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九天玄女娘娘，”晁霖开口：“传说中帮助黄帝打败蚩尤的上古女战神。”
“是我。”台阶上传来悠悠之声。
“能亲自见到玄女娘娘，真是我的荣幸。”晁霖挑挑眉，拍了个马屁。
九天玄女听到晁霖的话，轻笑起来道：“你知道我能看透你的真实想法的，这种虚假奉承的话，不必说。”
晁霖闻之撇撇嘴——她确实不是真心实意夸赞九天玄女的。
晁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阴了宋江、把玄女给他送天书的事给搅黄了，所以她认为这九天玄女必是来叫她问话且让她付出点什么代价的，这叫她怎么真心夸赞她？
“为何娘娘你不对我露真颜呢？每次不是背对着我就是如此遮挡住自己。”晁霖没接话茬，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莫问，此乃天机。”九天玄女故作神秘。
哦，好吧。
晁霖又撇撇嘴，不说话了。
“你为何如此做？”九天玄女问道晁霖：“阻止天魁星君来见我。”
“玄女娘娘不是能看透我的想法吗，如何还问呢？”晁霖轻笑，抬头凝望着那模糊的身影道。
九天玄女不做声了，她沉默了许久，终又开口道：“他们是天上的星君，此一生只是下凡历劫，他们死后都会回天上重聚，你没必要如此执着的。”
“我知道。”晁霖声音十分地坚定：“我知道他们是星君，我也知道他们死后会回到天上，但我就是执着，我不希望他们在人间一世却都死得如此不值，就算不为了星君，也为了晁盖，他就不是星君不是么？”
“星君们为国而死，也留下了千古名声，如何却算不值呢？”
“为国？为一个已经支离破碎马上就要灭亡了的国吗？”晁霖一声冷笑：“他们的为国捐躯，不过是使北宋晚了几年灭亡，为昏君和奸臣做了嫁衣而已。”
“这就是星君们下凡的意义。”九天玄女声音冷冷：“他们下凡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
“那他们失败了不是吗？”晁霖反问：“北宋还是灭了，星君们牺牲得毫无意义。”
“你为何如此绕不过来这个弯呢？”九天玄女一声轻叹，无奈道：“他们下凡只是为了保护国家，成功与否不重要，这就是他们下凡时已经注定的命运。”
晁霖听完笑了起来，“我大哥曾跟我说过：‘什么命运的注定，哪有命运的注定，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玄女娘娘，恕我不敬，如今我也要把这句话送给你。”
“你真的很在乎晁盖。”九天玄女在朱帘后眯起眼睛，声音空灵。
“我是晁霖，他是我大哥，我自然在乎他。”
“凌霖，你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了。”九天玄女声中带笑，多了几丝揶揄和玩味之意。
晁霖在听到九天玄女叫自己本名时下意识地一愣，她并不觉得吃惊，毕竟阶上之人是个神仙，她只觉得陌生，四年了，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的本名，快要忘了自己其实只是个普通人了。
“玄女娘娘通晓一切，确实，我很适应，甚至觉得我就是属于这里的。”她一笑答道。
“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若你成功地让他们活下来了，那他们在人间就只能落得个草寇名声，那他们在人间的后辈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我自有想法，玄女娘娘读我的心便是。”
“很冒险，你怎知事情就一定会按照你所想那样发展呢？”
“娘娘你说的，这是注定的命运。即是注定，那我便确定。”
九天玄女听了晁霖的话叹了一口气，道：“对于星君们来说，这一世只是他们无尽生命里的一个插曲，你当真要如此认真吗？”
“他们是星君，所以人间一世对他们不算什么，可我是凡人，所以人间一世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全部。他们现在也算是凡人，所以这一世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也是他们的全部。玄女娘娘，你真的希望星君们为这样一个不值得的国家付出自己的全部吗？”
晁霖眯起眼，“被万箭穿心、被凌迟处死，被腰斩、被压死、被刺死、被箭射死，战死、自刎、自缢、摔死、淹死、残疾，被瘟疫带走生命、被病痛折磨死，九死一生后还要被奸臣毒死、害死，玄女娘娘，这就是他们注定的命运吗？你当真不觉得残忍吗？”她说到此，声音已不自觉地哽咽起来：
“是，如若为了国家，我也愿意付出生命，不论我死得如何惨烈我都愿意。可现在这个国家不值，现在这个皇上不值！如果星君们都如呼延将军一般死在抗金战场、死在真正有意义的战场，那我将毫不犹豫、毫不阻拦！但是他们为了昏君奸臣、为了注定灭亡的朝代而死，那我将用尽全力，绝不妥协！”
晁霖双目含泪，却硬生生地憋住了眼泪没有掉下。她坚定地看着九天玄女模糊的身影，继续道：“既然他们此生的意义是保卫国家，那我此生的意义便就是保卫他们，即使娘娘是神仙，也绝对阻拦不了我。”
九天玄女听完后沉默许久，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没想阻拦你，我也不会阻拦你，我更阻拦不了你。”
“什么意思？”晁霖一愣，“阻拦不了我？”
九天玄女没回答，而是笑起来道：“我叫你来之前西王母娘娘就告诉我不要白费力气，可我没听，还是叫你来了。西王母娘娘阻拦不了我，就如同我阻拦不了你一般。凌霖，你的脾气性格，倒真是一点都没变。”
晁霖皱起眉，对九天玄女的话深感疑惑：
不要白费力气？脾气性格没变？这是什么意思？
“玄女娘娘这话，倒像是之前就认识我了？”她眯起眼询问道。
“何止。”九天玄女声音里带着笑意：“但这现在也不是时候告诉你。算了，凌霖，你既主意已定，我也不会再多说了，那三卷天书我既没有赠与天魁星君，那便赠与你吧。”
她说着就让座下的青衣小仙去屏风背后的玉盘中托出了黄罗袱子包着的三卷天书，又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晁霖。
晁霖接过天书，低头看着这看起来厚重实际却十分轻巧的天书，心里只觉得不敢相信：自己阻拦宋江不但没有遭到惩罚竟然还捡漏了？还有这种好事？
“这天书你看不看都都可。”九天玄女继续道：“对于你来说，这天书只有一本是有意义的。天魁星、天机星、天闲星，或是晁盖，你都可与之共赏。凌霖，珍重。”
晁霖听完愣愣地看了一眼天书，又抬起头愣愣地看了一眼九天玄女模糊的身影，嘴巴微张，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许久，她双手托着天书对九天玄女弯腰制礼，说了一句：“多谢九天玄女娘娘。”
“无妨，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虚礼。回吧。”
九天玄女的话音刚落，大殿里就开始剧烈地摇晃并狂风骤起。晁霖被狂风迷了眼睛，随之站不稳而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但她再睁眼时，却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此时已是后半夜，晁霖躺在床上，快速的场景切换已经让她分不清刚才是梦境还是现实。她迷茫地看着左手边多出来的黄罗包袱，心里十分地乱：
那九天玄女认识自己，她还十分地了解自己，让自己不必跟她虚礼。她们之间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可自己不就是个普通的穿越大学生吗？怎么会和神仙有关联？
搞不懂。
晁霖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聚义厅内又摆宴席庆祝宋太公上山，公孙胜则在这时提出了自己要回蓟州看望老母和恩师的请求。
“三五个月再回来相见。”公孙胜说道。
“一清，百日为期，不可爽约啊。”晁盖笑着看他。
“自然，小道自不失信。”公孙胜对晁盖作了个揖。
哼，骗子。
晁霖挑眉撇嘴，暗自腹诽。
“咳。”公孙胜一声轻咳，看向晁霖，“小霖妹子，贫道与你有话要说。”
“嗯？”晁霖一吓：不会他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偷着说他坏话被发现了？！
“公孙道长请说。”晁霖有点尴尬。
“贫道要单独与你说。”公孙胜神秘一笑，转而看向晁盖道：“天王哥哥，贫道与小霖妹子借一步说话，望海涵。”
晁盖看了一眼公孙胜，又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晁霖，终是点了点头。
晁霖坐在轮椅上，公孙胜将她推出了聚义厅。他二人一直向前，都快要到南山三关时，公孙胜才停下了脚步。
他停稳轮椅，绕到晁霖身前，向她左侧身后一扬拂尘，转而看着她道：“你得那天书了？”
晁霖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她这一路心情忐忑，本以为公孙胜是发现了自己说他坏话要给她点小惩罚，没想到竟然是有关天书的事。转而她又低头一笑，心想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有道行的半仙。
她抬起眼看着公孙胜，缓缓开口道：“公孙先生，料事如神。”
“那天书你看了么？”公孙胜眯起眼。
晁霖歪歪头看着公孙胜，没回答。
“你不信任贫道？”
“公孙先生是如何得知我得了天书的呢？”晁霖不答反问。
“你说的，贫道料事如神。”公孙胜得意一笑。
“今早起来看了几页。”晁霖看着公孙胜，淡淡答道。
“很神奇，是吗？”
“一本很神奇，一本我熟知，一本空白。”晁霖眨眨眼，叹了口气。
怪不得九天玄女跟她说这天书只有一本是对她有意义的。
“一本讲法术，一本讲军机，一本…皆未定。”公孙胜笑的意味深长：“小霖，这最后一本，都在你。”
“在我？”晁霖不解，“什么意思？”
“天机。”公孙胜勾勾嘴角，言简意赅。
又是天机。晁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有道行的就知道说天机。
“你武艺超群，军事兵法上也颇有见地，法术对于你来说没什么用，平日里还是让我这牛鼻子老道招摇撞骗就好。”公孙胜挑挑眉，看着晁霖。
“我对法术没什么兴趣。”晁霖撇撇嘴。
“那就好。”公孙胜笑起来，“贫道只是想叫你莫过分依赖那天书，你非常人，那天书可以给你帮助，但莫要走火入魔。”他说完又对着晁霖左侧身后一扬拂尘。
晁霖不说话，公孙胜也沉默了。又过了一会，他语意深长地开口：“还有一件事，小霖，你知道众生皆有命，有些事乃注定的结局。你若想改变，只需尽力就好，若是过分追逐一个结果，最终受得伤也许会比现在还严重，不只是身体上的，你的心理也会崩溃。你懂贫道的意思吗？”
“我懂，”晁霖垂下眼，脸上漾出一个笑，“我也知道。这相似的话已有人跟我说过了，但我意已决，绝不改变。”
她说完抬起头，一脸灿烂却又眼神坚定地笑着看公孙胜，问道：“公孙道长愿意帮助我吗？还是只袖手旁观，只放任一切随命？”
“贫道无法回答。”公孙胜勾勾嘴角，“但你若需要，贫道自不推脱。”
“道长虽不明说，但是这句话就已给我回答了，多谢先生。”晁霖看着公孙胜，一脸我明白的表情。
公孙胜笑着点点头，随后看向晁霖左后侧的一块大石，开口道：“出来吧二位兄弟，别藏了。”
晁霖闻之一惊，她转过头向身后看去，只见一脸尴尬挠着头的阮小七，和一脸淡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张横一齐从石头后走了出来。
不会吧？
晁霖皱起眉看着他俩，又转回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公孙胜，那眼神里写着的是：你既然发现了怎么不早说？！
公孙胜对着拂尘努了一下嘴，又笑着回了晁霖一个眼神，意思是让她放心，他们没听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个…道长，霖妹，巧啊…”阮小七尴尬地开口。
“是啊七哥，真‘巧’啊。”晁霖特意咬重了“巧”这个字。
阮小七听完更加不好意思，只挠着头尴尬地嘿嘿笑着。
“既然二位兄弟来了，那就请二位兄弟将小霖妹子送回聚义厅吧。贫道这就要下山了，告辞。”公孙胜微微一笑，向三人抱了个拳。
“道长，等一下。”阮小七叫住公孙胜，跑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装满银子的、沉甸甸的袋子。“大哥一猜你跟霖妹说完话后就不会再回聚义厅了，这是他特意让俺给哥哥送来的。”
“替我多谢天王。”公孙胜接过袋子一笑，“贫道走了。”
“公孙先生保重，记得回来。”晁霖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公孙胜。
“道长哥哥保重。”阮小七笑得一脸灿烂地摆着手。
“公孙道长保重。”张横挑挑眉，懒懒道。
公孙胜点头示意，之后便扬扬衣袖，转身离去。
三人目送公孙胜离开，随着他的背影消失，阮小七也走到晁霖身后推上了她的轮椅。张横走在二人身侧，三人一齐回往聚义厅。
三人一路沉默，谁也没开口说话。晁霖不知道阮小七和张横都听见了什么，所以她根本也没办法问，她若是一开口，只会让三人更加地尴尬。
阮小七不说话纯属是因为他心虚，公孙胜和晁霖刚出了聚义厅晁盖就让他给去公孙胜送银子，还特意叮嘱他不要去偷听他二人谈话，只远远地站着等结束再去送，结果他到底没压住好奇心，一看到就跑到旁边偷听去了。
张横不说话是因为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了，他是偷偷跟着阮小七来的，也是跟他一起偷听的。一开始他二人只看见公孙胜和晁霖的嘴巴在动，说的什么却是一点也听不见，后来只见公孙胜一扬拂尘，他二人便能听见公孙胜和晁霖的谈话了。
张横听见公孙胜说什么众生有命，又说晁霖会受更重的伤，晁霖却说自己不会改变，还问公孙胜会不会帮助自己，公孙胜没明说晁霖却还谢谢他。张横属实想不明白，在心里犯着迷糊。
三人走到聚义厅前，却见李逵正坐在门口石阶上哭泣，而晁盖和宋江正站在李逵的身边安慰他。
“怎么了黑大爷？哭啥呢？不嫌丢人。”阮小七扯着脖子对李逵喊道。
“阮小七！你休笑话我！当心俺一斧子劈了你！”李逵没起身，只抬起头对着阮小七嚷道。
“嘿俺说你这个黑汉子，你也忒不识好歹了，俺可是在关心你！”
“七哥。”
晁霖转过头对阮小七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说了，阮小七看到，悻悻然闭上了嘴。
“铁牛哥哥这是也要下山？”晁霖又看向李逵。
“妹子如何得知？”李逵震惊地抬起头。
晁霖闻之一笑，没有回答，只看向晁盖和宋江问道：“大哥和公明哥哥不允吗？”
“妹子你不知。”宋江皱起眉，一脸无奈恼怒地看了一眼李逵后继续对晁霖道：“这李家兄弟生性不好，回乡去必然有失。况且他性如烈火，到路上必有冲撞，他又在江州杀了许多人，那个不认得他是黑旋风？他又形貌凶恶，倘有疏失，路程遥远如何得知？我叫他且过几时，打听得平静再去取未迟，可无奈这黑厮就是千万般不依，吃醉了酒在聚义厅耍将起来，天王哥哥说话他都不听，我将他撵出来他就在这里哭，气煞我也。”
宋江说完掐起腰，如黑炭一般的脸气得都有几丝发白了。
晁霖听了宋江的话不觉好笑，这李逵当真是孩子心性，耍起脾气连宋江都奈何不了。她一笑，看向李逵开口道：“铁牛哥哥，公明哥哥说得有道理，不如再等等？”
“俺当妹子你明事理！如今看来你也是个偏心鬼！怎地公明哥哥和公孙先生都可以接爹看娘！就俺铁牛不可以！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一起欺负俺！今日你们让俺要去，不让俺也要去，俺就要回家接老娘！”李逵又撒起泼。
“咳咳。”晁盖攥拳置于嘴边，面色不快地轻咳几声，提醒着李逵和宋江自己听到晁霖被说的不满。
“铁牛！”宋江赶忙瞪起李逵：“你这黑厮如何说话！不许跟小霖妹子如此无礼！”
“就是，你这黑炭团，不许说我们妹子不好！”阮小七也白了一眼李逵。
李逵被宋江一斥，自知说错了话，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不敢做声了。
晁霖看了一眼无奈的宋江，又看了一眼沉着脸的晁盖，笑起来，“铁牛哥哥既然心意已定，那便去吧。”
“真的？！”李逵瞬间抬起头，面上的不满和伤心瞬间转为了兴奋，一脸期待地看着晁霖。
宋江闻之十分地不可思议，试图阻拦晁霖道：“小霖妹子，这黑厮想一出是一出，你可莫要惯着他啊。”
“公明哥哥，”晁霖依然笑着：“没事，让铁牛哥哥去吧。”
宋江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晁霖，又看向一直不置一词的晁盖，见晁盖并不反对，只得叹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李逵说道：“铁牛，既小霖妹子为你求情，天王哥哥也不反对，那你便去吧，只是你这下山一趟，必是要依我三件事。”
“只要让俺下山，哥哥莫说是三件事，就算是三百件事俺铁牛也依得！”李逵高兴地站起，满脸堆笑地看着宋江。
“第一，你一路不可吃酒；第二，你只自己下山，悄悄地取了你老娘便回来；第三，你使的那两把板斧休要带去，以免惹人注目。一路上小心在意，要早去早回。”
“等一下。”晁霖看向宋江，“公明哥哥，这第一件与第三件事都可让铁牛哥哥依得，只不过这第二件事上我有不同的意见，哥哥可愿一闻？”
“妹子客气，快请讲。”
“铁牛哥哥独自回沂州这事，我不同意。一来沂州路途遥远，二来铁牛哥哥确实人人识得，三来铁牛哥哥不识字，这一路必会多出许多麻烦。所以我想，铁牛哥哥这一路，必须得有两个人跟着才行。”
“想必妹子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宋江看着晁霖了然一笑。
“自然。”晁霖回之一笑，“朱贵朱掌柜乃铁牛哥哥同乡，派他去可一路熟悉照应。戴宗戴院长日行千里，来回传递消息十分便利，铁牛哥哥也很听他的话，所以戴院长也要一路同去。”
“妹子心思细腻，宋某犹之不及，只是这黑厮鲁莽性急，怕二位兄弟不快。”
“那我亲自与二位兄弟说。”晁盖开口。
“不必。”晁霖摇摇头，“大哥，我来说，此一行我还有话要嘱咐他二人。”
“好。”晁盖点头道。
“七哥。”晁霖回头对阮小七道：“麻烦你去叫朱掌柜和戴院长出来一趟。”
“好嘞。”阮小七得到指示，即刻跑进了聚义厅。
只片刻朱贵与戴宗便跟在阮小七身后出来了。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他二人便一脸茫然地看着晁霖，不知她叫他们所为何事。
“朱贵哥哥，戴宗哥哥，我叫你二人来是有一事相托。”晁霖对他二人一笑：“铁牛哥哥要回沂州老家接老母上山，我自唐突，烦请二位哥哥与铁牛哥哥同去，一路上多多照应着他。”
二人闻言点头应好，晁霖便开始给他二人分配任务：
“戴院长、朱贵哥哥与铁牛哥哥三人一同下山，你们去时不必急行，但切记回来时必要急行。到沂州后，你三人只歇在朱贵哥哥弟弟的酒店里，之后戴宗哥哥与铁牛哥哥去接老母，朱贵哥哥只在酒店里等着接应就好。等到铁牛哥哥母亲一到，你等即刻回山，不得有误。”
“得令。”二人一同抱拳回道。
“还有。”晁霖表情严肃地看着戴宗道：“戴宗哥哥，你与铁牛哥哥接到他母亲返程时，不论碰到何种情况，不要停留、不要让铁牛哥哥离开他母亲一步、不要让他四处乱跑却把你们单独留在原地，切记！”她说完，眉间已深深蹙起，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好，我记住了，你放心。”戴宗点头。
“小霖妹子就是心细！”李逵嘿嘿笑起来，看向晁霖道：“妹子为俺布置得如此周密，刚才俺铁牛出言得罪，妹子你别在意，多谢啊！”
“铁牛哥哥客气，你三人收拾东西，准备好后即刻便出发。”晁霖一笑道。
李逵、戴宗、朱贵收到指令，当下与众人告别。其余人则一同回到聚义厅，继续宴席。
进了聚义厅，阮小七嬉皮笑脸地磨了晁盖半天，终是得偿所愿地把晁霖磨来了水军一桌。晁霖坐好，阮小七刚想坐到她身边好为她夹菜献殷勤，结果却被张横一屁股抢了先。
阮小七发现张横抢了自己的位置后先是一愣，随即眼里都要冒出了火。他咬着牙看着张横，一开口，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张横，你这厮好没道理，霖妹明明是俺求来的，俺要坐她身边，你坐她身边做什么？你给俺起来！”
“谁让你不快些。”张横瞥了一眼阮小七，“先来后到，老爷我没有让的道理。”
“哎你！”
阮小七上来了脾气，阮小二与阮小五也攥紧了拳头准备为弟弟撑腰。三人刚想发作，晁霖却及时地发声了：
“七哥。”她皱着眉对着阮小七摇了摇头，又舒展眉目安抚性地看向阮小二和阮小五：“别这样，张横哥哥他们乃新来头领，让他们一次。”
“哼。”阮小七听了晁霖的话不屑一甩头，但还是十分听话地压下脾气坐到了阮小二与阮小五身边。
“狗脸张，俺让你一次，下不为例！”他咬牙切齿道。
“用你？”张横依然不屑一哼。
“行了张横。”晁霖转脸皱着眉白了他一眼，“别得寸进尺。”
张横听了晁霖的话没有回应，只又哼了一声便拿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他再倒再饮，连着吃了五六碗才停下，之后他又将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
一桌人疑惑又奇怪地看着张横，而晁霖则直接懵圈了：阮小七不就跟他呛呛了两句吗？他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张横，你这是受啥刺激了？”
“是我。”台阶上传来悠悠之声。
“能亲自见到玄女娘娘，真是我的荣幸。”晁霖挑挑眉，拍了个马屁。
九天玄女听到晁霖的话，轻笑起来道：“你知道我能看透你的真实想法的，这种虚假奉承的话，不必说。”
晁霖闻之撇撇嘴——她确实不是真心实意夸赞九天玄女的。
晁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阴了宋江、把玄女给他送天书的事给搅黄了，所以她认为这九天玄女必是来叫她问话且让她付出点什么代价的，这叫她怎么真心夸赞她？
“为何娘娘你不对我露真颜呢？每次不是背对着我就是如此遮挡住自己。”晁霖没接话茬，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莫问，此乃天机。”九天玄女故作神秘。
哦，好吧。
晁霖又撇撇嘴，不说话了。
“你为何如此做？”九天玄女问道晁霖：“阻止天魁星君来见我。”
“玄女娘娘不是能看透我的想法吗，如何还问呢？”晁霖轻笑，抬头凝望着那模糊的身影道。
九天玄女不做声了，她沉默了许久，终又开口道：“他们是天上的星君，此一生只是下凡历劫，他们死后都会回天上重聚，你没必要如此执着的。”
“我知道。”晁霖声音十分地坚定：“我知道他们是星君，我也知道他们死后会回到天上，但我就是执着，我不希望他们在人间一世却都死得如此不值，就算不为了星君，也为了晁盖，他就不是星君不是么？”
“星君们为国而死，也留下了千古名声，如何却算不值呢？”
“为国？为一个已经支离破碎马上就要灭亡了的国吗？”晁霖一声冷笑：“他们的为国捐躯，不过是使北宋晚了几年灭亡，为昏君和奸臣做了嫁衣而已。”
“这就是星君们下凡的意义。”九天玄女声音冷冷：“他们下凡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
“那他们失败了不是吗？”晁霖反问：“北宋还是灭了，星君们牺牲得毫无意义。”
“你为何如此绕不过来这个弯呢？”九天玄女一声轻叹，无奈道：“他们下凡只是为了保护国家，成功与否不重要，这就是他们下凡时已经注定的命运。”
晁霖听完笑了起来，“我大哥曾跟我说过：‘什么命运的注定，哪有命运的注定，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玄女娘娘，恕我不敬，如今我也要把这句话送给你。”
“你真的很在乎晁盖。”九天玄女在朱帘后眯起眼睛，声音空灵。
“我是晁霖，他是我大哥，我自然在乎他。”
“凌霖，你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了。”九天玄女声中带笑，多了几丝揶揄和玩味之意。
晁霖在听到九天玄女叫自己本名时下意识地一愣，她并不觉得吃惊，毕竟阶上之人是个神仙，她只觉得陌生，四年了，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的本名，快要忘了自己其实只是个普通人了。
“玄女娘娘通晓一切，确实，我很适应，甚至觉得我就是属于这里的。”她一笑答道。
“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若你成功地让他们活下来了，那他们在人间就只能落得个草寇名声，那他们在人间的后辈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我自有想法，玄女娘娘读我的心便是。”
“很冒险，你怎知事情就一定会按照你所想那样发展呢？”
“娘娘你说的，这是注定的命运。即是注定，那我便确定。”
九天玄女听了晁霖的话叹了一口气，道：“对于星君们来说，这一世只是他们无尽生命里的一个插曲，你当真要如此认真吗？”
“他们是星君，所以人间一世对他们不算什么，可我是凡人，所以人间一世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全部。他们现在也算是凡人，所以这一世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也是他们的全部。玄女娘娘，你真的希望星君们为这样一个不值得的国家付出自己的全部吗？”
晁霖眯起眼，“被万箭穿心、被凌迟处死，被腰斩、被压死、被刺死、被箭射死，战死、自刎、自缢、摔死、淹死、残疾，被瘟疫带走生命、被病痛折磨死，九死一生后还要被奸臣毒死、害死，玄女娘娘，这就是他们注定的命运吗？你当真不觉得残忍吗？”她说到此，声音已不自觉地哽咽起来：
“是，如若为了国家，我也愿意付出生命，不论我死得如何惨烈我都愿意。可现在这个国家不值，现在这个皇上不值！如果星君们都如呼延将军一般死在抗金战场、死在真正有意义的战场，那我将毫不犹豫、毫不阻拦！但是他们为了昏君奸臣、为了注定灭亡的朝代而死，那我将用尽全力，绝不妥协！”
晁霖双目含泪，却硬生生地憋住了眼泪没有掉下。她坚定地看着九天玄女模糊的身影，继续道：“既然他们此生的意义是保卫国家，那我此生的意义便就是保卫他们，即使娘娘是神仙，也绝对阻拦不了我。”
九天玄女听完后沉默许久，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没想阻拦你，我也不会阻拦你，我更阻拦不了你。”
“什么意思？”晁霖一愣，“阻拦不了我？”
九天玄女没回答，而是笑起来道：“我叫你来之前西王母娘娘就告诉我不要白费力气，可我没听，还是叫你来了。西王母娘娘阻拦不了我，就如同我阻拦不了你一般。凌霖，你的脾气性格，倒真是一点都没变。”
晁霖皱起眉，对九天玄女的话深感疑惑：
不要白费力气？脾气性格没变？这是什么意思？
“玄女娘娘这话，倒像是之前就认识我了？”她眯起眼询问道。
“何止。”九天玄女声音里带着笑意：“但这现在也不是时候告诉你。算了，凌霖，你既主意已定，我也不会再多说了，那三卷天书我既没有赠与天魁星君，那便赠与你吧。”
她说着就让座下的青衣小仙去屏风背后的玉盘中托出了黄罗袱子包着的三卷天书，又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晁霖。
晁霖接过天书，低头看着这看起来厚重实际却十分轻巧的天书，心里只觉得不敢相信：自己阻拦宋江不但没有遭到惩罚竟然还捡漏了？还有这种好事？
“这天书你看不看都都可。”九天玄女继续道：“对于你来说，这天书只有一本是有意义的。天魁星、天机星、天闲星，或是晁盖，你都可与之共赏。凌霖，珍重。”
晁霖听完愣愣地看了一眼天书，又抬起头愣愣地看了一眼九天玄女模糊的身影，嘴巴微张，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许久，她双手托着天书对九天玄女弯腰制礼，说了一句：“多谢九天玄女娘娘。”
“无妨，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虚礼。回吧。”
九天玄女的话音刚落，大殿里就开始剧烈地摇晃并狂风骤起。晁霖被狂风迷了眼睛，随之站不稳而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但她再睁眼时，却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此时已是后半夜，晁霖躺在床上，快速的场景切换已经让她分不清刚才是梦境还是现实。她迷茫地看着左手边多出来的黄罗包袱，心里十分地乱：
那九天玄女认识自己，她还十分地了解自己，让自己不必跟她虚礼。她们之间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可自己不就是个普通的穿越大学生吗？怎么会和神仙有关联？
搞不懂。
晁霖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聚义厅内又摆宴席庆祝宋太公上山，公孙胜则在这时提出了自己要回蓟州看望老母和恩师的请求。
“三五个月再回来相见。”公孙胜说道。
“一清，百日为期，不可爽约啊。”晁盖笑着看他。
“自然，小道自不失信。”公孙胜对晁盖作了个揖。
哼，骗子。
晁霖挑眉撇嘴，暗自腹诽。
“咳。”公孙胜一声轻咳，看向晁霖，“小霖妹子，贫道与你有话要说。”
“嗯？”晁霖一吓：不会他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偷着说他坏话被发现了？！
“公孙道长请说。”晁霖有点尴尬。
“贫道要单独与你说。”公孙胜神秘一笑，转而看向晁盖道：“天王哥哥，贫道与小霖妹子借一步说话，望海涵。”
晁盖看了一眼公孙胜，又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晁霖，终是点了点头。
晁霖坐在轮椅上，公孙胜将她推出了聚义厅。他二人一直向前，都快要到南山三关时，公孙胜才停下了脚步。
他停稳轮椅，绕到晁霖身前，向她左侧身后一扬拂尘，转而看着她道：“你得那天书了？”
晁霖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她这一路心情忐忑，本以为公孙胜是发现了自己说他坏话要给她点小惩罚，没想到竟然是有关天书的事。转而她又低头一笑，心想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有道行的半仙。
她抬起眼看着公孙胜，缓缓开口道：“公孙先生，料事如神。”
“那天书你看了么？”公孙胜眯起眼。
晁霖歪歪头看着公孙胜，没回答。
“你不信任贫道？”
“公孙先生是如何得知我得了天书的呢？”晁霖不答反问。
“你说的，贫道料事如神。”公孙胜得意一笑。
“今早起来看了几页。”晁霖看着公孙胜，淡淡答道。
“很神奇，是吗？”
“一本很神奇，一本我熟知，一本空白。”晁霖眨眨眼，叹了口气。
怪不得九天玄女跟她说这天书只有一本是对她有意义的。
“一本讲法术，一本讲军机，一本…皆未定。”公孙胜笑的意味深长：“小霖，这最后一本，都在你。”
“在我？”晁霖不解，“什么意思？”
“天机。”公孙胜勾勾嘴角，言简意赅。
又是天机。晁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有道行的就知道说天机。
“你武艺超群，军事兵法上也颇有见地，法术对于你来说没什么用，平日里还是让我这牛鼻子老道招摇撞骗就好。”公孙胜挑挑眉，看着晁霖。
“我对法术没什么兴趣。”晁霖撇撇嘴。
“那就好。”公孙胜笑起来，“贫道只是想叫你莫过分依赖那天书，你非常人，那天书可以给你帮助，但莫要走火入魔。”他说完又对着晁霖左侧身后一扬拂尘。
晁霖不说话，公孙胜也沉默了。又过了一会，他语意深长地开口：“还有一件事，小霖，你知道众生皆有命，有些事乃注定的结局。你若想改变，只需尽力就好，若是过分追逐一个结果，最终受得伤也许会比现在还严重，不只是身体上的，你的心理也会崩溃。你懂贫道的意思吗？”
“我懂，”晁霖垂下眼，脸上漾出一个笑，“我也知道。这相似的话已有人跟我说过了，但我意已决，绝不改变。”
她说完抬起头，一脸灿烂却又眼神坚定地笑着看公孙胜，问道：“公孙道长愿意帮助我吗？还是只袖手旁观，只放任一切随命？”
“贫道无法回答。”公孙胜勾勾嘴角，“但你若需要，贫道自不推脱。”
“道长虽不明说，但是这句话就已给我回答了，多谢先生。”晁霖看着公孙胜，一脸我明白的表情。
公孙胜笑着点点头，随后看向晁霖左后侧的一块大石，开口道：“出来吧二位兄弟，别藏了。”
晁霖闻之一惊，她转过头向身后看去，只见一脸尴尬挠着头的阮小七，和一脸淡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张横一齐从石头后走了出来。
不会吧？
晁霖皱起眉看着他俩，又转回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公孙胜，那眼神里写着的是：你既然发现了怎么不早说？！
公孙胜对着拂尘努了一下嘴，又笑着回了晁霖一个眼神，意思是让她放心，他们没听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个…道长，霖妹，巧啊…”阮小七尴尬地开口。
“是啊七哥，真‘巧’啊。”晁霖特意咬重了“巧”这个字。
阮小七听完更加不好意思，只挠着头尴尬地嘿嘿笑着。
“既然二位兄弟来了，那就请二位兄弟将小霖妹子送回聚义厅吧。贫道这就要下山了，告辞。”公孙胜微微一笑，向三人抱了个拳。
“道长，等一下。”阮小七叫住公孙胜，跑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装满银子的、沉甸甸的袋子。“大哥一猜你跟霖妹说完话后就不会再回聚义厅了，这是他特意让俺给哥哥送来的。”
“替我多谢天王。”公孙胜接过袋子一笑，“贫道走了。”
“公孙先生保重，记得回来。”晁霖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公孙胜。
“道长哥哥保重。”阮小七笑得一脸灿烂地摆着手。
“公孙道长保重。”张横挑挑眉，懒懒道。
公孙胜点头示意，之后便扬扬衣袖，转身离去。
三人目送公孙胜离开，随着他的背影消失，阮小七也走到晁霖身后推上了她的轮椅。张横走在二人身侧，三人一齐回往聚义厅。
三人一路沉默，谁也没开口说话。晁霖不知道阮小七和张横都听见了什么，所以她根本也没办法问，她若是一开口，只会让三人更加地尴尬。
阮小七不说话纯属是因为他心虚，公孙胜和晁霖刚出了聚义厅晁盖就让他给去公孙胜送银子，还特意叮嘱他不要去偷听他二人谈话，只远远地站着等结束再去送，结果他到底没压住好奇心，一看到就跑到旁边偷听去了。
张横不说话是因为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了，他是偷偷跟着阮小七来的，也是跟他一起偷听的。一开始他二人只看见公孙胜和晁霖的嘴巴在动，说的什么却是一点也听不见，后来只见公孙胜一扬拂尘，他二人便能听见公孙胜和晁霖的谈话了。
张横听见公孙胜说什么众生有命，又说晁霖会受更重的伤，晁霖却说自己不会改变，还问公孙胜会不会帮助自己，公孙胜没明说晁霖却还谢谢他。张横属实想不明白，在心里犯着迷糊。
三人走到聚义厅前，却见李逵正坐在门口石阶上哭泣，而晁盖和宋江正站在李逵的身边安慰他。
“怎么了黑大爷？哭啥呢？不嫌丢人。”阮小七扯着脖子对李逵喊道。
“阮小七！你休笑话我！当心俺一斧子劈了你！”李逵没起身，只抬起头对着阮小七嚷道。
“嘿俺说你这个黑汉子，你也忒不识好歹了，俺可是在关心你！”
“七哥。”
晁霖转过头对阮小七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说了，阮小七看到，悻悻然闭上了嘴。
“铁牛哥哥这是也要下山？”晁霖又看向李逵。
“妹子如何得知？”李逵震惊地抬起头。
晁霖闻之一笑，没有回答，只看向晁盖和宋江问道：“大哥和公明哥哥不允吗？”
“妹子你不知。”宋江皱起眉，一脸无奈恼怒地看了一眼李逵后继续对晁霖道：“这李家兄弟生性不好，回乡去必然有失。况且他性如烈火，到路上必有冲撞，他又在江州杀了许多人，那个不认得他是黑旋风？他又形貌凶恶，倘有疏失，路程遥远如何得知？我叫他且过几时，打听得平静再去取未迟，可无奈这黑厮就是千万般不依，吃醉了酒在聚义厅耍将起来，天王哥哥说话他都不听，我将他撵出来他就在这里哭，气煞我也。”
宋江说完掐起腰，如黑炭一般的脸气得都有几丝发白了。
晁霖听了宋江的话不觉好笑，这李逵当真是孩子心性，耍起脾气连宋江都奈何不了。她一笑，看向李逵开口道：“铁牛哥哥，公明哥哥说得有道理，不如再等等？”
“俺当妹子你明事理！如今看来你也是个偏心鬼！怎地公明哥哥和公孙先生都可以接爹看娘！就俺铁牛不可以！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一起欺负俺！今日你们让俺要去，不让俺也要去，俺就要回家接老娘！”李逵又撒起泼。
“咳咳。”晁盖攥拳置于嘴边，面色不快地轻咳几声，提醒着李逵和宋江自己听到晁霖被说的不满。
“铁牛！”宋江赶忙瞪起李逵：“你这黑厮如何说话！不许跟小霖妹子如此无礼！”
“就是，你这黑炭团，不许说我们妹子不好！”阮小七也白了一眼李逵。
李逵被宋江一斥，自知说错了话，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不敢做声了。
晁霖看了一眼无奈的宋江，又看了一眼沉着脸的晁盖，笑起来，“铁牛哥哥既然心意已定，那便去吧。”
“真的？！”李逵瞬间抬起头，面上的不满和伤心瞬间转为了兴奋，一脸期待地看着晁霖。
宋江闻之十分地不可思议，试图阻拦晁霖道：“小霖妹子，这黑厮想一出是一出，你可莫要惯着他啊。”
“公明哥哥，”晁霖依然笑着：“没事，让铁牛哥哥去吧。”
宋江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晁霖，又看向一直不置一词的晁盖，见晁盖并不反对，只得叹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李逵说道：“铁牛，既小霖妹子为你求情，天王哥哥也不反对，那你便去吧，只是你这下山一趟，必是要依我三件事。”
“只要让俺下山，哥哥莫说是三件事，就算是三百件事俺铁牛也依得！”李逵高兴地站起，满脸堆笑地看着宋江。
“第一，你一路不可吃酒；第二，你只自己下山，悄悄地取了你老娘便回来；第三，你使的那两把板斧休要带去，以免惹人注目。一路上小心在意，要早去早回。”
“等一下。”晁霖看向宋江，“公明哥哥，这第一件与第三件事都可让铁牛哥哥依得，只不过这第二件事上我有不同的意见，哥哥可愿一闻？”
“妹子客气，快请讲。”
“铁牛哥哥独自回沂州这事，我不同意。一来沂州路途遥远，二来铁牛哥哥确实人人识得，三来铁牛哥哥不识字，这一路必会多出许多麻烦。所以我想，铁牛哥哥这一路，必须得有两个人跟着才行。”
“想必妹子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宋江看着晁霖了然一笑。
“自然。”晁霖回之一笑，“朱贵朱掌柜乃铁牛哥哥同乡，派他去可一路熟悉照应。戴宗戴院长日行千里，来回传递消息十分便利，铁牛哥哥也很听他的话，所以戴院长也要一路同去。”
“妹子心思细腻，宋某犹之不及，只是这黑厮鲁莽性急，怕二位兄弟不快。”
“那我亲自与二位兄弟说。”晁盖开口。
“不必。”晁霖摇摇头，“大哥，我来说，此一行我还有话要嘱咐他二人。”
“好。”晁盖点头道。
“七哥。”晁霖回头对阮小七道：“麻烦你去叫朱掌柜和戴院长出来一趟。”
“好嘞。”阮小七得到指示，即刻跑进了聚义厅。
只片刻朱贵与戴宗便跟在阮小七身后出来了。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他二人便一脸茫然地看着晁霖，不知她叫他们所为何事。
“朱贵哥哥，戴宗哥哥，我叫你二人来是有一事相托。”晁霖对他二人一笑：“铁牛哥哥要回沂州老家接老母上山，我自唐突，烦请二位哥哥与铁牛哥哥同去，一路上多多照应着他。”
二人闻言点头应好，晁霖便开始给他二人分配任务：
“戴院长、朱贵哥哥与铁牛哥哥三人一同下山，你们去时不必急行，但切记回来时必要急行。到沂州后，你三人只歇在朱贵哥哥弟弟的酒店里，之后戴宗哥哥与铁牛哥哥去接老母，朱贵哥哥只在酒店里等着接应就好。等到铁牛哥哥母亲一到，你等即刻回山，不得有误。”
“得令。”二人一同抱拳回道。
“还有。”晁霖表情严肃地看着戴宗道：“戴宗哥哥，你与铁牛哥哥接到他母亲返程时，不论碰到何种情况，不要停留、不要让铁牛哥哥离开他母亲一步、不要让他四处乱跑却把你们单独留在原地，切记！”她说完，眉间已深深蹙起，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好，我记住了，你放心。”戴宗点头。
“小霖妹子就是心细！”李逵嘿嘿笑起来，看向晁霖道：“妹子为俺布置得如此周密，刚才俺铁牛出言得罪，妹子你别在意，多谢啊！”
“铁牛哥哥客气，你三人收拾东西，准备好后即刻便出发。”晁霖一笑道。
李逵、戴宗、朱贵收到指令，当下与众人告别。其余人则一同回到聚义厅，继续宴席。
进了聚义厅，阮小七嬉皮笑脸地磨了晁盖半天，终是得偿所愿地把晁霖磨来了水军一桌。晁霖坐好，阮小七刚想坐到她身边好为她夹菜献殷勤，结果却被张横一屁股抢了先。
阮小七发现张横抢了自己的位置后先是一愣，随即眼里都要冒出了火。他咬着牙看着张横，一开口，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张横，你这厮好没道理，霖妹明明是俺求来的，俺要坐她身边，你坐她身边做什么？你给俺起来！”
“谁让你不快些。”张横瞥了一眼阮小七，“先来后到，老爷我没有让的道理。”
“哎你！”
阮小七上来了脾气，阮小二与阮小五也攥紧了拳头准备为弟弟撑腰。三人刚想发作，晁霖却及时地发声了：
“七哥。”她皱着眉对着阮小七摇了摇头，又舒展眉目安抚性地看向阮小二和阮小五：“别这样，张横哥哥他们乃新来头领，让他们一次。”
“哼。”阮小七听了晁霖的话不屑一甩头，但还是十分听话地压下脾气坐到了阮小二与阮小五身边。
“狗脸张，俺让你一次，下不为例！”他咬牙切齿道。
“用你？”张横依然不屑一哼。
“行了张横。”晁霖转脸皱着眉白了他一眼，“别得寸进尺。”
张横听了晁霖的话没有回应，只又哼了一声便拿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他再倒再饮，连着吃了五六碗才停下，之后他又将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
一桌人疑惑又奇怪地看着张横，而晁霖则直接懵圈了：阮小七不就跟他呛呛了两句吗？他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张横，你这是受啥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