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水草丰美的翠玦坡如今已成为荒地,处处是裸露的黄土与岩石,被称赞一时的玉玦也无处得见。

    褐黄的路边,几株却砂木歪歪斜斜生长。

    青团雀在稀疏的枝桠间跳跃,时不时扭头梳理着轻柔羽毛,吸收了上午阳光的羽毛蓬松柔软,轻轻一抖,整个身体便如毛球般圆润。

    旷野的风幽幽吹过,卷动枯叶落在残破遗迹周围。

    一双赤紫深靴踩过枯叶,发出清晰的破碎声。团雀们停止梳理羽毛,望住声音的来处呆愣片刻,成群的扑朔朔飞走。

    于是,翠玦坡这一点难得的生机也随着团雀飞走了。

    魈没有用撕裂空间的方式移动,而是用一步步丈量土地的方式行走着,这对于以速度见长的仙人来说,是十分少见的。

    月圆之夜已过,停留在世间的厄念渐弱,蛰伏等待着下个月圆再次为祸人间。

    他并没有什么缅怀过去的习惯,只是……灾祸尚未新生,习惯战斗的他不知该去向何方罢了。

    魈甚至没有思考的,就来到了翠玦坡。

    他走在荒褐的路面上,靴足与地面干燥的轻微摩擦,研展出细碎土屑,随风卷入两旁。

    曾经,他脚下的路鲜绿遍野,新生的青草如毫针般绒绒铺了一路,光着脚踩上去软软的,像是族地中用羽毛织就的软毯。

    某个大言不惭的魔神信步走在旁边,笑着问翠玦坡在她的治理下是不是比夜叉族地好上百倍。

    她的面庞被阳光过分的照亮,像是一面发光的镜子,魈在镜中只望见一个满身风霜的自己,他历经杀戮,眼中早没了当初的纯真,眉梢眼角都雕刻着冷冽。

    魈的记忆终究是在千年岁月中磨损。

    虽然有关她的事情仍印刻在骨血,可关于她的面貌,却是一点记不起来了。

    只依稀记得…她有时是个女孩,有时是个女人,时而张狂,时而柔弱。他曾在某一时刻觉得她像一颗布满裂痕的美玉,让人想要小心翼翼的捧起珍藏。又在往后的日子恨不得亲手将她撕碎,若是无法杀死,便和她同归于尽。

    这样一个鲜明印刻在他脑海中的人,怎么会记不起她的面容呢。

    但他确实想不起来。

    即便此刻穿身而过的风依旧如千年前柔和,目之所顾的残垣断壁皆是昔日高大殿宇。他能辨认出追在她身后小跑过的幽径,也能准确分辨出她赠与他花环的遗址。

    然而命运向来残忍,要用面目全非来向他证明——时间不复轮转,消失的一切不会重来。

    风声呜咽着穿过破碎殿宇,他徒劳的伸出手去截留,掌心只有空荡荡一片阳光的阴影。

    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什么都不剩了。

    翠玦坡的最深处曾是梦王殿的主殿位置,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她会斜倚在高大王座之上,听着臣民向她歌颂。

    那王座对于她来说太过宽大,许多次,他都能瞥见梦神在上面别扭的变幻坐姿。

    殿顶高高漏下的阳光披在她的全身,她宽恕、她教导、她启发……那时的她,像个真正的神明,他也曾暗暗发誓想要永远追随守护。

    千年风雨已过,苍白的阳光依旧从高处斜照在昔日位置。

    雄浑的宝座却只剩一堆烂石头。

    只剩干燥的枯草从石缝中挤出,轻飘飘将历史掩埋。

    魈怔怔看着四分五裂的王座,鬼使神差的半蹲下来,探手拂去石块顶端的草叶与灰尘,用指尖去摩挲石块表面深刻的纹路。

    那里雕刻着她魔神之位的象征标志,也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指尖一动不动停驻在那里,直到阳光的温暖消散,属于石头的阴冷质感泛上来。

    魈站起身,低眉垂视缺了角的标志。

    心中一片冰凉凉的荒芜。

    少年仙人伫立在远离尘嚣的废墟前,阳光从破了洞的殿顶斜斜落下来,将那双金色眼瞳照得近乎透明。

    他的眼神穿越了光阴变迁,耳边恍惚想起她的轻柔话语。

    “圆代表天地命运之轮回,三角则是梦的无常,纵天地轮回不止,亦有梦穿梭其间。小夜叉,你这般年幼,要学得还有很多很多。”无法看清面容的女人在阳光中弯起嘴角,修长纤弱的五指轻执起他圆润手掌,带他一点点感受魔神标志的深刻。

    尽管很少。那时的她,像真正的神明般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追随。只是他从未将真实想法宣之于口,而今,亦再无机会。

    独特的圆环与神秘的三角皆在时光中沉沦销融,零落为残块,只余手下这一小面。

    风卷起林林枯草。

    草叶在日光里轻扬,时光于此处静谧,如同一条不声不响流淌的小河。

    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称得上怀念。

    倒塌的废墟墙角,一架报废的遗迹机兵悄然亮起独眼。

    机兵人偶的球形关节环转,钢铁手臂支撑着站起身来,它的下半已经碎了,零件销融进泥土,几次站立都失败了。

    但这并不妨碍人偶独眼中聚集起激光束。

    这种坎瑞亚留下的科技会不分敌我的消灭一切进入攻击范围的生物。

    遗迹机兵没有生命,更不可能有眼色。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挑衅了不能惹怒的存在,等待它的命运只能是和它的下半一起碎成零件,在泥土中重逢。

    前一刻眉梢眼角隐带柔和的少年忽然锋利起来。

    在魈的眼中,遗迹机兵的光束攻击仿佛是在慢动作,慢到足以他撕裂空间,瞬间跳开此处。

    可他却偏偏选择提刃而上,以翡枪的宽面阻挡光束进攻。

    遗迹机兵的攻击力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少年仙人横枪阻拦光束长达数秒,直到机兵的单发攻击能源耗尽,光束渐弱。

    魈的眼中腾地掠起一片危险气息。

    “还给你。”

    翡枪在他手中偏转,光束的能源附着在枪尖来不及消散,便被他以雷霆之势挥了回去。

    攻击炸得废墟烟尘一片,团团浓烟散去,身残志坚的遗迹机兵彻底报废,独眼处黯淡下来,只余一片猩红电弧与火花交织。

    魈并未收枪,只是无言的瞥了一眼身后未受波及的王座废墟。

    它依旧沐浴在阳光下,杂草从前后争先生长,而它却仿佛完全静止了,停留在最初碎裂的模样,连岁月也无法惊扰。

    好像只要随意拼拼,曾经那个别扭的身影就会坐回来。

    耳边再次回响起了盐神残渣消散前的最后一句——你在找她。

    魈十分确定,自己没有寻找她。

    只是在此后千年间每一次击杀魔神残渣之前,都会认真确认一下。

    如果……

    如果真的有机会遇见属于梦神的残渣……

    他有些话想问。

    当岩王帝君的长箭将她胸膛贯穿之时,当她即将化作万千碎片的一刹那,她转头望向自己,被神光模糊的嘴角轻轻翘起,缓慢开合几下……

    周围到处是山川崩毁塌陷的声音,在耳膜中隆隆作响,如雷鸣过境。

    在岩王的攻击下,天地改势、河流倒悬。

    脑海一阵阵眩晕。

    他竟是听不清,也看不清她究竟在说什么。

    只能看见梦神在说完遗言后,冲着他浅浅微笑,轻闭眼帘,平和的迎来最后的宿命。

    岩系元素力失去控制,她如烟花般在光晕里散落四方。

    那时,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梦神故去的千年之后。

    无数道咯吱吱的轴承摩擦声在空荡寂静的废墟中回响。

    阳光照不见的阴影里亮起许许多多的独眼,翠玦坡的残殿几乎被各式各样的遗迹重机包围了。

    少年仙人早有所感,低哼一声,将翡枪紧握手中,独自迎向四面八方的机兵人偶。

    *

    翡枪划过一道青光,穿透空间,直击遗迹重机的核心,一个又一个的机兵人偶倒下去,独眼处迸射出短路的电弧。

    然而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再度修复,向少年仙人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长长的机械双臂轮转,卷起风涡,击碎墙壁。

    遗迹废墟的墙体成片坍塌,在这场战斗中更加破碎,处处是碎石瓦砾,阳光被扑天灰尘遮蔽,无数生物感应到危险逃离了翠玦坡遗迹。

    阴冷的光透下,这里除了机械与少年的喘息声再其他,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机械的脚步不断逼近。

    魈的脸颊划破长长一道口子,其下阴绿业障涌动,撕裂的战袍满是灰土,他的肩膀也伤了,无力的垂着左臂,但他一步也没有退,仍牢牢的据守在破碎王座之前。

    这些遗迹重机不对劲。

    每次将它们打碎都会很快重组起来,仿佛有什么源源不断的能量在支撑。

    而它们的目标也很明确。

    即是他背后的王座。

    究竟是什么原因……

    魈在思考,可他的额角一阵阵眩晕,千年业障在这一刻乘虚而入,竟令他险些站立不住。

    又是一道激光束打来,他后闪险险躲开,却也因此失了重心,仰面向后跌坐在破碎的王座前。

    眩晕感像海潮一波波冲刷。

    掌心之下按压的是冰冷的石头纹路,是破碎的魔神印记。头顶是被烟尘遮蔽的阴冷天空。

    魈的眼神有些恍惚。

    金色眸子像是穿透阴霾天空,抵达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青蓝深远的高空,透明灿金的阳光铺洒万里。

    “战斗,无休止的战斗!”

    “自战斗中生来,于战斗中死去!”

    “这是独属于夜叉一族的诅咒,即是诅咒,也是祝福,更是命运!”

    脸颊与额头涂着夜叉族特殊的黄绿彩纹饰,身形健硕的夜叉族长老站在高台上语气高昂的训话。

    “战斗——”

    台下数百名夜叉族战士,同时顿枪高呼。

    齐刷刷的声音响彻九天。

    他们中有不少是魈的兄姊,脸颊两边绘制着白色纹彩,这象征的是夜叉族的少年战士,纹路代表族中对其寄予厚望。

    与魈不同,他们褪去了年少时的幼稚与天真,眼神坚定的贯彻夜叉族信念。

    东部海域的漩涡魔神来犯。

    明日,他们就要随着岩王帝君组建的千岩军出征了。

    年幼的魈躲在柱后,眼巴巴的看着兄姊们。直到被长老发现,拎起他的衣领丢出广场。

    老树枝桠发新绿,夜叉族林地里,远远看去一片深绿浅绿交错。

    四月了,芳草吐露苞蕾,娇弱的在风中颤抖,一双光溜溜的小脚路过,引得它们左右摆舞。

    魈闷闷不乐的走在树下,林荫透落在那张稚脸蛋,留下深浅不一的光影。

    “嘣”

    一颗松果从高处落下,砸在他头顶,又弹开了去。

    魈迷茫的摸了摸头,仰起下巴。

    只见头顶闪耀阳光的树隙间,棕褐条纹的松鼠刚好将头缩进枝叶下。

    脸上露出不自觉的微笑,他弯腰将地面的松果捡起来,朝着树上说话:

    “是要玩捉迷藏吗?”

    溪水、松鼠、白云……是他一直以来的玩伴,尽管,他从未去确认过它们的意愿。

    一阵清风吹过,树顶掠起层层翠绿浪花,枝桠与叶片交织的光隙不断变幻着形状,明晃晃的,令他莫名想起微风吹拂下的溪水,水面荡漾着粼粼波光。

    树冠静悄悄一片,只有风拨动枝叶的细碎拍打声。

    松鼠没再露面。

    魈失落的抿了抿唇角,阳光在他眼底投落一小片阴影。他摊开白嫩掌心,垂眸注视着躺在上面的小小一枚松果。

    才四月的时节,松树还没开花。

    这枚果子是被四季遗落的空壳,灰褐鳞片干巴巴的翘起,摸起来很粗糙。

    自从三月末那天之后,溪水再没同他说过话,每一天都在平静流淌,魈的生活看起来什么都没变,又在暗地里悄然变化着。

    他依然每天和溪水说话,尝试与松鼠捉迷藏,同天上白云交朋友。

    却再也没获得那日的惊喜。

    就像是追不上兄姊们成长的脚步,他也追不上奔涌的溪流。

    “嘣”

    又是一颗松果落下,不偏不倚砸中魈低垂的脑瓜,砸得他猛然惊醒,抬头望向树梢。

    风停了,空荡荡的树梢愈发安静。

    但夜叉族敏锐的感官让他下意识回过头去,正看见一只褐色蓬松大尾巴从枝干旁一闪而过。

    “原来你在这里。”他笑了笑。

    “是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冒出,纠正了他。

    近在咫尺的距离,一颗灰褐条纹的松鼠头倒垂着直视魈的眼睛。

    这只松鼠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脑瓜儿顶,蓬松大尾巴高高翘着,小爪子紧扒他的额头,柔软的身体弯曲成勾子状,刁钻的跟他对视。

    黑珍珠一样的小眼睛里平静倒映着魈惊愕的双眸。

    干枯松果掉落草地,浅浅弹起。

    魈不知所措的张着双手,屏住呼吸,生怕惊走它,眼睛睁得大大的,金色眼底折射着太阳的光,一眨不眨。

    这反应令松鼠有点不满,松开一只爪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喂,喂!”

    非常困惑的挠挠下巴,自语:“这小子怎么了……”

    “呼——”

    像是才想起要呼吸,魈憋得脸颊泛红,捂着胸口重重的喘息了几下,气息尚未平复,他便急着问:“你,你是溪水!”

    语气中不无惊喜。

    松鼠却从他头顶滑下,坐在他的肩头歪着脑袋冷冷打量,“怎么几天不见,反而更笨了?”它指着自己的脑袋,“你认真看看,我是松鼠,不是溪水。”

    半晌得不到回答,松鼠发现魈将它看得异常认真,它不满的“嗯?”了一声,小眼珠漆黑的瞪着他。

    两相对视,魈的眼神闪了闪,忍不住转开眼去,“我知道你不叫溪水……”

    片刻,他转回脸来,金瞳里一片晃动的阳光,盛满了认真。

    “我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松鼠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想知道我的名字?有条件哦~”它漆黑小眼珠斜瞭过来,掠起丝丝狡猾。

    “什么条件?”

    “你知道。”

    “……”

    魈犹豫的咬了咬嘴唇,“是不是…不交换秘密,就没有资格成为朋友?”

    松鼠满意的眯了眯小眼睛,用力点头:“没错!”

    他紧张得呼吸发窒,嘴巴张了张,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松鼠黑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他,里面闪动着狡猾的期待,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对,就是这样,好孩子,快告诉我吧。”

    “告诉我吧,你不是想要朋友吗?”

    “只要说出真名,就不用再孤单了。其实你知道的吧,天上的云、地上的水,以及林间跃过的松鼠,那都不是你的朋友。但我不一样,我会陪着你,从日出到日落。每一天,每一刻……”

    它的话语像一阵密不透风的雨绵密包裹心房,仿佛四面八方都是松鼠合围过来的高大影子,压得魈喘不过气。

    像是知道所有隐在心底的秘密,它轻而易举便能抵达魈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魈的眼神失了焦,粉嫩嘴唇轻声开合:

    “我,我的真名是……”

    “不可以!”一个威严女声贯穿脑海。

    魈猛然想起母亲的话语。

    年长的女性夜叉半蹲下来和他平视,认真的告诫着:“孩子,你听着,夜叉一族的名字意义非凡,我们是天地间的精灵,生来拥有天地赐予的名字,一旦真名被夺取,夜叉将永远听命于他人。”

    女性夜叉将他抱进怀中:“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真名,不要轻易告诉族外的人。”

    即将脱口而出的真名又被咽了回去。魈低着头,抿紧唇,面色惭愧不敢再看松鼠。

    “对不起,我答应过母亲,不能说……如果那是条件,我可能没资格做你的朋友。”

    “昂???”

    事情发展出乎松鼠意料,它呆呆张大了嘴,露出两片滑稽可笑的啮齿。它被魈不舍的捧起,又轻柔的放回草地。

    随后,魈转身,毫无留恋般,向来路走去。

    直到魈离开很远。

    松鼠依旧处于浑身僵硬的呆愣状态。

    有什么事情,渐渐超出掌控。

    树叶缓缓落下,魈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他克制住回头的想法,一遍遍在心中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能违背向母亲许下的诺言。

    身后静悄悄的,松鼠似乎是已经离开。

    它,真的走了吗。

    魈不想回头,只是更加挺直脊背,到了最后,竟是奔跑起来。

    景物倒退,他与松鼠间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越拉越远。

    光嫩脚丫在草地上跑过,惊动无数柔嫩花蕾,摇摆着慌张让路。魈越跑越远,身后始终没有松鼠追来声音。

    反而是夜叉族铿锵的宣誓声依稀透过来。

    他速度缓下,呆呆抬起头。

    小路笔直的向前延伸入夜叉族广场,那里还在举行着出征仪式。粗木横栏出的场地,缝隙里可见长老庄重的面容。台下有他的姐姐、哥哥……曾经陪他笑闹的兄弟如今长大,向着大人的一步迈去。

    站在森林漏下的光束里,格外令他向往。

    魈的脚步再次动了,循着宣誓的声音。直到它们变得震耳欲聋,他才惊觉自己已经靠得很近。近到长老只要凝目细找便能发现他的身影。

    天空依然那么深蓝,悠悠白云随风推走。

    碧空下,原本的地方空无一人。

    魈缩在蔽塞的一角里,紧紧抵着粗壮围栏,心脏砰砰直跳。

    隆隆的宣誓声,每一个字句都敲打在心上。

    “自战斗中来,自战斗中去……”

    细微的声音,是他下意识随着族人念出。可声音才出口,便被他紧紧捂住嘴巴,像不敢奢望的梦想。

    “哦~原来你想要这个啊。”

    头顶阳光被一片阴霾遮挡,魈眼神一动,眸中像有层层花开。松鼠正轻巧站在横木上,四爪勾着,竭尽所能的朝他探来。

    “你没走?”魈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种无法遏制的喜悦与震颤。

    “哼哼~”松鼠笑得莫测,从横木上翻下。在与魈欲接的双手错身而过后,稳稳落在草地。闲庭信步一样优雅迈着方步。

    “小夜叉,你可知吾为何人?”

    “吾乃这世间梦境的主宰,诸天万界幻想的归源之处。此间便是吾的后花园,无论吾身在何方,此世间的一举一动皆若在吾眼前发生。”

    “所以……”

    它忽而一跳,抓住魈的鬓发,作秋千打晃。飘飘悠悠道:“走与不走,本没有分别。”

    松鼠的话令魈迷茫,它的爪子扯的也有些疼。可他没有反抗,眨眨眼,“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同于溪流,现在的松鼠由内而外散发着某种强大的气息,令他陌生。

    从前的相处,像就此割裂作碎片,湮灭消失了

    松鼠忽而一个高荡,迎风跃到他头顶,用着和刚开始见面一样,诡异别扭却分外贴近的姿势。乌沉沉的眼睛首次弯了弯。

    “你会知道我的身份,在未来,在你我真正见面的时刻。我会将名字告知于你。”

    魈抿了抿唇,压抑不住的开口:“就不能现在——”

    他的嘴唇被松鼠伸出的小爪子轻易堵住。

    “别太心急,现在还不行,但在未来,总有一天……”松鼠的声音越来越低,将含混不清的计划融进风声。

    它心情极好的跳下来,连声音里都带着上扬的弯儿。

    “现在嘛,我要送你一个礼物,就当是未来的见面礼。”在魈大睁的眼眸中,它轻巧道:“夜叉族的小战士,你可有觉悟奔上战场?”

    随着松鼠的话音落下,周围景物有生命般挪移。

    隔在他与广场之间的横木消散了,宣讲的高台像是被一下拉过来,无限的在眼前放大。夜叉族的长老站在他面前,微笑又期待的看着他。

    “这到底,究竟……”魈喃喃。

    “是梦啊,梦可以无视现实的存在,随心所欲改变……”

    松鼠的形貌在空间里缓慢淡去,但它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密实的将魈拥住。

    “虽然这一切在你醒来后还会恢复原样。但是你,我知道你,终将成为最出色的战士。到那时,我们的约定,就可以继续了。”

    长老手中端着油彩托盘,指尖在金黄颜料中饱蘸。

    “你是否有成为一名战士的觉悟,接受夜叉的宿命,战斗至死方休。”

    长老的声音威严又和煦,高大的身躯让他看着像是饱经风霜的战士,眼中的温暖却是对夜叉族下一代的期望。

    一切景物像是从魈的眼中消失了,只剩下这一方夜叉族明志的广场。

    他缓缓回头,身后站着的,是上百名夜叉族的兄弟姊妹。

    他们也曾在幼时陪伴魈玩耍。现在却俱都褪去天真,手持武器,坚定列阵。他们也在期待的看着他,盼望魈能够成为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兄弟。

    魈看向长老,看向他敬仰的长辈。

    终于,缓慢而坚定的点头。

    “我会接受夜叉的宿命,战斗至死方休。”随着他的话音,金色图腾在他脸颊推延,如一只展翅欲飞的烈鸟。

    带着最强烈的意志,冲破九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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