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和五年

    “二嫂。”冬月掀开暖阁的门帘,阿琢抱着一个硕大的虎头帽子跳了进来,“你看,我在街市上看到卖这个的,好不好看?给小侄儿戴可好?”

    “好看是好看,但是他还有两个多月才出世,带这个太大啦。”二嫂笑道,“你给阿然戴还差不多。”

    司马凌正在和一条襻膊奋斗,听到说到她家阿然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看:“阿然也戴不下,这么大呢,”她扭了一下手道,“安遇你来帮我一下。”

    阿琢扔下帽子帮司马凌重新系了襻膊,司马凌新奇道:“你是在哪里学来的?这种系法我以前从没见过。”

    “我之前看利州的娘子们都这么系,她们常年做活……”阿琢忽然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停下不说了。

    “不是说那年在利州的事都不记得了么?现在能想起来了?”

    阿琢低头喝水道:“是……是我在别处看到的利州人。”

    “我就说那个什么毒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我听说前街广成坊来了一个苗疆的苗医,听说对这种蛊啊毒啊的,可懂了,不然你找时间去瞧瞧。”

    “嗯嗯。”阿琢随口答应着,比划着帽子,不然怎么改小点儿呢。

    司马凌带好了襻膊,开始拿着笔描花样,这时丫头进来行礼道:“大爷回来了,请小姐去西暖阁相见。”

    “我?”阿琢奇怪地看了一眼司马凌,“就我吗?”

    “大爷只交代了请小姐。”

    “知道了。”

    二月给阿琢重新披上斗篷,阿琢想了想道:“只叫我一个人,肯定没好事。二月,姑爷呢?”

    “姑爷还没到呢,我听巴彦说,大爷那里有客人。”

    “客人?”阿琢一边疑惑一边朝西暖阁走去。

    爹爹两年前就已经告老,大哥接掌了枢密院之后就很少有时间在家里待客了。

    如果是卢湛就打死他。卢湛自从阿琢成亲之后,还是不肯议亲,建安城里议论纷纷的,都说他要为祁小姐终身不娶了。梁峋当时就气得说要把卢湛发配到盐铁司去,让他去海边煮盐,眼不见心不烦。直到去年好不容易听到他和珉国公家的老九定亲的消息,阿琢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传出什么绯闻来。

    她走近暖阁,还没掀帘子,就听到有个男子的声音清冽甘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执玉,修身如执玉,种德胜遗金。”

    “执玉……”男子笑道,“那我们的字有点像,我叫知予,章知予。”

    “我爹爹说,我娘乳名叫阿琢,玉不琢不成器。”小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很得意,我还有这层意思,你有吗?

    “你会背诗吗?”男子问。

    “……”小男孩有点泄气,怎么大人都喜欢问背诗。

    “那你会射箭吗?”

    “会,会,我娘教我的。”他连忙昂起头,正准备比划两下,阿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五年多没见了,再次见到的瞬间,章恪还是有点紧张,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挽起了头发,笑容里多了点温婉平和。

    她笑着对执玉道:“你就别献丑了,侯爷可是箭术高手。”又对章恪行了个礼,“我听说你把卫南营练的不错,每年院里各营考校都是第一。”

    章恪低头笑笑:“大家看我路途遥远,来一趟不容易,让着我罢了。”

    祁穆抱着阿然坐在书案前,笑道:“我家阿然会背诗,来,给侯爷背个听听。”

    阿然娇声娇气地背起来。

    “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千里虽共照,安知夜夜心?”

    章恪看着阿琢,眸光闪动。

    千里虽共照,安知夜夜心……

    这时,执玉突然跑到章恪身边,仰起小脸问道:“章叔叔,你能不能教我射箭?”娘都夸他箭术厉害,那一定很厉害。

    章恪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当然可以,等你长大一些,到泉州来,叔叔一定教你。”

    梁峋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他和章恪打了招呼,不动声色地伸手揽过阿琢的腰:“我就说女儿贴心,你看阿然这诗背的多好,执玉就只想舞刀弄剑的,一点儿也不随我。不如这胎生个女儿弥补一下……”

    阿琢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再胡说,打死你!”

    祁穆笑道:“我和侯爷还坐在这呢,别当我们不存在啊。”

    章恪笑道:“要是生了女儿还是喜欢舞刀弄枪怎么办?毕竟这么大个先例在这呢。”

    大家都大笑起来。

    暖阁外的梅花,开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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