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的精怪们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隔了这么远,在河里都还能闻到那花的香味……”

    “我说呢,怪不得这些鬼魂都魂不守舍的。

    “啧,先生和那花又许久未出竹楼了。”

    “他俩跟连体婴儿似的,日日呆在一起也不懂腻?”

    孟婆收了汤碗,在奈何桥头抬起拐杖,散了众魂,只剩下本就依附在河畔的蚌精,一脸无辜。

    她从汤碗里挑挑拣拣,最终拿出一个精致无暇的,塞进蚌精壳内。

    “你,去竹楼留信,告知先生和曼珠,地府的任职大典即将到了,请他们去赴宴。”

    蚌精吓个半死,好在这汤碗里没有汤,但壳内有些挤,它吐出两颗珍珠,才慢悠悠关了蚌壳。

    “婆婆,我们是忘川的,怎么可能有地府的宴会请帖嘛?更别说是任职大典了。”

    “让你去就去,话这么多是想喝汤?”

    “哎,哎,就去,我这就去。”

    蚌精不情不愿起身,也不知道这孟婆在想啥,等它爬过河对岸,任职大典估计都要结束了。

    ……

    阁楼内的曼珠正舒适躺在凤玄怀中,原来行房事,是真的不能被人打扰的。

    那种销魂的感觉涌上心头后,谁还能见人呀!

    两人躺在水床上,曼珠面色红润,她抓着凤玄的大手,一一把玩他的手指。

    “阿玄,你的内丹真的无事吗?”

    凤玄抱起她,整个人翻了个身,找到舒适的位置后,低头亲了亲她的眼。

    “无碍,阎罹已经给了我指了明路。”

    “嗯?什么明路?为何我不知道?”

    凤玄抬眼,示意那裱起的画卷。

    “这画里有那鬼馗和梦仙的仙骨,待妄醉寻到仙骨,与火丹一同炼化,便能重铸出新的内丹,只不过要费些时日罢了。”

    “孟婆的仙骨他愿意赠予我们?”

    “断了仙根,只能重新修炼,仙骨与他们而言,也只是个念想罢了。”

    好吧,怪不得阎王说这画已经闲置,不过,“阿玄,按理说妖魔殃及地府,这阎王不憎便罢,为何反倒还如此热情?”

    “为了告诉我们,地府有魔,让我们前去助他。”

    “地府有魔?”

    曼珠有些惊诧,妖魔大战已过去那么多年,若地府有魔,那魔潜伏在鬼魂最多之地,岂不是……

    凤玄摸了摸她的头,“给我们上酒食的鬼差身有魔气,应是常年被魔化所致,阎罹是有意告知我们的。”

    “可他自身的能力,难道清理不了鬼差身上的魔气吗?”

    凤玄笑了,“当然可以,那些小魔不足为惧。”

    “那他为何放任不管?”曼珠不解。

    凤玄眯起双眼,“是啊,为何?”

    他声音减缓,逐步有了一个猜测,“只怕是那尤狰……”

    曼珠震惊起身,看向深思的凤玄,“阎罹怕若是正面对上,那地府会彻底成为战场?”

    凤玄慢慢坐起,“这么久了,我时常在想,尤狰的本体究竟藏在了哪里?哪怕在花神寨他与我交战时,也只是他的分魂,所以才又让他轻易逃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是在推断某种可能性。

    曼珠蛾眉微蹙,“若真是这般,那地府岂不是有危险?若阎罹也魔化……那时候,尤狰真的是妖魔鬼怪全都吸收了个遍。”

    凤玄有些沉默,曼珠再次出声。

    “怪不得阎罹积极筹备任职大典,现在想来,原是他在等救兵啊?阿玄,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凤玄刚想安抚曼珠,就感到竹楼有动静,“此事等妄醉出来再议,竹楼外有动静,是只老蚌精。”

    说罢便散了水床。

    蚌精?依她的记忆,忘川河的精怪可没谁敢来竹楼。

    曼珠按照前身习惯,变幻了身上法衣,是件全新的仙裙,凤玄见了,面带怀念。

    “我之前见你时,这裙子是白色的。”

    曼珠挑眉,“我现在喜欢红色了。”

    凤玄淡笑不语,他也变幻凤玄衣,二人色调一致,宛若一对新人。

    整理妥当,他伸出手,曼珠笑着搭上,一同起身出门。

    “先生,曼珠,不是我要来的啊,是孟婆发疯要喂我喝汤,我一个精怪喝什么鬼魂的孟婆汤?是不是?小的也是被逼无奈……”

    还未出竹楼,便听到门外蚌精的哭诉声。

    曼珠有些无语,她看向凤玄,怪不得之前孟婆也怂恿她去地府,想来是救夫心切。

    她开了竹门,看到将竹门都哭湿了的蚌精,有些哭笑不得。

    “婆婆让你来说什么?”

    “哎?曼珠你终于出来啦,嗝,孟婆说,任职大典将至,请你们去地府赴宴。”

    曼珠与凤玄对视,看来这尤狰,极有可能真藏在地府某处,且说不定,已经威胁到了阎罹。

    她回头看向蚌精,“知道了,我们也准备一番,不好空手赴宴。”

    “嗝,孟婆已经准备好了,她说这是,嗝,是她最精致的汤碗,可以作为宴礼赠送给,嗝,送给阎王大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蚌精哭到打嗝,也是难为他了。

    蚌精说罢便张开了嘴,从壳里吐出一只精致的鸳鸯琉璃碗,色泽润亮,栩栩如生。

    这碗,看起来怎么像是个法器?

    曼珠上前接过,来回查看了一番,“确实精美,那我们就借碗献礼了。”

    “好说好说,嗝,小的爬过来也费了些时日,大典指不定,嗝,已经开始了,那小的就先,嗝,先回河了。”

    蚌精任务已经完成,他加快斧足,用最快的脚程,慢悠悠爬回去了。

    呵,他倒是想快……

    曼珠关上竹门,“阿玄,那我们现在去地府吗?”

    “不急,再等等。”

    凤玄拉着曼珠回到阁楼,看向那百年好合的壁画,壁画此时有些失色,他嘴角一勾。

    “差不多了,妄醉已经找到了。”

    ……

    阎王殿此时确实热闹非凡,地府的迷障全都畅通无阻,阎罹像是怕众官员找不到路似的,派鬼差站道不说,还点着引路的冥灯。

    冥灯红得幽深,反而显得骇人,地府今日,是更加阴气十足了。

    任职大典已经接近尾声,众官相互攀谈着,已然都十分熟络的样子。

    “乌略乌满,你们可曾看到鬼馗判官?”

    “你说的是负责捉鬼的鬼馗?确实未曾见到,听说他断案手段雷厉风行,也是想拜见一番。”

    “大人们,鬼馗判官除了公事,一向都呆在他的馗宫里。”一旁站道的鬼差向新官员们解惑,“这次鬼馗大人的职位未曾变动,他日常也不爱热闹,想必是不会来的。”

    新官员有些可惜,看向鬼差,“馗宫在何处?”

    “地府正南方。”

    ……

    凤玄和曼珠到时,阎王殿上只剩收拾的鬼差了。

    曼珠拦下一鬼,“姗姗来迟未曾献礼,可知阎王在何处?”

    鬼差见到一对红衣新人,既没有丝毫鬼气,也看不出他们身上的鬼魂,不敢小觑,恭敬行礼回复。

    “大人,奴不知,大典结束后,就未曾看到阎王爷了。”

    曼珠见状还未说什么,凤玄就拉着她朝一条幽深阴暗的小径走去。

    曲径幽深,四周无魂。

    “阿玄?”

    “有人给我们带路了。”

    他示意一旁嶙峋的怪石,只见那怪石上魔气浮动,幽幽往前方暗处蔓延。

    二人继续向深处走去,怪石旁的已经不是那些八卦的孤魂野鬼,而是鬼气森森的精怪,曼珠有些熟悉,这些魑魅魍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有些沉思,紧跟着凤玄。

    路过一个转角,曼珠熟悉感更甚,她拉住凤玄。

    “阿玄,我来过这里。”

    一旁装死的魑魅魍魉动了动眼珠,顺着魔气纷纷再次逃窜。

    “我在这里迷路时,是阿判拦住了我。”

    那个她说长得很好看的阿判?凤玄蹙眉。

    “这是地府的正南方,按理说,前方应是馗宫。”

    前路幽深,那小径通往一个黑色洞口,洞口变幻莫测,好似迷障叠生的暗道,走进去,就会天各一方那般。

    他们对视一眼,凤玄的眼神随即又看向曼珠的额心,曼珠笑着点点头,两人决定继续向前走。

    “不是与曼珠姑娘说过,再向前,就不好出来了。”

    黑色官袍的阿判再次从黑暗中走出,这次他站在了洞口,与想要进去的凤玄曼珠对立。

    一顿沉默后,阿判再次开口。

    “始祖好久不见。”

    凤玄面色冷漠,“曾为天仙,沦陷地府,如今又与魔为伍,钟判,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曼珠心中也早有猜测,如今终于明朗起来,原来这个就是当年带她下界的仙界官员,钟判。

    她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可惜。

    钟判从暗处走出,他身后确实萦绕着些许魔气,听到凤玄的话有些淡笑出声。

    “始祖严重了,这早就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了,不是吗?梦仙也曾为仙,沦落地府,与鬼王为伍,试问她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说到这,他又看向曼珠。

    “曼珠沙华也曾为花仙,如今不也是沦落地府,与妖灵为伍,试问曼珠沙华,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他的笑意逐渐放肆。

    “哈哈哈哈,这三界万物,不用站在明处就指责暗处,不过都是选择罢了。”

    待他笑声渐缓,曼珠才平静出声。

    “你说的没错,可是阿判,因果循环,梦仙的因不是你,果自然也不是你,你又何须强求?”

    阿判黑色的官袍下有气流涌动,“可我的因是她,不是吗?我因她坠梦,是她先利用了我!”

    说罢他身上的魔气已经按耐不住,周边的魑魅魍魉皆被他吸附入体,他身上汇聚的鬼气与魔气,纷纷向曼珠他们袭来。

    ……

章节目录

五世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金山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金山灶并收藏五世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