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当晚离开,翌日两军对阵,呼延灼卧底关胜成功。

    夜晚呼延灼引诱关胜偷营,关胜带军冲进梁山大寨,却发现寨中空无一人,呼延灼也不见踪影。

    他自知中计,回马想要离开,梁山人马却已如洪水般涌进来将他们包围了。

    晁霖立马于营寨大门,红衣白甲,双剑在月光的映射下泛着寒光。她对关胜一笑,开口道:“关胜将军,您该放下武器了。”

    “你竟诈我。”关胜眯起双眼,握紧了马缰。

    “兵不厌诈嘛。”晁霖对关胜一颔首,“关将军饱读兵书,该明白的。”

    “那你也该明白,就凭你们这么些个水洼草寇,还妄想困住我们?”

    “自然,关将军神勇无敌,宣赞、郝思文将军亦然。”晁霖说着垂眸一笑,“那将军手下的军士如何?”

    她说完一摆手,营寨四周便瞬间围满了弓弩手。

    “也不知,是将军们反击突围的速度快,还是我梁山兄弟们手中的箭弩快。不如一试?”

    这时杨志与史进从后方纵马上来,立马于晁霖两侧。杨志看看晁霖,又看了眼关胜,最后又看回晁霖,一开口,语气十分不耐:“怎地?不降?”

    “不降就不降,正好,一锅端了!”还没等晁霖回答,史进便率先皱着眉开口:“咱们兄弟可好久都没痛痛快快地杀一场了!”

    晁霖闻言没有回话,而是扬起面颊看向关胜,“关将军,我们兄弟可发问了,您降是不降?”

    “我关胜,宁死不降!”

    关胜说完便举起青龙偃月刀策马奔向晁霖。晁霖与杨志、史进相□□头示意,杨志纵马向宣赞,史进纵马于郝思文;晁霖扬剑策马,直面关胜大刀。

    栅寨内,梁山人马与官兵搅在一起陷入混战,没多时官兵便被杀死大半落入下风。

    宣赞被杨志一刀拍下马,郝思文也被史进用青龙棍打翻在地。韩滔、彭玘和陈达、杨春分别带人把二人绑起来押走。关胜见状心急,挥向晁霖的大刀愈发疾速,而晁霖身法灵动,双剑招式变换之快使关胜逐渐招架不住。

    银蛇飞舞,剑气如虹。终于晁霖发现关胜一个破绽,左剑划向他的右臂,右剑刺向他的面门。关胜躲闪不及,眼看着剑锋向自己袭来,却又停在了面前一寸。

    他瞪大双眼盯着剑锋,停在了原处。

    尸横满地,空气中弥漫血腥的雾气。银白月光下,关胜看见那剑的主人对自己笑得胸有成竹,又听见她说:

    “关胜将军,这回,您真的该放下武器了。”

    他输了。

    关胜清楚,晁霖从开始就没对他下杀招,今夜一决,也算是填了他的好奇心:

    三十二年第一个,他敌不过的人——

    真的是晁霖。

    但他还是傲骨磷磷,扬着头,语气慷慨坚定:“关某说了,宁死不降!今夜关胜输了即是输了,还请晁头领杀了某吧!”

    “杀了关将军?”晁霖扬了扬眉,“那可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关将军归顺,为我梁山所用。关将军济世之才,盖世无双,为狗官昏君而死,不值当。”

    “当今天下时局混乱,关某不为东京,只为苍生。”关胜一双细长三角眼定定地看着晁霖,“尔等是打家劫舍的草寇,关胜,断不与伤害百姓之人为伍!”

    “这蔡京和童贯到底是怎么说我们梁山坏话的啊?”晁霖十分无语地收回了剑,“怎么就打家劫舍?怎么就伤害百姓了?”

    “我们梁山可是替天行道,专门是为了黎民百姓的!哎关将军,你要不信就去我们梁山附近的村县问问,我们每年都给他们发钱放粮的好不好?还劫他们?真有意思!”

    晁霖的脸上写满了膈应,“这几个狗官抹黑人可真有一套,早晚给他们全杀了!”

    关胜一愣,“你们不伤害百姓?”

    “当然不了!”史进在一旁焦急开口:“我梁山兄弟,专打伤害百姓之人!”

    “那你们为何要放言攻打大名府?攻打北京,只会是生灵涂炭、玉石俱焚,受难的都将是百姓!”关胜义愤填膺。

    “梁中书阴险狡诈,贪得无厌,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当年他为贺蔡京生辰,那可是十万贯的生辰纲!哪一块银子、哪一枚铜板不是从北京城里的百姓身上榨出来的?富贵人家还好,穷苦人家呢?他就是要了人家的命!”

    晁霖十分气愤激动:“当年他要我杨志哥哥为他押运生辰纲,暗地里却给蔡京书信要他杀了他!如今他又诬陷我卢员外,将好好的一个人打得走路都困难!”

    她看着关胜,“这种人难道不该死吗?他配做地方父母官吗?”

    关胜一阵沉默,晁霖则继续道:“当年我们劫了生辰纲,一半散还给百姓,另一半都充做了梁山军需。我们也不是为了自己,梁山的军需都是用来保护像我们一样最底层的平民百姓的。我梁山的兄弟们都是这周围村县州府的平民,在这混乱的世道活不下去了,上山只为一口饭吃。”

    “草寇如何?官员又如何?如今这个世道天下还有什么分明?将军你向蔡京请兵三万,他却只拨给你一万五。”

    晁霖说到此轻蔑又不屑地一笑,“一万五?我梁山光战马都不止一万五千匹,恐怕蔡京根本就没想要将军活着回去。”

    关胜闻言一怔,呆在了马背上。

    “宋朝重文轻武,文官当家的时代怎么可能容得下像将军这般忠勇猛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梁山上已有太多的‘不得不’了。”晁霖闭上眼,十分惋惜地摇头叹出一口长气,“话已说到这份上,将军若是觉得这世道太过憋闷苦楚,就请上梁山与我们兄弟一同聚义快活,施展自己的抱负;将军若仍不愿意,也可自行离去,晁某绝不强留。”

    她说完对关胜一抱拳,“用计反间关将军,失礼了,共聚与否,还请将军自行决定。”

    关胜沉默了许久,而后开口问道:“你们当真心系百姓?”

    “当真。”晁霖坚定一点头。

    “也当真杀贪官污吏?”

    “从中央到地方,杀穿。”晁霖勾起嘴角,对关胜自得一扬头。

    关胜被晁霖的话语和样子逗笑。

    “好吧。既如此,那关某愿意归降梁山,与晁姑娘及众位头领共聚大义,施展抱负!”

    “好!”晁霖闻言双眼亮了起来,“关将军,欢迎!”

    “关某早听闻姑娘大名,如今一见,当真忠义果敢,名不虚传!”关胜对晁霖抱起了拳。

    “关将军客气,我梁山上的兄弟,皆是如此。”晁霖对关胜回礼一笑。

    关胜、宣赞、郝思文皆归降梁山,官军营中愿意上梁山的也有七八千人。

    林冲和秦明早在关胜陷入梁山大寨时就带人将张横和阮小七劫出来送回了梁山。当夜梁山众人整顿军马,吴用与左军、右军各位头领带着关胜三人先行回山,第二日白天晁霖与前军、后军拔寨回山。

    前夜吴用回山之前,晁霖叫住他,说了句:“加亮哥哥,帮我个忙。”

    当日大摆宴席,可聚义厅内只来了一半头领。晁霖坐在吴用旁边,十分疑惑地问他道:“加亮哥哥,今日聚义厅怎地来人如此少?兄弟们都干嘛去了?”

    “东西山的果蔬庄稼秋收,孙新、顾大嫂和张青、孙二娘夫妇一直在看着,他们说今明两日差不多能收场,就不耽误时间来吃酒了;蒋敬和柴、李二位官人也在忙着将已经收下来的登记入库。这段时间东西山的酒店都是朱富、乐和,白胜、时迁在顶着,也走不开;还有萧让和金大坚在给新上山的兄弟们注册分营,马步军的正头领都去接兵了;养病坊那送上来的伤员也不少,安神医没空闲…”

    吴用说到此一顿,侧脸看着晁霖,语气意味深长:“还有水军那几个,说不好意思见你,不来。”

    “呦,他们还有这觉悟呢?”晁霖不觉好笑。

    “要是我犯了错,你给我兜底,我也不好意思。”吴用一声轻笑。

    “行了加亮哥哥。”晁霖戳了戳他,“别给我说漏嘴了。”

    “你就惯着他们吧。一边说着他们任性,一边又纵容着他们任性。”吴用语气有些发酸。

    “咳咳…”晁霖见状不妙,连忙干咳两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看来大家最近都挺忙的哈。”

    吴用又是一声轻笑,点点头,顺着晁霖挪开了话题:“北山畜牧场那最近也有些乱,我让王英、郑天寿、燕顺去和段景柱一起看着了,他们今日也都没来。”

    晁霖了然,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什么般问道:“那今年放粮,还是我叔叔和三位哥哥去?”

    自梁山自己翻地种粮,每年的秋收时节都会在留够梁山一年的储备粮后,将富余的粮食分发给附近村县里的穷苦百姓。不止发粮,也发银钱、果蔬和家禽家畜。

    每年放粮都是晁雷带着晁夜、晁明、晁星三兄弟去,就在梁山泊南二十里外的山林空地里分发。附近山寨及临近州府皆知梁山势大,便也都不敢来招惹抢夺。四年间,便都平安无事。

    吴用沉思了一会,摇摇羽扇,反问道:“你想教谁去?”

    “没有。”晁霖撇撇嘴,“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东平东昌。”晁霖面上是说不清的复杂神色,“他们…”她蹙了蹙眉,“万一劫粮,也不是没有可能。”

    吴用一阵沉默。

    去年十月,东平府来了个董平董都监;东昌府来了个张清张□□。自那以后,这两府可谓是愈发猖狂,不仅扫荡周围山寨,还放言早晚要攻下梁山,绑了晁盖、晁霖,宋江、吴用押去东京。

    梁山早就容不下这两府了,奈何这一年间事情太多一直抽不出手,导致这二府的太守以为梁山恐惧,行事便更加狂悖。不仅在东平东昌府里横行霸道,还将魔爪伸向了附近的村县,抢钱抢粮,美名其曰“监管税”。

    “是有可能。”吴用蹙着眉,边摇羽扇边说道:“粮被劫走倒没什么所谓,早晚还会回来,主要是叔叔和小夜他们不能出事…”

    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这样吧,今年放粮,除了每年都跟着的那些兄弟,再添三百马军和五百步军,由大师、武松兄弟,还有秦明和花荣将军领军保护。”

    吴用说得认真,晁霖也笑了起来:“加亮哥哥,这么些人,知道的是咱们去放粮,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去打东平东昌了呢。”

    “东平东昌定是要打的。”吴用面色淡淡,“不过山下的村县这一年被压榨得厉害,咱们先把他们的燃眉之急解决,再说二府。”

    晁霖点点头,“最好别来,不然叫他们一折腾影响了放粮,苦的还是百姓。”

    吴用闻言一怔,看向晁霖的目光愈发复杂深邃——

    他以为她担心的是叔叔和哥哥的安危,原来她同样担心山下的百姓吃不上饭。

    若是天下百官都能如她一般,这世道便不会如此人吃人了。

    “那…”他迟疑了一下,“再多添些将领?万一东平和东昌府真的来劫粮呢?”

    有张清的石子在,就是添再多的将领也没用啊。

    晁霖在心底默默叹气:

    但…也不能将粮拱手送人啊。

    “那就叫关胜将军,林教头还有呼延将军同去吧。”她皱起眉,呈思考状,“我也去,放粮地再往回撤十里,别离太远,在眼皮子底下放心。”

    “离山寨这么近,万一百姓不敢来怎么办?”

    “都放粮四年了,若是真不敢来,那从一开始便不会来。”晁霖看着吴用,“加亮哥哥,真正吃不上饭的时候,就是死,那也会搏一搏的。不必担心。”

    “那你也要注意安全。”吴用叮嘱道。

    晁霖点点头,又看向吴用,“对了加亮哥哥。”她凑到吴用耳边,一只手挡着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既说到会攻打东平东昌,公明哥哥不是一直都想把第二把交椅给卢员外坐嘛,你就没什么想法?”

    吴用闻言笑了,他看着晁霖,眼里的无奈笑意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他用羽扇挡住嘴,小声道:“套我话是吧?”

    “什么呀。”晁霖略显嗔怪地瞪了吴用一眼,“哥哥都保证了有事不瞒着我的。”

    “我没有。”吴用的表情变得无辜,“这件事我和保正、一清还在商量,还没定论呢。”

    “你心里明明就有想法了。”晁霖戳了戳吴用的胸口,“还装。”

    吴用握住晁霖的手,双眼情深地看着她道:“我的心里,都是你。”

    “哎呀。”晁霖闻言红了耳尖,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她环视一周,还好同桌的晁盖、宋江、卢俊义、公孙胜几人都吃醉了酒,没人注意到她二人的暧昧行为。

    “加亮哥哥你正常点。”她这次是十分不满地瞪了吴用一眼,“大庭广众的,别说这种话。”

    “哦?”吴用笑了,“大庭广众不让说,那私下里就可以说了?”

    “哎呀!”晁霖羞恼地在桌子底下踹了吴用一脚,“私下里也不行!就是不许再说了!”

    “好好。”吴用弯身揉了揉腿,语气十分轻柔无奈。

    晁霖没使多大力,踹在腿上也根本一点都不疼。

    感受到来自腿上轻飘飘的力道,吴用只觉得是个炸毛小猫在撒泼。

    “等放完粮回来,我们就出兵大名府。”晁霖举起桌上茶碗,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语气冷冰冰的。

    “好,都依你。”吴用看出晁霖的不悦,轻声软气地哄着她。

    晁霖又看了吴用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宴席结束后晁霖去了西北水寨,她进了童猛和阮小七住处的院子,彼时童猛正躺在院子中央的一把竹椅上晒着太阳,见到她来,激灵一下坐起,略显尴尬地对她一笑,摆了摆手。

    “霖妹,你怎么来了?”

    “小猛哥,中午宴席你怎么没来呀?”晁霖歪头一笑,不答反问。

    “那个…”童猛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们…不饿。”

    晁霖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理由,还真是不会撒谎。

    “不饿呀?那就算了。七哥在屋里吗?”

    童猛一愣,“在…在呢。”

    “那我进去看看他,方便吗?”晁霖还是笑着。

    “啊?”童猛更愣了些,呆呆地转头看向房门,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阮小七回到水寨后知道晁霖发了火,心里便一直心虚害怕着不敢见她。而且她替张、阮几兄弟背了过,他们几个便也都更不好意思再见她了。

    可如今她找上门来,是说方便?还是不方便啊?

    “不方便?”晁霖看着童猛的反应挑了挑眉,“那我可——”她拉长尾音,边说边走近阮小七的房门,双臂环起单肩倚在门上,脑袋凑近门缝,语气轻飘飘的:“走了啊。”

    果然她话音刚落,旁边的两扇门便立即被拉开。阮小七大喊着“霖妹”冲出来,却只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对上了晁霖的双眼。

    他一愣,晁霖却对他一笑,叫了声“七哥”。

    “霖…霖妹。”阮小七十分心虚,底气不足地回应着,整个人蔫了下去。

    晁霖看着阮小七样子笑了,“干嘛这么没精打采的呀七哥?没睡醒?不能吧?这都大下午了。”

    “没有。”阮小七垂头丧气,一脸的委屈样子。“霖妹,你是来训俺的吗?”

    “你想我训你?”晁霖换了个姿势继续倚门,歪着头看着阮小七。

    “俺当然不想了!但是你都训二哥五哥了,俺肯定也跑不了…”阮小七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都快要赶上蚊子的嗡鸣声了。

    “行啦。”晁霖用手背拍了拍阮小七,“想多了吧七哥,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被抓走受伤没有?”

    “有!当然有!”

    一说这个阮小七立马来了精神,转过身背对着晁霖,一只手伸到自己后脖领处用力往下拽着衣领,露出大片通红的脖颈。

    “看到了吗!还有后背!都红了!”阮小七向后转头,保持着拽衣领的动作没变,吃力地看着晁霖。

    “看到了。”晁霖无奈地眨眨眼,叹出一气,右手向上拨掉了阮小七拽着衣领的手,佯装生气的样子道:“活该。”

    “霖妹!”阮小七闻言一跳脚,转回身,脸上写满了委屈与难过。

    他受伤了,晁霖不但不心疼他,还说他活该,晁霖不喜欢他了。

    “干嘛?”晁霖微微仰脸,看进阮小七一双失落又湿漉漉的小狗眼。

    “你都不心疼一下俺…”阮小七委屈巴巴地垂下眼,嘴角下弯,看起来可怜极了。

    “那谁让你非不等将令就去劫寨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二哥五哥还有小顺哥都是你挑唆着去的啊,你还委屈上了,就是活该。”晁霖又瞪了他一眼。

    阮小七不说话了,垂着头噘着嘴,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看起来受伤极了。

    晁霖看着阮小七样子又没辙了,每次他一惹她不高兴,就撒娇耍赖装委屈,尽管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还就是次次都被拿捏。

    纵容。

    知道每个人的故事与结局,总会是对他们多些宽容。

    于是她叹了口气,说了句:“好啦,七哥。”

    阮小七还是没说话,晁霖又轻轻拥了拥他,“七哥,别委屈了。”

    “你还是训俺了。”阮小七语气里带了些可怜巴巴的哭腔。

    “我错了。”晁霖凑近阮小七,双手捧起他的脸转了转,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道:“这也没哭,哪来的哭腔嘛?七哥,你越来越会逗人了噢。”

    “俺才没逗你!”阮小七瞪着眼看晁霖,用力地眨巴几下眼,挤出滴眼泪来,“看!俺真的哭了!被你训哭了!”

    “好啦。”晁霖被阮小七幼稚的行为逗笑,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我不训你就是了,错啦。”

    “哼。”阮小七还是故作傲娇地一甩头,“那俺都受伤了,你也不表示一下。”

    “表示。”晁霖的笑变得无奈,“你身后是被挠勾拖走时在地上磨的吧?”她从怀里掏出两个扁圆状的白色小瓷罐,递给阮小七一罐,“给你,皮外伤,勤抹抹,好得快。”

    “这什么?”阮小七接过瓷罐,在手里翻来覆去地好奇打量着。

    “这是去年我在高唐州回来后,柴大官人托人在山下给我买的药,治外伤的,挺好用的。”晁霖面色十分淡然的回答。

    “啥?”阮小七动作一顿,而后将瓷罐如烫手山芋一般塞回了晁霖手里。

    “别人给你的,俺不要。”他语气十分嫌弃。

    晁霖略显不解地看着阮小七,“干嘛?柴大官人不会介意的。”

    “俺管他介不介意,俺介意!”阮小七一扬脖,十分豪横。

    “真不要?”晁霖看着阮小七样子歪了歪头。

    “真不要!”阮小七语气坚定。

    “不要算了。”晁霖翻了个白眼,将两个瓷罐都握在手里。“那我一会都给横哥。”

    “给张横?”阮小七闻言瞪大了眼睛,语调都高了好几个度:“你还给他?你都给他根簪子了还不够?!那个狗脸都跟我们嘚瑟两天了,你怎么那么向着他啊?!”

    “我怎么向着他了啊?”晁霖皱起了眉,“这药我是给你俩一人一罐的,是七哥你先不要的。”

    “那我要。”阮小七说罢便从晁霖手中抢回来一个瓷罐,快速揣进怀里,而后便气鼓鼓地看着她。

    “作何这个表情看着我?”晁霖双臂抱起,仰起了头。

    “早知道那天俺也走了。”阮小七咬牙切齿地回答:“白白让张家兄弟捡便宜了。”

    晁霖闻言无奈一笑:水军这几个啊…还真是一样的都不叫人省心。

    “那你是先来看俺的?”阮小七见晁霖不说话了,便又开口问道。

    “是啊。”晁霖点了点头。

    这回阮小七却是笑了:“俺就知道!你还是更关心俺一些!那个狗脸张就得排在俺后边!”

    “…”

    晁霖无语,转回头看童猛,他也同样一脸无语神色。

    她有时真不明白,男人的攀比心,到底点都在哪里?

    晁霖走水路,坐船从西北水寨直渡到西南水寨。

    她刚进西南水域,就看见张顺在教习水军船上厮杀,头顶的银制发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她叫了张顺一声,对他摆了摆手。

    张顺见到晁霖有些吃惊,他叫手下自行练习,随后便与她一同上了水寨。

    “霖妹,你…我…”张顺看着晁霖,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李俊说,前夜张横与他们几人劫寨之事晁霖已在晁盖面前全盘揽下,说是她一时误判叫他们去偷营,结果造成水军损失惨重。

    吴用不知为何没拆穿,晁盖也并不偏私。但晁霖收降关胜、宣赞、郝思文,功过相抵,倒也相安无事。

    晁霖自然是知道张顺在纠结什么,她只一笑,问了句:“横哥呢?”

    “在屋。”张顺抿着嘴挠了挠头,“我哥哥受伤了,后背青紫一片,说是偷袭关胜不成反被摔得够呛。”

    晁霖低头兀自一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小顺哥你回去练兵吧。”

    “哎,霖妹。”张顺拉住要走的晁霖的手腕,一脸哀求地看着她。“你别…别太说他呗。我哥哥那个要强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了。”

    晁霖闻言笑弯了眼,“横哥还生我气呢吗?”

    “啊?”张顺被晁霖突如其来的反问搞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气了。”

    “所以嘛,横哥那个脾气,他不说我我就已经很谢天谢地了。”晁霖撇着嘴耸了耸肩,“我不会说他的,再给他气着我还得赔根簪子,那可都是银子啊。”

    她说完便做出一个心疼的表情,随后再次笑开,转身向张横张顺的院子走去。

    张顺紧紧盯着晁霖背影,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发冠。

    他就知道。

    霖妹在乎的是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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