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斯年见你沉默着不说话,用手肘撞撞垂眉耷眼的你:“我是认真的。”

    就是真“自信”,才可怕好嘛……

    你决定换个策略。

    既然许斯年非拿考大学当心愿,那你劝他改选现实里他真考上的大学当心愿不就行了。

    于是,你开始劝许斯年把北大换成那所大学。

    许斯年认真听完你分析的1234,面上依旧不为所动。

    其实,你也觉得北大更好……

    你靠在墙上长吁短叹。

    忽然,你想起了什么,直起身子,走到许斯年对面:

    “我听说那里人均段子手,讲起笑话简直是信手捏来。你这么活泼、开朗、幽默、风趣的人去了,肯定更有发挥的余地。那里还有好多美食,麻花啊、小笼包、煎饼果子……”

    说到这里,你冲他眨眨眼:“你要是真考上了,到时候,我送你一个能装两个鸡蛋的便携鸡蛋盒。你喜欢线条小狗吗?我再给你买个线条小狗的贴纸装饰上……”

    “你等等,”许斯年在你讲得眉飞色舞的眉间撑起两根手指,“为什么要送我便携鸡蛋盒?还是能装两个鸡蛋的?”

    你侧头晃掉许斯年碍眼的手指,耐心给他解释:“你去那里上大学,早上去买煎饼果子,就揣上我送你的鸡蛋盒。你不是爱吃红蛋黄的鸡蛋嘛,你就提前买好放在宿舍里,早上临出门就装两个进去,揣着过去让摊煎饼果子的阿姨给你换成红蛋黄的鸡蛋。煎饼摊上的鸡蛋肯定不如咱们自己买的好。”

    “还有,你要是排队排着排着突然想买个豆浆什么的,还可以把鸡蛋盒放在原地替你排队,怎么样,不错吧?”你双眼亮晶晶期待看他。

    许斯年脸部的肌肉快绷成雕塑,咬牙挤出四个字:“你说完了?”

    你肯定的“嗯”字一落地,许斯年好像听到了起跑线前发号施令的枪响,立马蹲到地上,捂着肚子哈哈哈哈狂笑起来。

    你:“……”

    你盯着许斯年笑得花枝乱颤的头,满脑子都是问号。

    当初许斯年问你为什么要去那儿上大学,你说起这些,他可不是这个反应啊?

    他明明说“听起来还不错,那我也去吧。”

    事后,还死皮赖脸地追着你要你也送他一个便携的鸡蛋盒。

    怎么这次你主动提出来,他笑得快要抽过去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赶着……不是买卖?

    你担心许斯年在只有你和他两个人的走廊里笑抽过去。到时你一人只有一张嘴,出了问题说不清,于是抬脚踢了踢许斯年的鞋尖:“别笑了,再笑……”不防,被他的大手一把攥住了脚腕。

    现在是初秋,你长袖校服内还是短袖,脚上穿的也是露脚踝的船袜。许斯年这么一抓,大手直接贴上了你微凉的脚踝。

    陌生的温度、不容忽视的力道,你的踝骨在他的掌心没出息地僵住。

    许斯年攥着你的脚腕仰起头,额前的刘海儿自然滑散到两侧,奶油白的脸完整露出来。

    你们一高一低对视,你暗自往回使力,试图体面地收回“失地”,却奈何许斯年钳住你踝骨的指节如“跗骨之蛆”。

    悄无声息的角力在走廊川流的过堂风中烧得不见硝烟。

    迟迟得不到胜利的你突然听许斯年出声:“夏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你目光还盯着“战场”,竖起的耳朵却瞬间捕捉到他言语中暗涌的危险底色。

    你本就不太硬的底气仿佛被戳了个洞,气“呲呲”往外泄,你勉强扯了块面皮堵上去,又怂又有些硬气地问:“告诉……什、么?”

    许斯年一字一字咬得十分清晰:“我的运动鞋是我的第二个老、婆,不许随便对它们动手动脚。”

    就这……?

    你想起之前去许斯年家,他一脸神秘把你拉去他的衣帽间,献宝般给你展示他认真收在透明鞋盒里、整整一墙的运动鞋。

    你真是白高看他了……

    你为自己短暂的退缩感到羞耻。

    对上他威视你的眼神,你像模像样乖巧点头:“松开吧。”

    许斯年的目光在你脸上兜过一圈,松开了手。

    你的脚得到解放的下一秒就冲他雪白的鞋头用力踩下去:“就动脚,就动脚,你能把我……”

    “怎么样”还没说完,你整个人就被许斯年两手掐着腰端了起来。

    你震惊看向自己突然悬空的两脚。

    干扑腾却碰不到地面,刚支棱起来的声音慢慢怂下去:“许斯年,你要、要干吗?”

    “我要干嘛,”许斯年冷嗤一声,“我要把你扔、出、去。”

    扔、出、去???

    许斯年抬着你大步走到对面,把你放坐在窗台上,长腿一倾山一般死死抵住你膝盖,让你动弹不得。

    你不知就里瞪大眼看他,就见他长臂越过你肩膀,“唰”一下拉开你身后的窗。

    窗户撞上窗框发出“砰”响,秋风瞬间涌入,你后背的校服呼一下被鼓起。

    你刹那涌起要被风刮走的错觉,后脖颈的汗毛唰一片立起,头都不敢回:“许斯年,你快把窗关上,我要掉下去了!”

    许斯年侧头,瞥了眼你隔着校服死死扣进他肩窝的指尖,声音不以为意:

    “你这不抓着我的肩膀吗?要掉下去,也是咱们两人一起掉下去啊。”

    “谁要和你一起死啊?!许斯年,你、快、关、窗。”

    “我又没抓着你的手,”许斯年说着还作势要抬起你抓紧他的两只手,声音欠欠说,“想关,回头自己关啊。”

    你僵着脖子慢慢转过头,三层楼近十米的高度高清扑进你眼里。

    你的大脑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许斯年,”你咬紧牙根,发出最后通牒,“你现在、立刻、马上把窗户关上!”

    许斯年冲你挑挑眉:“不关。”下一秒,却掐着你的腰把你从阳台上放了下来。

    两腿软绵绵落地的你刚要去骂许斯年那个傻逼,就见他一转身,背对着依旧大敞的窗,掌跟轻巧一撑,坐上了你刚才的位置。

    你太无语了…………………………

    低下头,在心里把所有你会的脏话都拿出来,挨个骂他一遍。

    许斯年喊你的名字,窗外的风声相伴而来。

    你懒得搭理他。

    “夏佑——”许斯年的声音又大了些。

    你无奈抬头。

    这一眼,心直接跳进了嗓子眼。

    许斯年这个傻逼单手扒着一边窗框,上半身60度仰出了窗外,在风中笑得一脸灿烂朝你挥着另一只手。

    你什么都来不及想,一把扑过去死死环住许斯年悬在半空的腰,上半身用力压住他的大腿:“许斯年,你他妈疯了吧!”

    许斯年见你紧张,在风中笑得更肆意了:“哈哈哈哈哈……”

    对上你恨不得立马杀了他的眼神,才勉强止住笑:“怕什么,你回头往我脚上看。”

    “看个屁看!你赶紧给我下来。”

    “就看一眼。”

    你回头往下一看。

    原来,许斯年的双脚勾在了墙上的暖气管后。

    你:“………………………………”

    玩这个游戏,实在是折寿啊……

    你从许斯年腿上直起身,两手拽着他校服的前襟衣领,勒着他后脖颈把人从窗外往里拉。

    许斯年见你认真,就着你的力道坐直了身。

    他完全进来的下一秒,你砰一声大力推上了窗,并将两扇窗间的锁用力划死。

    做完这一切,你从许斯年身前让开,头往旁边一偏,没好气道:“你下来。”

    “你上来。”许斯年完全看不出眉眼高低,说着屁股往旁边挪一挪,给你空出个地方。

    见你站在原地不动,又补了一句,“腿短上不来啊?”

    神他妈腿短上不来!

    你回忆着许斯年刚才的动作,转过身背对着窗,手臂用力一撑?

    没撑上去……

    耳畔传来许斯年强忍的闷笑声。

    你心有不甘,又试了一次。

    还是没上去……

    该死的游戏,毁灭吧!

    这时,余光里许斯年伸来手掌:“撑这里。”

    你盯着他摊开的掌心,将信将疑把手指轻轻搭上去。

    许斯年的大拇指扣住你四根手指一拽,你的掌心顺着力道滑进他掌心。他继而合拢五指,用力握住你的手,对你勾起唇角:

    “跳吧,像刚才那样就行。”

    你半信半疑,如法炮制。在你跳起的瞬间,许斯年握紧你的手用力一抬,你真的借力坐上了窗台。

    你就这么水灵灵地上来了?

    你诧异看向许斯年,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芒。

    许斯年蓬松刘海后的眉眼弯起,对你咧嘴一笑:“怎么样?刚才被我吓一吓,心里的憋闷是不是全散开了?”

    ………………

    憋闷……是没了。

    但你真想撬开许斯年的脑壳,看看里面的脑回路,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

    你靠在冰凉的硬玻璃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怀疑人生。

    不抱希望地老生常谈:“许斯年,北大,咱能不去了吗?”

    许斯年:“夏佑,很久以后,你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最后一句话你想说什么?”

    你在天花板上游离的视线定在墙角的三叉石膏线上,仿佛那里结着一张蜘蛛网。

    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对于死亡这个话题,无论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岁都太过年轻。

    爆米花一样灿烂香甜的年纪,连衰老都不曾照面,死亡实在太过遥远。

    你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真想起来,瞬间跃入脑海的也只有陆游那句成了网络老梗的“家祭无忘告乃翁。”

    陆游死前惦念的是什么来着?

    你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前一句是“王师北定中原日。”但这样心怀家国天下的一句,有点儿不适合拿来做取巧的答案。

    最后,你无趣地实话实说:“不知道。”

    然后,侧头看向许斯年。

    许斯年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窗外树梢的绿茵随风影影绰绰晃在他脸上。

    斑驳的树影里,他转过脸,澄澈的杏仁眼底盈盈潜着笑意:“我想过。”

    “我要在临死前,走马灯般回忆过我的一生,然后对自己说——

    ‘我这一生,倾尽全力做了所有我想做的事。’”

    倾尽全力做了所有我想做的事,清脆的声音像珠玉落盘字字有声,震落了你经年尘封的记忆的浮灰。

    那些你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记忆小荷尖尖角般倏然钻出了头:

    “佑佑长大想干什么?”

    你举手大声道:“当科学家!”

    “当科学家好啊。那将来佑佑准备上哪所大学啊?”

    是清华,还是北大呢?你绞着手指在心里比较了半天,用力点下头宣布:“上北大!”

    八岁时你喊得惊天动地的愿望,十八岁时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只是说出口都担心别人会嘲笑你痴心妄想;

    更可悲的是,二十岁时你还成了那个把勇敢说出口的人轻易定义为“痴心妄想”的人……

    秋风明明被你亲手划上的窗锁牢牢挡在外面,你却觉得有风从你背后的四面八方吹来,在你密闭的心湖荡起涟漪。

    一圈圈向外波散开来。

    你静静望着许斯年,迟钝想起了那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于是,你听自己的声音说:

    “许斯年,上北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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