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躲她做什么?”华月裹上棉袄,又抓了披风,才在秦嬷嬷之后,出现在房门前,一见臧博轩缩头缩尾的模样,眉心就不由地蹙起。

    臧博轩却全然不把妹妹微愠的神色放在眼中,长臂一伸,就越过了秦嬷嬷,将华月的手攥住,拖着她就往外走,“走,我们去后院,喝酒去。”

    “哎,世子爷......”秦嬷嬷被臧博轩的动作吓得一怔,惊呼了一声,又连忙掩唇,怕扰醒了院中的其他人,压低了声音,劝道:“这大半夜的,世子爷是要作甚,这不合规矩。”

    可臧博轩历来风风火火,拉上华月就直往两人小时候常去的后院假山处去,由着秦嬷嬷揽着一件加厚了的大氅在后面紧追猛赶。

    华月是半推半就,并没有挣开兄长的束缚,踉踉跄跄地,也跟着他往后院去,面上是等着瞧他到底作何打算的神色,但心底则是想回味回味童年的时光,跟难得团聚了的兄长胡闹一下。

    待两人在梅花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时,华月才发觉兄长真的带了酒水来。

    臧博轩从腰间捆绑的小箱箧中取出一个土窑的棕褐色酒瓶,继而又摆出几个玉雕的酒杯,欣欣然道:

    “瞧,这便是你给我送到北疆的酒盏,而这便是我酿的梨花醉,你且品一品?”

    早前,臧博轩给华月写信,说是在北疆无聊得很,新学了酿酒的技艺,便拿北疆甜梨花酿成了酒。

    华月回信笑说兄长不识梨花乃清新脱俗之物,拿土窑的瓷碗喝,破了清风雅致,于是便给兄长寻了玉石雕的酒杯送去,既不易碎,又不伤风雅。

    华月倒是没想到,兄长还一直记得她曾在信中的埋怨,说自己难有机会品尝一次北疆的好酒,如今见兄长那豪气不减,且沾沾自喜的模样,不由地噗嗤笑出了声,便要伸手去取那玉杯尝一口梨花醉。

    秦嬷嬷见状,心中一急,忙上前阻拦,“我的好主子们,这都三更天了,不好好地歇息,竟真的要在这儿喝酒么?”

    “不见几年,嬷嬷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了?”臧博轩一把拦住秦嬷嬷的手,一边又毫无顾忌地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坐到了石凳上,“趁着大家都睡了,我们才好悄悄喝一口,谈谈事儿,你就别推脱了。”

    说着,他也为秦嬷嬷满上一杯酒,往她面前推。

    “嬷嬷,先前你不是也念叨着要尝尝兄长亲手酿的酒么?这会儿还不敢喝了?”

    华月朝秦嬷嬷调皮地笑了笑,随即捧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随即眉眼一亮,又朝秦嬷嬷眨了眨眼睛,随即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果真香甜。”

    说完,华月便亲自将桌面上的茶杯端起,递到了秦嬷嬷嘴边。

    秦嬷嬷见此,不好再推拒,只能接过酒杯,也是浅浅地尝了些,便赞不绝口。

    华月舒然笑了笑,拿起圆滚滚的酒瓶,也为臧博轩满上一杯,寒暄了几句,见他总是闪闪躲躲,又总是词不达意,便问道:

    “阿兄夜里来寻月儿,到底是为何事?”

    臧博轩见妹妹忽然单刀直入地问询起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回京的路上,他便与父亲相谈,朝中局势多变,妹妹在宫中的处境或已经水深火热,谁料一到京中,他二人就被文宣帝召入宫中密谈两天两夜。

    外人看来,这是皇上对他们臧家父子的倚重,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密谈的内容虽关乎大燕的易储之争、大燕的边疆稳定,但文宣帝却并未对任何一事表露出明显的态度。

    或可说,所谓密谈,不过是文宣帝在屡次试探臧家父子的底线罢了。

    想到这儿,臧博轩收起大大咧咧的姿态,又无奈地笑了笑,才道:

    “京中常有眼线去信,说我的妹妹已经成为翻云覆雨的谋士,与我在你信中所看到的娇贵太子妃全然不同,如今一见,事实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华月闻言不由一怔。

    臧家父兄虽戍守在千里之外的北疆,但世家大族从来都是盘根错节的,加之华月在朝中盘旋,有些眼线给北疆递送消息亦不足为怪。

    不过,华月已经尽量让人给北疆送去的信件里,少说些她在朝中弄权之事,免得让父兄觉得朝中有多混乱,却不曾想,还是被兄长抓到了细枝末节的证据。

    华月一时猜不透兄长的态度,但看他眼底神色复杂得令人心惊,遂琢磨了几息,才回问道:

    “阿兄的意思,是觉得月儿过分老道,锋芒太盛了?”

    臧博轩闻言也是一怔,下一瞬便笑着摇摇头,面上的神色却由无奈变得郑重起来,“阿兄的意思是,你若是觉得累了,便与阿兄说,我与阿爹都会想办法为你铺陈后路。”

    华月是万万没有想到兄长会说这么一句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只呆呆地与臧博轩对视。

    臧博轩见华月没有回应,只当她是没有听明白,继而解释道:

    “我知朝中风起云涌,你一人在宫中如履薄冰,那太子......”

    他顿了顿,又道:

    “你若是在宫里过得不顺心,我们便有千百种法子接你出来......”

    “阿兄快别说了。”华月连忙打住臧博轩的话。

    她心虚地左右看顾,确定没有外人,才低下头,绞了绞指尖,好半晌又重新抬起头,哽着嗓音,尽量扯开了嘴角,说道:“前朝后宫,皆是如履薄冰,但阿兄和父亲在边关同样不易,月儿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说到这儿,华月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涌过,于是释然般在唇边漾开笑意,继续道:“我们一家人的心愿,便是守大燕河山,看大漠星辰日月,我本意也想和阿娘那样,随您与阿爹去北疆,看飘雪,看梨花,可若能用一人的自由换您与阿爹乃至臧家的平安,月儿觉得也很值当。”

    她笑了笑,又俏皮地道:“再者,当太子妃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两位北疆大将给月儿撑腰,这前朝后宫,我可是能横着走的。”

    “你当真这么觉得?”臧博轩看着妹妹似乎发自内心的畅怀笑意,不免挑了挑眉,仍不可置信地又问:“便是那太子左拥右抱,纳了一堆的侧妃,你也无所谓?”

    华月笑了,“他纳便纳了,古来帝王,哪有不是后宫佳丽三千的?太子殿下那算得了什么?总归,他没有对我不敬,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臧博轩听罢,噤声久久地盯着华月,仿似要在她面上看出些破绽来,但见她面色如常,自岿然不动安如山,也只得说道:

    “总之,你得记住,阿兄是你永远的后盾,凡事不可硬扛,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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