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不欢而散后,钊翮便匿进了主厢房偏厅,倚靠在太师椅上动也不动,只有些疲乏地撑着脑袋,直勾勾盯住眼前桌案上放着的聘书。

    他在等郁珂,也在想怎么应对郁珂。

    可直至暮色渐浓,铭喜进屋点起白蜡,高挑清瘦的身影依旧不曾出现。

    高挑…清瘦…钊翮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的手,不知她不过盈盈一握的腰身圈起来是何种感觉,自己一掌便也够了罢?他喉头一紧,鼻尖似是又浮起她身上的清香。

    钊翮叫住了屈身阖门的铭喜,拧眉正色道“今儿白日里本侯听得府中有好些仆从婢子私下嚼主子舌根,堂堂郧国公府纵容下人至此,不成体统。你且叫府中所有办事的不办事的到正厅堂前跪着,尤其郁姑娘身边那个,好生教导教导。”

    铭喜忙不迭点头答应,生怕自己久留也惹得公爷不快,而后飞快寻了另几个护院做事。不过片刻,正厅前已挤了不少人。

    待郁珂赶到,跪在人群前头的阿洹脸上已沾了血迹,通红的双眼与脸颊像鼓槌似的狠狠敲在郁珂身上。铭喜见她来了,有些进退两难,伸着的手不知该落下还是收回,犹犹豫豫得举在半空中。

    钊翮坐在正厅上座,举着一卷书。郁珂紧抿双唇快步向他走来,眼中怒意汹汹,她倒很少能有这幅表情,钊翮抬眼时心道。“你现在手段已经卑劣到这种地步了吗,钊翮,你不觉得下作吗”

    男人扯了嘴角,发出一丝哂笑,和起书卷喝了口茶。“何以谓之卑劣,阿虞。我郧国公府管教管教不知礼的下人,也谈的上卑劣?”

    郁珂没有言语,冷冷剜他一眼,转身想带阿洹离开。

    “白天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听到这句话,郁珂顿住脚步,扭头望向身后的钊翮而后开口:

    “妾聂郁氏与朝岐人聂璟结为夫妻已有十载,断无身在他乡再嫁之可能,望公爷莫要强人所难才好。”

    一字一词咬字极重,钊翮虽早有预料,但还是难忍着心中怒气,将茶盏重重砸在桌面之上,哑声抛出一句话:“哪怕他弃你如敝履,为了上位纵火伤你,你也非得守着这种负心人一辈子吗”

    “与你何干!”郁珂未等钊翮讲完便焦急出声,眼底雾气愈发浓郁,直至汇集成一颗饱满的鲛珠,从泛红的眼尾骤然坠落。“朝岐皇庭容不得你一介外人置喙,公爷还请摆正自己的位置,莫叫有心人听了墙角参公爷一本,届时坏了与懿安帝姬的婚约”

    “堂堂朝岐先皇后我都敢困于府内,我还怕甚?”钊翮大步走到郁珂面前,从火红色宽袍内伸出手用力地钳住她薄薄的肩膀,“莫要再拿大鄢那个狗皇帝压我,你且等着看,看我能给你的是不是比聂璟多”钊翮附在郁珂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吐出这几个字,而后快步离开遁入了后院。

    郁珂的肩膀被那个疯子捏的阵痛,她揉了揉肩膀,寒眸瞥了一旁低着头颤抖的铭喜,扶起还跪着未起身的阿洹,吃力地离开了正厅。

    郁珂有些尴尬,也感到羞愧。但实在不善言辞,直至将阿洹送到院子偏房时才憋出一句“对不住”,阿洹身体颤了一下,慌忙间又要下跪。

    郁珂拉住了她,却又无言,只是心中对小满的思念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无人可说,无人可求,无人可伴。曾经在西京最普通的日子,却成了此刻的奢望。她松了扶着阿洹的手,兀自垂眼回了房内。

    阖起房门,无有烛火,惟余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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