司树脸色沉了下来,严肃认真地审视着乌蕴。

    良久,他才一改阴沉,像平日那样笑了起来,只是语气却极为阴沉。

    “你很聪明,所以,绝对会是一个很受欢迎的材料。”

    他是在威胁她。

    但很显然,乌蕴并不会轻易被他威胁到。

    想起那件有趣的事,邵司树笑了起来,罕见地带上了看戏的眼神看乌蕴:

    “你朋友死了。”

    乌蕴瞳孔微放大,无意识地攥紧手。

    邵司树没有点名,但她知道是谁。

    和她猜的一样,邵司树三言两语挑拨概括道:“她是我们资助的人,她回国是为了……”

    “我知道。”乌蕴打断他。

    这次是真没想到乌蕴是这个答案,邵司树惊讶极了:“你知道?那你不恨她?”

    乌蕴对他的话感到很搞笑:“你不说了吗?她是我的朋友。”

    “你以前曾经说我们是同类,但不是的,我不会背叛我的朋友,更不会因自己的利益伤害别人。”

    这次邵司树罕见地沉默了很久,久到乌蕴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撵她离开。

    但他没有。

    而是拿起他放在一旁的特殊通讯器,拨通了一个电话。

    几声嘀嗒嘀嗒后,电话被人接起,男人似乎已经知晓拨打这通电话的人是谁,乌蕴听到对面传来男人清冷果决的嗓音。

    他问:“邵司树,乌蕴在哪儿?”

    “说话啊,他那么紧张你,你不回个信吗?”邵司树笑容愈深,缓慢唤着乌蕴,“小乌院长。”

    乌蕴:“……”

    邵司树并不意外,也没有在意乌蕴的沉默,而是话题一转问了对面另一个问题:“上次拉拢时你拒绝,现在你却被你所信任的同事猜忌排挤。”

    “季队长,你后悔吗?”

    季逾斯没有答这个问题,笃定道:“新闻是你放出去的。”

    邵司树啪啪地鼓起掌,夸赞道:“真不愧是季大队长啊。”

    季逾斯却不走寻常路,换回了上一个话题:“如果说真要论后悔的话,那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

    “当初野外拓展训练,和蒋鑫白一起救下你。”

    哈。

    他说什么?

    他后悔了?

    邵司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咀嚼着季逾斯的话。

    “向我证明一下你的决心吧,是加入我们,还是。”邵司树顿了顿,随手捡起一旁的笔转了几下,目光和乌蕴对视,神色冰冷地补上后面的话,“让乌蕴永远消失。”

    “季逾斯,这一切在你的选择。”

    “乌蕴。”

    季逾斯没有正面回应邵司树的话,而是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然后嗓音放得更轻,像撒在身上的阳光,轻而柔,暖而亮,一下子就点亮了她的世界。

    “别怕。”

    “等我。”

    她会等他赴约,等他带她回家。

    大学谈恋爱时,乌蕴某次研究的课题正好是有关恋爱心理的课题,上面说一个人的心动和情感都是有限的,人从喜欢上的那一刻起,他的喜欢就在变淡消失。

    乌蕴不是一个把爱情看得很重的人,但也不是一个真能断情绝爱的人。

    她记得当时她站在讲台上演讲她的课题PPT,而季逾斯安静地坐在下面看着她,很像是没认真听她课的样子。

    因此,互动时乌蕴故意点来旁听的季逾斯起来回答问题。

    “如果你遇到一个因爱情而受伤,不敢再爱的患者,你要怎样委婉地安慰他,帮他走出阴影?”

    季逾斯站在最后,需要越过前排很多学生才能同乌蕴对视:“我会劝他认输,然后告诉他,如果是我的话,喜欢一个人,那我的喜欢就会永永远远只属于她,哪怕分手,哪怕受伤,哪怕死亡我都只属于她。”

    “既然我为此而活,能喜欢她都已经是一种幸福,又怎么会是阴影呢?”

    身为医生,季逾斯的答案错的一塌糊涂。

    身为爱人,季逾斯的回答超越标准答案。

    下课时,乌蕴问季逾斯为什么是认输而不是反对她那个论点。

    周围人流不止,他们从顺着人群向外走,到慢慢地被人群落下。

    季逾斯定定看了她好久,阳光扫过他英气清冷的眉眼,俊美非凡,却始终温柔平淡如白开水,无色无味,但人人都没法割舍。

    “因为提出观点的人是你,赋予我位置的是你,站在我对面的也是你。”

    “所以,我看到的也只是你。”

    所以,哪怕他认为喜欢不是消减,而是逐增他也不会反驳她的论点。

    因为他的喜欢是包容,是服从,是任由她占据主导他的世界。

    而他要做的是,像信徒信服上帝一样,毫无保留毫无动摇地喜欢她。

    在他的世界,她就是他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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