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霖来的第一日,躺在床上,门庭若市。

    来看她的人很多,宋朝的人大都相信灵魂的宿命及人世的轮回,所以这里的所有人都对她死而复生这件事接受地非常坦然非常快。

    来看她的人都说这是她这是命不该绝,阎王爷勾错了生死簿,核对后就把她送回来了,往后必定健康长寿,大富大贵。

    又过了几日,庄医说凌霖可以试着下床走动了,她便走到梳妆桌前想看看晁霖是什么样子,可她却在铜镜里看到了自己只有十三四岁脸。

    凌霖本人十八岁,生得极美,如今十三四岁,更多了稚嫩可爱,眉宇间还充满了明媚英气。

    凌霖疑惑,询问侍女是否自己一直都长这样,侍女回答是;她又询问侍女自己今年多大,侍女回答她说十四岁,上个月刚过完的生日。

    凌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穿越到晁霖身上,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十三四岁的晁霖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她心里疑惑,所以在晁盖来时,便缠着他给自己讲这里的故事、之前的故事、自己的故事。

    晁家庄位于山东省郓城县东溪村内。

    郓城县管下东门外有两个村坊,一个东溪村,一个西溪村,只隔着一条大溪。东溪村为郓城县的第一大村,占地两千五百多亩,共有三百多近四百户的人家,人口更是几千不止。

    晁盖是此处的保正,只因当时西溪压鬼之事,众人便为他起得托塔天王的名号。他将晁家庄建立在村子的最东面,占地将近东溪村的四分之一,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晁盖的父母在生下晁盖后便一直未再孕育上其他的孩子,一直过了十四年,以为此生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时,竟意外有了晁霖。

    那时他们的母亲已然三十又几,这个年纪在现代没什么问题,可是在古代却风险极大。古代的医疗技术跟不上,许多的女子便是死在了生孩子这一关上。尽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母亲还是不顾他父亲的反对,决意生下晁霖,最终却撒手人寰。他们的父亲伤心过度,在他们母亲头七的夜晚,只留下十五岁的晁盖和刚出生一周的晁霖,自缢在房中。

    晁盖只十五岁就继承了庄主,但在自己亲叔叔晁雷的扶持与帮助下,也将晁家庄操持的顺风顺水,甚至比他父亲在时更加繁荣。

    那个在凌霖穿越来时跪在最前面的男人便是晁雷。他是晁盖和晁霖父亲一母所生的亲弟弟,是他们的亲叔叔,也是晁家庄全庄的总管家。

    晁雷每每看到晁盖脸上的坚毅与坚定,心里总是十分高兴,在给自己哥哥嫂嫂上坟时,总是对着他们的墓碑说上许多的话。

    说小盖长大了,比大哥都厉害了,给晁家庄治理的顺风顺水。小霖也慢慢长大了,样子越来越像大嫂,一样的漂亮,不过性子却让小盖养坏了,任性娇纵,不如嫂子一般温柔平和,倒是小盖的性子像的更多。

    他总是说着说着便开始骂上亲哥,说你个没用的亲爹,就知道以死逃避,可累死他这个亲叔叔,比你亲爹都尽职。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血溶于水,那坟墓里躺着的是他亲哥哥与亲嫂嫂,他很想他们,又怎能不伤心。

    晁雷今年四十四岁,还有三个儿子——晁夜、晁明和晁星。

    晁霖今年十四岁,晁盖比她大了十五岁,今年二十九。而晁霖的这三个堂哥,晁夜最大,二十三;晁明是老二,二十一;晁星最小,今年刚十七岁,现在都在帮着晁盖管理庄子。他们三个都是看着晁霖长大的,性格又十分阳光活泼,他们没有亲妹妹,所以对晁霖宝贝异常,常带着晁霖闹得晁盖十分头痛。

    晁明和晁星便是那天跪在晁雷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晁夜伤心过度,在凌霖醒来的前一刻晕了过去,所以凌霖没看到他。

    在晁盖与晁霖的父母去世后,晁雷便提出要替晁盖照顾晁霖,但被晁盖所拒绝。

    晁盖对晁雷说自己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妹妹,叔叔还有三个弟弟,还要帮他照看庄子,实在不愿意再添麻烦了,而且自己除了叔叔与弟弟们,只有晁霖这一个亲妹妹了,实在不愿让她远离自己。

    所以晁霖是晁盖亲手带大的。

    晁盖请了个奶娘,却不是让她来带自己的妹妹,而是给自己传授照顾孩子的经验。他也不让晁霖吃她的母乳,只自己喂妹妹一些牛、羊奶混着糊糊。这么多年,晁盖硬是一边操持着庄子里的大小事务,一边一勺奶一口羹的将晁霖养大了。

    晁盖一直都不愿让他人插手任何有关晁霖的事情,即使是一直以来将他们视为己出的亲叔叔也不愿。他知道晁雷很关心他和晁霖,也一直在默默地帮助他、照顾他,他在心里也早就将他们的叔叔当做父亲一般。可事关晁霖时,他总不愿他多言,也不愿他插手,只自己全权做决定,却每个决定都偏心晁霖。

    正是因为他的骄纵和溺爱,随着晁霖逐渐长大,性格与温和贤良的哥哥大相径庭:

    她活泼好动,任性妄为,明艳肆意而不拘约束。常常追猫打狗,上房揭瓦,闹得庄子上下鸡犬不宁。

    兄妹虽性格不同,但在为人及爱好上却十分相似:

    晁盖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但凡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皆留在庄上住;若要去时,又将银两赍助他起身。最爱刺枪使棒,练习武艺,亦自身强力壮,不娶妻室,终日只是打熬筋骨,便也练得武艺高强。

    他对村民和庄丁更是友善,在这东溪村,不管村里有何事来请晁盖,他都会去。他与村民们交好,为他们行事,这里的村民们对晁盖既尊敬、又喜爱,在他们的心里,晁盖就是不折不扣的仗义英雄,义气保正。

    而晁霖性子虽然乖张,但在对待东溪村村民和晁家庄的家丁下人时总是毫无架子,与他们为善,和他们打成一片,也总去给他们帮忙,就如同她的大哥晁盖一样。所以东溪村和晁家庄上上下下也都十分喜欢她,全都顺着她、哄着她,有什么好的也都先想着她。

    晁霖对兵器和武艺也都十分感兴趣,在她百天抓阄时,抓的就是一把迷你金弓箭。她抓着弓箭,笑得十分开心。

    晁盖十分喜爱妹妹这巾帼英雄一般地喜好,只在她刚会走时便带着她上了庄内的演武场。晁霖的武艺和兵器全都是他找最好的师傅教的,他千金一掷,只为求得一位良师。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晁霖在教师们不断地传授、教习与点拨下,武艺冠绝一时,兵器更是不在话下。

    舞枪弄棒,她得心应手;拉弓射箭,她百步穿杨;飞镖暗石,她出手无声。尤其是她主使的鸳鸯剑,更是如云狂舞,出神入化——这也是她最喜欢、用的最衬手,现在主使的兵器。

    鸳剑长三尺七寸,鸯剑长三尺四寸,利可断金。右手雌剑重六斤四两,左手雄剑重七斤十三两。这鸳鸯剑是晁盖按照蜀汉昭烈帝刘备的兵器去青州济南郡找的最好的铁匠复刻的,他给晁霖百天抓阄时的金弓箭便出自此人之手。

    晁霖的双剑师傅,更是晁盖费尽心思、辗转多人才找来的:

    此人名叫司与尘,东京人士,十七岁。年纪轻轻,双剑却使得出神入化,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晁盖快把眼睛盯穿、脑门夹破才寻得此人。

    这人来时与晁盖说,必须先看一看晁霖再决定教不教她。晁盖将七岁的晁霖带到他的面前,他却只在看到晁霖的第一眼时就痛快地答应下来了。他见晁霖虽是个孩子,却面色坚定,身躯挺直,一双眼更是毫不畏惧地盯着自己。

    ——光看就能看出是个好苗子。

    晁盖每每见到晁霖在演武场上的飒爽英姿,心里总是一千一万个高兴,逢人便夸自己妹妹的好。晁家庄的下人们都笑着点头,又想着他们的庄主以后打不过大小姐了,便更觉好笑了。

    晁盖不仅注重晁霖习武方面的发展,同样也十分注重她内在的培养,他不愿妹妹做个只知盲目打杀的女子,他更希望她能成为一名帅才。

    于是他千哄万哄,哄着晁霖去读书写字,又习了些琴棋茶画。

    琴棋茶画自也是晁盖请的最好的师傅教的,可晁霖总是兴致不大。晁盖无奈,浅尝辄止,略有所得。

    而晁霖的读书写字却是吴用亲自教的。

    吴用与晁盖是从小的朋友。吴用比晁盖小三岁,二人年纪相仿,又志同道合,一直都是无话不说的好友。再加上吴用早年间考中过童生,已经垄断了乡里的教书和识文断字的生意,所以在晁霖点头答应读书写字时,晁盖几乎是第一时间找到了他。

    晁霖也是吴用从小看着长大,他心中对她十分喜爱。

    晁盖晁霖兄妹俩总是一起上山打猎。兄妹俩上山从不带旁人,只独享属于他二人的亲情时光。

    小的时候晁盖一手抱着晁霖,一手拿着弓箭,看到猎物便赶忙放下她去拉弓;长大后晁霖也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拉着哥哥,跟在他的后面,看见猎物时放开哥哥的手却也不急着拉弓,只故意赶在晁盖拉弓时再快速拉弓射出自己的箭,在晁盖惊讶的转头看向她时,故意抬头冲哥哥笑的一脸得意。晁盖也不恼,走到被晁霖射杀的猎物前仔细地观察箭头射进去的深度,他知道自己的妹妹长大了。

    兄妹俩都猎好了,就架起个火堆,将猎物用磨尖了的树枝一穿,放在火堆前烤着吃了,便都拍拍屁股欢欢喜喜地回了家。

    随着晁霖越长越大,她便喜欢起了夜晚出门,时常自己一个人后半夜上山。

    她喜欢在外面,她喜欢在山顶呼吸过的清新空气;喜欢在山林间拂过身侧的冷冽风息;喜欢抬头看见黑夜中的满天繁星;更喜欢耳边传来的虫鸣鸟叫。她爬上一棵树,再在树枝上睡一夜,她抬头望着天,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自己是存在于这天地间的,是自由的。

    等到第二天晁盖来寻她,她便再一边听着哥哥的责怪与唠叨一边跟着他回去。但每次只要进到庄里,她便立马笑嘻嘻地头也不回地跑开。晁盖拿她没办法,只得作罢。

    兄妹俩就这么打打闹闹了几年,倒也是他们之间一件乐事。

    晁霖也喜欢跳进溪里去摸鱼,村前溪水的下游就在晁家庄的后山,她总去那里玩耍。

    在水边长大的孩子水性都极好,她又从小练武,肺活量大,闭气时间可以达到很久,她甚至比村里专门打鱼为生的渔夫水性都好得很多。她总是从后山入水,逆着溪水游到村前,猛地从水中跳起,再翻身越进去,就如同鱼一般。

    在这条溪中,若是有渔夫钓不上来的大鱼,晁霖便潜在湖里追着它而去,徒手抓起,脚一蹬浮起来,用力扔到渔夫的船上,然后大声调笑着渔夫们的垂钓技术还不如自己下来捞来的好,便又一个猛子扎在水里游走了。

    晁霖的小恶魔属性,便是如此——总是喜欢嘴上不饶人,得了便宜便处处卖乖。

    晁霖就这样过完了自己人生的十四年,离世的第一日,凌霖便穿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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