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直到放学，宋桀也没有思考出宋南竹那句话中的“他们”是指谁们。他回忆了很多遍，对话里也只出现了宋叔叔一个人。他认为宋南竹不会是说错话，为了让自己不再重复的想这个问题，他只能暂时认为另一个人是院长。
新上任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是位善解人意的温柔女性。即便宋桀不愿开口讲英语，英语成绩总是排名班级末尾，她也始终如一地微笑待他，悉心教导。第一天上任便单独找了些同学谈话，其中就包括宋桀。
英语老师了解到他的特殊情况，对他没有意愿上三四节晚自习表示理解和同意，只道他在帮助弟弟妹妹的同时也不要忘了自己。
每一位老师都很好，但宋桀最喜欢她。
恢复到以前的放学时间，宋桀在路上给院长发去了消息。从别苑门口往里走没多远就能看见被霓虹映照成墨蓝色的天空下，具有设计感的别墅轮廓。
灯亮着。
今天比往常要早许多呢。宋桀心想着，脚步不由得加快，以前需要五分钟的路程两分钟就到了门口。
停车位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路灯下他觉得很熟悉，是宋叔叔的车。
宋叔叔也回来了的话，就能找机会问问去看望的事了。
打开门，换鞋的时候，宋桀看见宋南竹的拖鞋仍是早上的模样，她还没有回来。然后又探着脑袋往里看，灯是开着的，但静悄悄的没有看见有人在。
这时，楼梯下的房间门打开，何伟边穿外套边慌张地走过来，“抱歉啊小少爷，本想眯一小会儿，不小心睡过头了。厨房里我炖了排骨，我去给你盛一点啊。”
“何叔，宋叔叔没有回来吗？”宋桀问。
“宋总？没有啊，只是他的助理来取文件，在书房呢。”
宋桀点头，看了楼上一眼，怕错过就没有回房间放书包，转而坐在沙发上等着。没一会儿，何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山药炖排骨放在矮几上，旁边还有一碗浓稠的鲍鱼饭。
何叔的厨艺很好，宋桀原本不太饿的，一看到面前这些，肚子就开始叫嚣着想吃下它们了。
“谢谢何叔。”
他舔了舔唇，刚拿起勺子，便听见从楼上传来的动静。谢宇出现在视野里，宋桀放下勺子，站起身看过去。
谢宇看起来很忙，手里拿着好几个文件夹，还空出一只手接听电话。他看到站在沙发边的人，脚步慢了下来，挂掉电话后他主动开口，“找我有事吗？”
临到头宋桀又不知该不该问，怎么问。他嗫嚅时，谢宇又看了眼时间，催促的举动迫使宋桀开口，他道：“我想问去看望杨阿姨的时间，宋叔叔有说是哪天吗？”
谢宇与他对视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问，“你是很着急吗？”
“不是着急。”宋桀轻抿着唇，想不出要如何解释。
好在谢宇没有多问，他又道：“宋总最近的日程排得很满，我会尽快安排你和夫人见面的时间。”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疗养院那边——夫人近期的状态难得的转好，见面对话不是问题，你和小姐可以放宽心。”
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宋桀点头应好，转而隐隐升起一抹期待。除了能见到杨阿姨的期待，更多的是，她知道后大概会露出欣悦的笑意，不再那么闷闷不乐了。
谢宇看着他含笑的表情，想了想，没忍住下定心丸道：“最近，宋总因为和小姐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心情不错。他答应的事，只是时间问题。”
“……缓和？”
宋桀愣了下，想起上次偶然撞见她和宋叔叔在电话里吵架吵得厉害，那是宋桀唯一一次见她将情绪挂脸。
“嗯，后来小姐主动打电话认错，很难得，宋总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高兴，推了一个重要的海外视频会议亲自去了趟学校。这几天行程很满也是想空出时间陪你们，重要的事他一直记在心上。你们就只管好好学习，其他的不用操心。”
谢宇的话里话间都在表明宋平义的良苦用心和对子女的在意，尽管宋桀刚来这里没多久，吃苦长大的他一直表现得很懂事，就算几率不大，宋总考察了那么久不会看走眼，但谢宇还是希望宋桀能够保持初心，不要被小姐影响。
谢宇是小县城里的普通家庭出生，即便考上了国内前十的好大学，一没人脉二没背景的他能在宋总手下干活，最大的原因还是比起背景，宋总更看重人品。
即使到了现如今一把手的位置，谢宇仍旧没有改变普通人和资本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就算有了交集，也不会缩小这一鸿沟。
不过，宋桀和他也是不一样的，不是亲生也是宋家的人了。不知为何，谢宇看着宋桀那双纯洁无染的双眸，他总是恻隐想要他不受到伤害。
“打电话认错……是什么时候？”宋桀问。
“问这个干什么？”
“……”
细节无关紧要，也没有必须隐瞒的必要性。
谢宇道：“昨天上午。”
昨天的体育课跑完圈就可以自由活动，因为不能回教室，宋桀本想在树荫下做会题——不仅仅是班级浓重的争分夺秒的氛围，还有一种莫名的压力驱使着他要更加努力的学习才行——刚坐下，姜连就来找他玩。聊着天不知不觉就从操场到了食堂。直到下课铃响，姜连学长班上的其他两位关系好的学姐也过来了。
常常见他们三个和宋南竹一起，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很好。宋南竹有这么多好朋友，真好。
这么想着，宋桀听到其中一位戴眼镜好像是叫张娜的学姐说叫丁兴德的人质问宋南竹是不是姜连指示宋桀举报的他，还说可以给她钱，想要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搞得宋南竹没了吃饭的胃口，先回教室了。
“他放屁！举报关我和小天才什么事儿？老子连举报信往哪塞都不知道！”
姜连激动地问丁兴德那小子长什么样，看起来是想要狠狠地教训他。紧接着另一位学姐又说，“宋南竹比你强多了，一句话就把人堵得没开口，你去只能起丢脸的作用。”
“她怎么说的？”
“眼神像是要刀人，语气吧又特别平静，说‘钱和名额我看不上，我要你，和污蔑过的人道歉。’我当时以为她要直接动手，都打算拦了……”
姜连嘶了声，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那我能想象她什么表情了，还好我跟她关系铁，不然肯定也绕着走。”
宋桀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二楼买了一个看起来美味又方便的汉堡，和姜连他们告别离开了食堂，往教学楼去。
那时宋南竹的表情看上去确实算不上高兴，但也没有烦躁缠身的气闷，就是平时的模样——宋南竹给宋桀一种难以捉摸却又心事重重的气质，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宋南竹被丁兴德影响了。
现在宋桀才反应过来，宋南竹失神的原因，是和宋叔叔的那通电话。
宋桀进入学校并没有很长时间，叫得出名字的人也实在有限。他以前没有读过好学校，也知道跳级这件事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上课的老师比院长还要细心关注他的学习，甚至会关心他的心态，让他对被特别关注这件事第一次有了概念。
而比起宋南竹，有关他的话题连凤毛麟角都算不上。
各个阶段性的版本拼凑在一起，宋桀才知道会有人被称作“高岭之花”，也第一次听说“理想型”这个词。
宋南竹从出生就和宋桀有着天壤之别，姣好的家境、不可一世的性格、数不清的朋友和追求者等等一切，都如院里那个总爱熬夜看言情书的姐姐所描述的主人公一样。
她就是公主。
各种意义上都是。
他们反复描述说，宋南竹和童话里的公主唯一的差别就是她毫不收敛的糟糕脾气和她看人如看垃圾一般的漂亮双眸。
她绝不可能对谁低头。
她生来就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再高傲也是合情合理的。大家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这一事实，以至于这个缺点逐渐淡化变成不是缺点，被叫做个性。
到底是因为她不愿低头才毫不费力的就能得到很多人的喜爱和追捧，还是得到了喜爱和追捧才变成不会低头的人，宋桀还没有弄清楚。
不过也不重要了。
月亮不是每晚都愿意铺洒月光给人类，但人类依旧会毫无怨言的仰望着月亮。宋南竹就是宋桀眼里的月亮。是比其他人看到的更真实的月亮。
谢宇走后没多久，宋桀吃完了何伟端来的炖排骨和鲍鱼饭，吃得很干净，何伟十分高兴，不停的夸奖他胃口好，预言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大高个。
他没有回房间，何伟见他在茶几上弯腰做题难受，像是知道他在等谁似的没有劝他回房，不知去哪找到了一只矮凳，让他坐着舒服些，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拿了一件外套怕他冷。
何伟事无巨细的照顾，宋桀尽力的想要去适应习惯，始终还是觉得别扭。
“何叔叔，您去休息吧，我在这坐会题就上去了。”宋桀道。
何伟以为自己在这影响宋桀做题，便道：“那我去厨房看看，小小姐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咔哒”一声开锁的声音。房子有些年头了，是父母送给宋南竹母亲的十岁生日礼物，闲置了好些年，直到结婚才搬进来有了烟火气。因为一直保持着原样，好多物件无论款式还是样貌都很陈旧。
特别是那道还需要钥匙打开的大门，回锁时会发出沉闷的声响，推开门时又能隐约听到属于老物件年迈的回音。
就好像在对着里屋的人说着“我回来了”。
何伟先一步迎过去，问宋南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炖排骨。宋南竹双手插在衣兜里，上了一天课后略有些沉重的脚步缓慢地落在地板上。她想了想，说好。
她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在母亲离家后就再也没有过。何伟重返宋家后，好似又回到了以前。
但呼吸着冷冰冰的空气，看着昏暗的灯光和那扇紧闭的门，不过是一场无用的希冀妄想而已。
她取下书包，刚要放下，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两秒死一般的沉默。
宋桀嗫嚅着主动打破沉寂，“晚上好。”
“。”
宋南竹靠近，宋桀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宋南竹看了他一眼，宋桀憋着事儿的时候表情根本藏不住，有房间不回，偏偏还在客厅写作业，生怕谁不知道在等他。
他在斟酌着开口，宋南竹就当作没看见。等到何伟端过来一碗热乎的炖排骨，宋南竹起身，坐到了餐桌边。
一道灼灼的目光一直黏着她的后背，丝毫没有消停。宋南竹一边回消息一边慢吞吞地吃，许久碗里才见了底。
何伟盛得不多，宋南竹还是吃得有些撑，胃里满满当当，不适合直接休息。餐桌椅很硬，宋南竹正准备起身，头上落下一道阴影。
宋桀双手垂在两侧，不自然的虚虚握成拳。宋南竹重新靠回椅背，掀起眼皮，看向宋桀那双局促的眼睛，下一秒，宋桀眨了眨眼看向一边。
什么大事要酝酿这么久？
宋南竹快要没有耐心等他开口了，“啧”了一声，打算从另一边绕走。
“南竹姐姐……”
宋南竹动作一滞，挑眉回头。声音虽小，但足够听得清清楚楚。
“我能问你几道题吗？”宋桀紧接着又道。
宋南竹自己都没发现，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弯，“你叫我什么？”
“……”宋桀沉默半响，那双薄唇再次抿起来，低低地又唤了一声，“南竹姐姐，哪里不对吗？”
这个后缀像是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宋南竹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耸了耸肩，忍不住逗他，“没什么不对，就是听起来像谁强迫你叫似的。不乐意？”
“没。”宋桀几乎是立马反驳，随后又小声起来，“没有，我自愿的，没有人强迫我。”
来这么久，宋南竹能听到他叫姐姐的次数屈指可数，第一次见面时那张倔强的脸至今还清晰地留在宋南竹的记忆里。
宋南竹还没回答，耳边传来一声类似撒娇却又很生硬的嗓音，将那两个字叫得与众不同。
“可以吗姐姐？”
直到放学，宋桀也没有思考出宋南竹那句话中的“他们”是指谁们。他回忆了很多遍，对话里也只出现了宋叔叔一个人。他认为宋南竹不会是说错话，为了让自己不再重复的想这个问题，他只能暂时认为另一个人是院长。
新上任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是位善解人意的温柔女性。即便宋桀不愿开口讲英语，英语成绩总是排名班级末尾，她也始终如一地微笑待他，悉心教导。第一天上任便单独找了些同学谈话，其中就包括宋桀。
英语老师了解到他的特殊情况，对他没有意愿上三四节晚自习表示理解和同意，只道他在帮助弟弟妹妹的同时也不要忘了自己。
每一位老师都很好，但宋桀最喜欢她。
恢复到以前的放学时间，宋桀在路上给院长发去了消息。从别苑门口往里走没多远就能看见被霓虹映照成墨蓝色的天空下，具有设计感的别墅轮廓。
灯亮着。
今天比往常要早许多呢。宋桀心想着，脚步不由得加快，以前需要五分钟的路程两分钟就到了门口。
停车位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路灯下他觉得很熟悉，是宋叔叔的车。
宋叔叔也回来了的话，就能找机会问问去看望的事了。
打开门，换鞋的时候，宋桀看见宋南竹的拖鞋仍是早上的模样，她还没有回来。然后又探着脑袋往里看，灯是开着的，但静悄悄的没有看见有人在。
这时，楼梯下的房间门打开，何伟边穿外套边慌张地走过来，“抱歉啊小少爷，本想眯一小会儿，不小心睡过头了。厨房里我炖了排骨，我去给你盛一点啊。”
“何叔，宋叔叔没有回来吗？”宋桀问。
“宋总？没有啊，只是他的助理来取文件，在书房呢。”
宋桀点头，看了楼上一眼，怕错过就没有回房间放书包，转而坐在沙发上等着。没一会儿，何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山药炖排骨放在矮几上，旁边还有一碗浓稠的鲍鱼饭。
何叔的厨艺很好，宋桀原本不太饿的，一看到面前这些，肚子就开始叫嚣着想吃下它们了。
“谢谢何叔。”
他舔了舔唇，刚拿起勺子，便听见从楼上传来的动静。谢宇出现在视野里，宋桀放下勺子，站起身看过去。
谢宇看起来很忙，手里拿着好几个文件夹，还空出一只手接听电话。他看到站在沙发边的人，脚步慢了下来，挂掉电话后他主动开口，“找我有事吗？”
临到头宋桀又不知该不该问，怎么问。他嗫嚅时，谢宇又看了眼时间，催促的举动迫使宋桀开口，他道：“我想问去看望杨阿姨的时间，宋叔叔有说是哪天吗？”
谢宇与他对视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问，“你是很着急吗？”
“不是着急。”宋桀轻抿着唇，想不出要如何解释。
好在谢宇没有多问，他又道：“宋总最近的日程排得很满，我会尽快安排你和夫人见面的时间。”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疗养院那边——夫人近期的状态难得的转好，见面对话不是问题，你和小姐可以放宽心。”
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宋桀点头应好，转而隐隐升起一抹期待。除了能见到杨阿姨的期待，更多的是，她知道后大概会露出欣悦的笑意，不再那么闷闷不乐了。
谢宇看着他含笑的表情，想了想，没忍住下定心丸道：“最近，宋总因为和小姐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心情不错。他答应的事，只是时间问题。”
“……缓和？”
宋桀愣了下，想起上次偶然撞见她和宋叔叔在电话里吵架吵得厉害，那是宋桀唯一一次见她将情绪挂脸。
“嗯，后来小姐主动打电话认错，很难得，宋总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高兴，推了一个重要的海外视频会议亲自去了趟学校。这几天行程很满也是想空出时间陪你们，重要的事他一直记在心上。你们就只管好好学习，其他的不用操心。”
谢宇的话里话间都在表明宋平义的良苦用心和对子女的在意，尽管宋桀刚来这里没多久，吃苦长大的他一直表现得很懂事，就算几率不大，宋总考察了那么久不会看走眼，但谢宇还是希望宋桀能够保持初心，不要被小姐影响。
谢宇是小县城里的普通家庭出生，即便考上了国内前十的好大学，一没人脉二没背景的他能在宋总手下干活，最大的原因还是比起背景，宋总更看重人品。
即使到了现如今一把手的位置，谢宇仍旧没有改变普通人和资本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就算有了交集，也不会缩小这一鸿沟。
不过，宋桀和他也是不一样的，不是亲生也是宋家的人了。不知为何，谢宇看着宋桀那双纯洁无染的双眸，他总是恻隐想要他不受到伤害。
“打电话认错……是什么时候？”宋桀问。
“问这个干什么？”
“……”
细节无关紧要，也没有必须隐瞒的必要性。
谢宇道：“昨天上午。”
昨天的体育课跑完圈就可以自由活动，因为不能回教室，宋桀本想在树荫下做会题——不仅仅是班级浓重的争分夺秒的氛围，还有一种莫名的压力驱使着他要更加努力的学习才行——刚坐下，姜连就来找他玩。聊着天不知不觉就从操场到了食堂。直到下课铃响，姜连学长班上的其他两位关系好的学姐也过来了。
常常见他们三个和宋南竹一起，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很好。宋南竹有这么多好朋友，真好。
这么想着，宋桀听到其中一位戴眼镜好像是叫张娜的学姐说叫丁兴德的人质问宋南竹是不是姜连指示宋桀举报的他，还说可以给她钱，想要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搞得宋南竹没了吃饭的胃口，先回教室了。
“他放屁！举报关我和小天才什么事儿？老子连举报信往哪塞都不知道！”
姜连激动地问丁兴德那小子长什么样，看起来是想要狠狠地教训他。紧接着另一位学姐又说，“宋南竹比你强多了，一句话就把人堵得没开口，你去只能起丢脸的作用。”
“她怎么说的？”
“眼神像是要刀人，语气吧又特别平静，说‘钱和名额我看不上，我要你，和污蔑过的人道歉。’我当时以为她要直接动手，都打算拦了……”
姜连嘶了声，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那我能想象她什么表情了，还好我跟她关系铁，不然肯定也绕着走。”
宋桀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二楼买了一个看起来美味又方便的汉堡，和姜连他们告别离开了食堂，往教学楼去。
那时宋南竹的表情看上去确实算不上高兴，但也没有烦躁缠身的气闷，就是平时的模样——宋南竹给宋桀一种难以捉摸却又心事重重的气质，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宋南竹被丁兴德影响了。
现在宋桀才反应过来，宋南竹失神的原因，是和宋叔叔的那通电话。
宋桀进入学校并没有很长时间，叫得出名字的人也实在有限。他以前没有读过好学校，也知道跳级这件事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上课的老师比院长还要细心关注他的学习，甚至会关心他的心态，让他对被特别关注这件事第一次有了概念。
而比起宋南竹，有关他的话题连凤毛麟角都算不上。
各个阶段性的版本拼凑在一起，宋桀才知道会有人被称作“高岭之花”，也第一次听说“理想型”这个词。
宋南竹从出生就和宋桀有着天壤之别，姣好的家境、不可一世的性格、数不清的朋友和追求者等等一切，都如院里那个总爱熬夜看言情书的姐姐所描述的主人公一样。
她就是公主。
各种意义上都是。
他们反复描述说，宋南竹和童话里的公主唯一的差别就是她毫不收敛的糟糕脾气和她看人如看垃圾一般的漂亮双眸。
她绝不可能对谁低头。
她生来就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再高傲也是合情合理的。大家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这一事实，以至于这个缺点逐渐淡化变成不是缺点，被叫做个性。
到底是因为她不愿低头才毫不费力的就能得到很多人的喜爱和追捧，还是得到了喜爱和追捧才变成不会低头的人，宋桀还没有弄清楚。
不过也不重要了。
月亮不是每晚都愿意铺洒月光给人类，但人类依旧会毫无怨言的仰望着月亮。宋南竹就是宋桀眼里的月亮。是比其他人看到的更真实的月亮。
谢宇走后没多久，宋桀吃完了何伟端来的炖排骨和鲍鱼饭，吃得很干净，何伟十分高兴，不停的夸奖他胃口好，预言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大高个。
他没有回房间，何伟见他在茶几上弯腰做题难受，像是知道他在等谁似的没有劝他回房，不知去哪找到了一只矮凳，让他坐着舒服些，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拿了一件外套怕他冷。
何伟事无巨细的照顾，宋桀尽力的想要去适应习惯，始终还是觉得别扭。
“何叔叔，您去休息吧，我在这坐会题就上去了。”宋桀道。
何伟以为自己在这影响宋桀做题，便道：“那我去厨房看看，小小姐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咔哒”一声开锁的声音。房子有些年头了，是父母送给宋南竹母亲的十岁生日礼物，闲置了好些年，直到结婚才搬进来有了烟火气。因为一直保持着原样，好多物件无论款式还是样貌都很陈旧。
特别是那道还需要钥匙打开的大门，回锁时会发出沉闷的声响，推开门时又能隐约听到属于老物件年迈的回音。
就好像在对着里屋的人说着“我回来了”。
何伟先一步迎过去，问宋南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炖排骨。宋南竹双手插在衣兜里，上了一天课后略有些沉重的脚步缓慢地落在地板上。她想了想，说好。
她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在母亲离家后就再也没有过。何伟重返宋家后，好似又回到了以前。
但呼吸着冷冰冰的空气，看着昏暗的灯光和那扇紧闭的门，不过是一场无用的希冀妄想而已。
她取下书包，刚要放下，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两秒死一般的沉默。
宋桀嗫嚅着主动打破沉寂，“晚上好。”
“。”
宋南竹靠近，宋桀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宋南竹看了他一眼，宋桀憋着事儿的时候表情根本藏不住，有房间不回，偏偏还在客厅写作业，生怕谁不知道在等他。
他在斟酌着开口，宋南竹就当作没看见。等到何伟端过来一碗热乎的炖排骨，宋南竹起身，坐到了餐桌边。
一道灼灼的目光一直黏着她的后背，丝毫没有消停。宋南竹一边回消息一边慢吞吞地吃，许久碗里才见了底。
何伟盛得不多，宋南竹还是吃得有些撑，胃里满满当当，不适合直接休息。餐桌椅很硬，宋南竹正准备起身，头上落下一道阴影。
宋桀双手垂在两侧，不自然的虚虚握成拳。宋南竹重新靠回椅背，掀起眼皮，看向宋桀那双局促的眼睛，下一秒，宋桀眨了眨眼看向一边。
什么大事要酝酿这么久？
宋南竹快要没有耐心等他开口了，“啧”了一声，打算从另一边绕走。
“南竹姐姐……”
宋南竹动作一滞，挑眉回头。声音虽小，但足够听得清清楚楚。
“我能问你几道题吗？”宋桀紧接着又道。
宋南竹自己都没发现，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弯，“你叫我什么？”
“……”宋桀沉默半响，那双薄唇再次抿起来，低低地又唤了一声，“南竹姐姐，哪里不对吗？”
这个后缀像是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宋南竹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耸了耸肩，忍不住逗他，“没什么不对，就是听起来像谁强迫你叫似的。不乐意？”
“没。”宋桀几乎是立马反驳，随后又小声起来，“没有，我自愿的，没有人强迫我。”
来这么久，宋南竹能听到他叫姐姐的次数屈指可数，第一次见面时那张倔强的脸至今还清晰地留在宋南竹的记忆里。
宋南竹还没回答，耳边传来一声类似撒娇却又很生硬的嗓音，将那两个字叫得与众不同。
“可以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