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大门被打开,有个老妇人拄着拐走向他们。

    在她的身后,还有三四个与她一般年纪的老人坐在板凳上。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们身上。

    “大娘你好,我们是……”

    须映寒说到一半卡住了,她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说,回头和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继续道:

    “我们是来探亲的,但是想不起来那位亲戚住哪儿了,这天都黑了,能不能在您这儿先借宿一晚?”

    “这样啊,你们进来吧,”老人很亲和,二话不说便领着他们往里走,边走边说,“我姓谢,这里是谢家村,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那位亲戚叫什么名字?我或许能知道。”

    叫什么名字……

    情急之下,须映寒脱口而出一个名字:“谢乾……乾坤的乾。”

    谢大娘步子一顿,陷入了一阵沉思,她缓缓转身道:“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算了,等天亮了我再带你们去别家看看。”

    他们松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跟在谢大娘的后面。

    坐着的人当中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大爷,他戴着老花镜,费力地眯了眯眼,冲着来人打量了一番。

    “原来是几个小娃娃,都叫什么名字呀?”

    “大爷好,我叫谢玉君。”

    “谢梦。”

    “谢蓝歌。”

    为了不出岔子,他们都很默契地沿用了“谢”这个姓氏。

    只是,看似简单的自我介绍,却混进了一个不太正常的。

    “大爷,我叫谢逢清。”

    “我叫谢肆天。”

    “我叫谢谢你。”

    “……”他们纷纷朝须映寒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喂!

    几个老人听了之后笑得前仰后合,说:“谢谢妮?这小女娃名字起得挺有意思啊。”

    须映寒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是的,我妈妈一直希望我能做一个礼貌的人,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本人有没有礼貌不知道,但每一个喊出这个名字的人,即便是穷凶极恶之徒,都会在那一瞬间变得非常有礼貌。

    她还绘声绘色地补充道:“我上小学那会儿被班里的混混欺负,他们每次看见我都要指着我说:谢谢你!”

    蒋肆天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须映寒瞪了过来,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嘟哝道:“编的跟真的似的!”

    谢大娘笑了一阵,考虑到他们的住宿问题,又开始思索起来。

    “我这儿还有两间屋子,以前是我儿女们睡的,我看看啊……四个女娃两个男娃,女娃娃有点多啊,那屋子可能住不下,你们有谁愿意跟我这个老太婆挤一挤的?”

    须映寒举起手:“大娘,我跟您住一间。”

    “哎呦,那行,我就喜欢你这小妮,就这么定了,娃娃们都跟我进去吧,大娘带你们看房间。”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乡下的夜晚寂静得只剩下蝉鸣,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简单的洗漱后,几个人都回房间了,须映寒跟着谢大娘去了靠西边的屋子。

    一张不大的实木床上铺着手工草席,须映寒刚躺上去就嗅到一股独属于草的清香味。

    谢大娘把花毯子扯过来一角盖在须映寒的身上,仔细叮嘱道:“夏天再闷再热,入夜了也要注意,千万别着了凉。”

    人到了这个年纪,觉睡得比较早,闲聊了两句后就没了应答,须映寒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扭头看向窗外,依稀可见月光。

    今天徒步走了一段路,也把他们累得够呛,一个个都睡得挺沉。

    应当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

    到了后半夜,须映寒不知怎的突然醒了,她重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

    她听到睡在屋外墙角下的大黄狗起身抖了抖毛,随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以及铁链声。

    家里有狗就是好,觉都能睡的格外安稳。

    就在她即将进入梦乡之际,耳边传来嘈杂声,将她渐沉的意识生生扯了回来。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面前有一个身影坐在床边向外边张望。

    谢大娘听见动静回头:“把你吵醒了?”

    须映寒摇摇头道:“怎么了大娘,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我出去看看。”说罢,谢大娘随手披了件薄衫便起身向外走。

    须映寒左右也是睡不着,跟着出去了,走到屋外才发现他们都醒了,此刻全部聚在院子里。

    东南角灯光大亮,声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一开始只有人群说话的声音,后来渐渐的竟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哭泣声,一声比一声悲怆。

    “你爸爸的泥石流,谁大晚上的在那儿鬼哭狼嚎?”

    蒋肆天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靠着墙半梦半醒,直到听见哭声他才逐渐清醒。

    大黄狗摇着尾巴在院子里不停地打转,转了两圈后突然跑到院子一角对着墙狂吠。

    “大黄,别乱叫!吵死了!”谢大娘眉头一紧。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能够猜到是什么事了,谢大娘叹了口气,对门口的人招招手。

    “好了好了,都去睡觉吧。”

    虽然他们都乖乖的回屋了,但没有一个人睡得着,那家人的哭声到了凌晨四点多才渐渐停息。

    清早,须映寒再睁眼已经没有谢大娘的身影了。

    但也能想得到她去了哪里。

    须映寒去找他们,两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再一看,几个人就站在院子当中。

    而大黄狗则蹲在巫梦脚边,吐着舌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那里站的正好是蒋肆天,他佯装淡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视线飘到了其他地方。

    大门打开,谢大娘回来了。

    “都醒啦,饿不饿?我去给你们蒸包子。”谢大娘的右手腕上裹了块湿毛巾方便她擦汗。

    见她拄着拐往厨房走,离得最近的许逢清拦住她摆摆手说:“不用麻烦了,大娘,我们不饿。”

    “对对对,我们不饿……”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应和。

    “娃娃们,我一早帮你们打听过了,咱们村子里没有谢乾这个人,你们也许是找错地方了。”

    “没事的,倒是给您添麻烦了,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要能找到那才叫见鬼了呢。

    等宋玉君说完,谢大娘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她说道:“娃娃们,实在是抱歉,事发突然,你们暂时是不能出村子了。”

    “为什么?”

    “东南边谢勤他家老娘昨夜里突发心脏病走了,而我们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喜不得进,有丧不得出。”

    “有喜不得进,有丧不得出?”他们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仍百思不得其解。

    谢大娘解释道:“前半句为的是不让外来者破坏了喜庆,后半句是防止村里的把坏东西带出村子过给别人。”

    进来容易出去难,真是事儿赶事儿赶上了。

    “那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谢大娘:“等下了葬,你们就能走了。”

    也就是说,他们不仅要在这儿多住几天,还要去不认识的人家里吃席?

    唉……事已至此,那他们就尽一份心意,送那位谢家老母最后一程吧。

    他们跟着谢大娘去了谢勤的家里,只见客厅里摆着一副红木棺材,而桌子的正中央则是谢勤老母的遗像。

    上面的人板着一张脸孔,双目里露着凶光,一看面相就知道是个不太好相处的老太太。

    谢勤一家个个披麻戴孝,儿子儿媳跪在棺材前烧着纸钱,谢勤侧头看了一眼棺材,继而痛哭流涕。

    儿媳陪着哭了一会儿后,便抬袖擦擦眼泪,起身去招呼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了。

    须映寒一行六人跟在谢大娘的后面,听到了不少关于这谢勤一家的事儿。

    原来这谢老母生前就与儿媳不睦。

    一个顽固偏执,一个蛮不讲理,两个脾性如此不合的人偏偏成了一家人。

    据说昨晚婆媳俩又吵了一架,这谢老母有心脏病,又听谢勤说母亲走时面目狰狞,眼睛瞪的直直的,众人不禁怀疑谢老母是不是被儿媳妇儿活活气死的。

    谢勤有腿疾,幼时爬房梁摔坏的,自然是干不了太多活,平日里只能帮着去街上卖自家种的水果。

    好在媳妇郭正红是个勤快人,家里的脏活累活她统统包揽了,就是脾气不太好,经常得理不饶人。

    不过,婆媳俩单独相处的时候要和谐的多,反倒是谢勤在家时,两人必有一吵,倒成了怪事。

    听到这里,蒋肆天说了一句:“我感觉这个谢勤很多余啊。”

    告诉他们这事儿的人摊摊手走了:“谁知道呢!”

    谢勤一家向来靠卖水果为生,但这几年果园收成不大好,日子过的一年不如一年了。

    丧事置办的便没有太繁琐,本来打算今天就下葬的,但是又正好赶上了老太太的七十岁寿诞。

    有传言,死不瞑目的人撞上生日一定要停尸两天,并且要至亲的人陪伴在侧。

    当晚,谢勤夫妻二人衣着完好地睡在棺材边的草堆上,一只积了灰的钨丝灯悬在房顶,随着夜间的风轻轻晃着。

    二人背对着背难以入睡,各有各的心思。

    外面不知打哪儿来的野猫,叫声凄厉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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