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音正昏昏沉沉的时候,耳边传来激烈争执。

    “你疯了吗,回去我们如何向公子交代,况且她还为你寻了药!”

    “不过是些小恩小惠,大业未成,两方既已合作,必将联姻,这个女人的存在只会是个祸患!”

    大晚上吵什么呢,这么激动!

    不…不应该是晚上,她明明是在过马路才对,头好晕!

    桑梓音费力掀开眼帘,便见昏暗视线内,一柄烛台迎面砸了过来,本能想要躲开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身体。

    额头瞬时传来剧痛,身体被这阵力道掼向地面,砰的一声砸出闷响。

    她两眼一抹黑,躺在地上彻底失去意识。

    血迹从她白皙的脸上蜿蜒而下,划过颌角滴落在衣襟处,晕染出浅浅的粉色。

    窗外雷音轰鸣,偶有电光闪现,明暗交错印上墙壁,显得极其阴森可怖。

    黑暗中,蒙面女子居高临下瞥向脚边躺着的人,眼帘微垂,掩盖住眸底疯狂的快意。她将手中染血的烛台搁在桌上,抽出发间金钗拨弄着灯芯,朝身旁低斥道:“东西都收拾好没,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另一人闻言似有不忍:“好歹留个全...入土为安吧!”

    “多事,”女子迅速回绝,语气中已带上几分不耐,不过停顿了一下又皱眉道,“算了,去找收尸人,免得说我欠她寻药的恩情,这便算还清了。”

    说罢她将金钗插回发髻,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灯芯点燃。

    滋啦一声—

    火光跃动,映照着她冰冷的眸子:“我已安排妥当,今夜便启程离开。”

    屋外闪电划破夜空,雨势却在阵阵雷鸣声中开始转弱。

    不多时,一名中年男子裹紧身上破旧的蓑衣,推开门探出头来鬼鬼祟祟环顾四周,片刻后压低斗笠、颠了颠肩上扛着的草席,快步往山里赶去。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这片大齐京城外的小村落接二连三响起惊慌嘈杂的喧闹声:

    “走水了,走水了!”

    ……

    嗬——

    桑梓音猛然睁开眼,心跳如擂鼓。

    行路颠簸,她能感受到自己正被扛着走,视野内依旧一片漆黑,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血水落到眼睛里,脑袋和眼睛都火辣辣的疼。

    这是哪?

    发生了什么?

    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很快桑梓音反应过来自己救人死亡后穿书了,还是前不久看的一本狗血虐文。

    女主被打了败仗的哥哥献给男主,然后看着男主一路金手指,从不受宠的将军府二公子成为颠覆王朝的君主,两人各种爱恨交织误会重重虐恋情深,穿插着与众多妹子的感情纠葛,最终替身转真爱的故事。

    替身这个元素怎么来的呢,因为书中男主方远晟有位早逝白月光,出场就是死不见尸的状态,全程只活在众人记忆中。

    桑梓音不是女主,她是炮灰,是背景板,是那个开篇即死的短命白月光。

    桑梓音:6

    可是不对啊...

    回想剧情,因与自己同,她看书时还特地留意了一番。书中桑梓音是死在去西陲找男主的路上,渡江时于船上遭人截杀,同行之人一死一伤。男主打捞几日,其余人无论死活都能对上,唯独少了她。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以目前状况来看,她其实是死在荒山中而非船上,难怪遍寻不得。

    那么问题来了,谁杀了她,船上的“桑梓音”又是何人?

    原主的意识停留在突如其来的眩晕,很快便陷入昏迷,接着就是自己醒来看到的烛台。她并没有看清是谁下的黑手。不知是否因脑袋受伤,她接收到的记忆有缺失,只依稀记得喝了谁送过来的汤羹。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杀她的怕是自己人。

    不,是男主的人。

    又是砰的一声——

    突如其来的撞击打断思绪,她觉得浑身骨头都快被磕碎了。

    扛着桑梓音的中年男子将肩上卷成长条的草席子扔下,捡起歪倒在一旁的铁锹,嘴里骂骂咧咧:“连个棺材都没准备,还要我们挖个坑给埋了,这鬼天气,要我说乱葬岗随便找个地儿扔了不就行,真是多此一举!”

    坑内传来讥讽声:“现在倒是会骂,方才在那小娘子面前怎么不作声。”

    “你是不知道,喊我们来的姑娘还算和善,倒是屋里头那娘们凶得厉害,不过多问了两句,便将手边桌子劈作两半。”中年男子咬牙切齿,抻着脖子看过去,“挖好了没有,动作快点!”

    坑里的人抬起头啐了一口:“就知道催,还不赶紧下来帮忙!”

    那边两人还在互相埋怨,这头桑梓音差点又被撞晕过去,眼前冒出阵阵金星。

    好在山中多草木,又刚下了雨,松软的泥巴缓冲了不少力道。

    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对面手里握着工具,若是迎头再给她来上一铁锹,怕是神仙难救。

    她的脑袋禁不起二次伤害了。

    趁着外头挖坑的空档,桑梓音躺在草席中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对方只有两人。

    于是循着记忆从怀中摸出荷包打开,拈起一颗药塞进嘴里。这药丸可强心益气止血镇痛,简单说就是在受伤时能吊着性命。

    药丸入口即化,带着薄荷的清香,甚是提神醒脑。她等了片刻,觉得头没那么晕了,又从中摸出一根拇指粗细的短杆,小心翼翼推开卡扣。

    里面装着三枚银针,银针上淬了毒,不会夺人性命但会让人全身发软无力动弹。

    说起来原主其实是个很机敏的人,出门在外都会携带这个荷包,有保命药有暗器,若真遇上险境也能放手一搏。

    哐哐两声,是挖坑工具被扔在一旁,听得脚步声过来,桑梓音猛然掀开裹着自己的席子,坐了起来。

    两名中年男子见此诈尸之景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愣在原地。

    趁此机会,桑梓音抬手按下掌中机关,两人应声而倒。

    猛然坐起导致她的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她害怕昏厥,确认安全后又缓缓躺了回去。

    猝不及防被放倒的两人:……

    片刻后,等那阵头晕目眩过去,她小心翼翼爬起,摇摇晃晃走到坑边捡起落在一旁的铁锹,握在手上朝两人随意挥了挥,露出一个微笑。

    只不过脸上满是鲜血混着雨水泥土,瞧着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两人见此情景都煞白着脸,争先恐后拼命求饶:

    “你、你想要干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过是拿了钱财替人收尸。”

    “收尸?”桑梓音抬眼扫了遍怪石嶙峋的荒地,抬起铁锹指着那个挖出来的坑,语气森然,“我压根就没死,你们想活埋了我?”

    “姑娘冤枉啊!”中年男子声音颤抖,眼神闪躲,“我们赶到时,您已经是被席子裹着躺在地上了!我们哪里…”

    “说实话!”

    桑梓音厉声打断,将铁锹一把插在地上,锋利的铲头没入土中大半,吓得地上两人俱是一抖。

    “我说我说!”大个子像倒豆子一般快速说道,“我们做这行的,人是死是活那是一看便知,可付银子的那个姑娘让我们不必理会,说是就剩了一口气,直接埋了便是。”

    “长什么样子?”

    “那俩姑娘都蒙着脸,看不到长相,”大个子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不过屋里头那个,头上插着很精致的凤凰金钗。”

    凤凰钗?

    靠,果然是冯婉秋,这女人是男主的手下,在原主记忆中,这支凤凰钗也是男主送的,冯婉秋非常喜爱,从不离身,尤其是出现在原主面前。

    文中俩人唯一交集便是护送原主去西陲,她是同行两人之一,一死一伤中那个“伤”。

    果然有猫腻。

    嘶——

    脑袋上的伤口传来尖锐疼痛,桑梓音捂着额头,脑海中浮现出一段回忆,那是男主离开时与原主的对话:

    “阿音你这是何意,我只当婉秋是妹妹,婉秋对我忠心耿耿,必定会好生护你。她不过是军营里待得久,性子率直了点,你多包容一些便是。”

    “可是...”

    “够了,心胸宽广些,莫要学那些闺阁女子敏感多疑,西陲急召,我没有精力安抚你!”

    思及此处,桑梓音冷笑一声,什么白月光,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活着的时候不在意,死了又总是挂在嘴边,演的自己都信了!

    白月光她不想死,桑梓音决定活下去。

    “麻药三个时辰之后自会褪去,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不再看那俩躺地上的,一瘸一拐沿着这条道往山下走。

    她身上没有照明物,夜间行路只能靠着月色,好在这山林中树木稀疏,周遭环境虽阴沉昏暗,也能勉强能分辨脚下的道路。除开耳边身后偶尔传来窸窣声导致心理压力巨大,下山之路倒算得上顺利,就这么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抵达山脚。

    桑梓音在路边找了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坐上去,长吁一口气,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紧绷多时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

    危险暂且搁下,不过这山脚路往外蜿蜒出三条道,通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极目望去,到处都是浓墨般黑沉。

    这地方原主未曾来过,她根本没法辨别回去的方向。

    说起来,自己穿到这里,是原主给了她一次新生的机会,令她有机会体验不同与以前那个世界的人生。

    桑梓音抬头看天上高悬的明月,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若心怀怨愤想要报仇,请为我指引前行的路。

    等了片刻,无事发生。

    所以你选择原谅他们?

    不理解,但尊重。

    正当桑梓音准备放弃寻路,找个稍微安全的地方等明日再回去时,远方忽然亮起火光,熊熊烈焰直冲云霄。

    火光照亮了那一大片黑暗,她立刻意识到是原主住着的屋子被点燃了,烈焰燃尽所有,试图掩盖痕迹,却正好为她指明了方向。

    桑梓音看着耀眼的火光微微出神:

    大业未成是吗,那不好意思,怕是成不了了,就让我来做你们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吧!

    她胡乱抹了把脸,起身朝着被焰火烧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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