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暗下去了,钟励也没想到她睡个午觉居然直接睡到了半夜。

    窗帘没有拉紧,透出一丝亮光。

    钟励摇摇晃晃站起来,耳鸣声忽大忽小,所以她说话声也忽大忽小的。

    纪善翘着二郎腿,冷硬的木椅居然坐出柔软沙发的样子来,他的头微微歪着。

    他的正前方是掉落在地上的笔记本。

    客厅里不够亮,钟励看不清纪善的表情。

    她瘸着脚,感觉是扭伤了,脚踝处钻心地疼。走又走不好,干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纪善,麻烦你帮我开一下灯,我脚好像扭伤了够不到。”

    没有响应。

    钟励又轻声喊了一遍:

    “纪善?纪善?”

    钟励没办法,金鸡独立,一跳一跳的,终于艰难抵达灯光开关处,她抬起手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啪”的一声,灯管闪了两下,开始工作。

    钟励手捂着眼睛,直到适应了亮光,才慢慢放下手。

    一只脚又跳着来到了纪善面前,捡起掉落的笔记本。

    她翻开看了一下,居然这页面上出现了女生的名字,字体清逸,在灯光照射下黑色的墨迹里还有盈盈金闪。

    “这是怎么回事?”

    钟励眉头紧拧,大脑飞速运转,翻来覆去看这一页,眼睛都要给盯出一个洞来了。

    这笔记本自己飞出来,现在女鬼不见了,名字出现在了上面。

    难道这还是一个法器?不用持有人启动就能自动工作的法器?

    不但可以制裁人类,还能制裁鬼魂?

    钟励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头疼脚也疼。

    纪善闷哼一声,晃了晃脑袋,恢复意识。

    钟励眼疾手快将笔记本藏在鞋柜后面,而后问纪善: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纪善原先鲜红的唇色现在变得苍白,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萎靡了不少。

    “我怎么了?我怎么在你家啊?”

    还在心里打草稿解释的钟励一下子蒙圈了,她连连“啊”了好几声,也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额,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纪善捂着脑袋摇摇头,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茫然。

    “我干什么了吗?”

    钟励后仰,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异样,她长叹一口气说道:

    “纪善啊,我觉得你有病。”

    “什么?”

    “你应该是有梦游症,半夜三更敲我家门,我看你是邻居还以为你有什么事情呢?就给你开门进来了。”

    “没想到你到处乱窜,我为了抓住你,太艰难了。”

    钟励一顿乱讲,也没指望对方能被唬住,反正又没有监控,她怎么说都行。

    纪善从椅子上起来,半跪在钟励面前,他低下头,钟励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

    【一点发缝都没有啊,真让人羡慕,用的什么洗发水啊?】

    这是钟励的第一想法。

    “抱歉,是我害你扭伤了吗?”

    他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明是眼尾向上的桃花眼,但这副表情又觉得他是狗狗眼。

    纪善伸出手,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下子就能圈住钟励的脚腕,她不太适应跟男性这么亲密,下意识往后缩,但纪善用另一只手以强硬却温柔的力度放在她背后,不让她退缩。

    “别动,小心二次扭伤。”

    接着纪善又低下头去观察钟励的脚踝,可能是睡衣的领口太大了,弯腰的时候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钟励呼吸静止,恍若无事移开视线,她轻咳一声,说道:

    “我没事其实,可能就是扭伤而已,用点跌打酒就好了。”

    可纪善却轻轻皱起眉头,一脸不赞同。

    “你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说完他转过身,弯下腰做出要背人的姿势,声音温和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上来,我送你去医院。”

    钟励立马开口就是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我有跌打酒在抽屉里,我自己弄一下就好了。”

    其实没有,她抽屉里只有花露水。

    说着她就起身,可脚踝的刺痛让她又跌回原位,好在身上肉多,没有摔到。

    纪善见状也不跟她商量了,仗着体型优势直接将钟励背了起来,还往上颠了一下。

    没想到纪善也就是看着和善,实则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好说歹说都没用。

    钟励讲得嘴巴都干了,纪善才勉强点头,同意去附近的小诊所而不是去医院。

    钟励这样做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当然就是因为空瘪的钱包了,虽然说是找到了工作,可这还没到一个月呢,没工资发,医院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第二就是明天还要上班,哦不,应该说是今天,因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医院跑个来回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怕影响上班打卡。全勤打卡不能断,全勤可是有三百块呢。

    还好赶在小诊所关门的前几分钟他们闯了进去。

    钟励伤得不重,没有伤到骨头,医生给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就让他们回去了。

    纪善仗着钟励崴脚了不方便,抢先付了钱。

    钟励转账回去他又不要,其实崴脚跟他没关系啊,钟励又不好解释。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上班吧。”

    纪善把钟励背到门口,脚踝痛感在冰敷后已经好很多了。

    “不用了吧。”

    钟励不假思索就拒绝了,要是被其他同事看到了,她有口也说不清啊。

    她可是打工人阵营的,不能当墙头草歪了。

    纪善退了一步,没有继续今晚的强硬态度。

    “好,如果到时候你可以自己去,那我也不勉强,毕竟你看着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样子。我说什么你都拒绝。”

    说到后面半句的时候,他声音弱了下去,视线没有直视钟励,而是偏了30度。

    丝毫不给钟励解释的机会,他又接着说道:

    “如果明天,你还是疼得走不了路,并且要坚持去上班,那我送你,毕竟你的伤跟我也有关系。”

    纪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新又和煦,像冬日里的山林。

    他低下头来温柔轻声说话的时候,钟励的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看。

    都说跟人对话的时候,看着眼睛比较礼貌,但她似乎无法做到礼貌了。

    回到公寓后,已经三点多了。

    钟励在床上躺了半天,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眨眼的功夫,闹钟就响了。

    “这觉短得跟高中午休一样。”

    钟励揉了揉脖子,声音低哑。

    她伸手摸了摸脚踝上缠着的纱布,一边感叹道:

    “脚啊,让你跟着我真是委屈了。等我赚了大钱,每周给你来一次脚膜,每个月来一次保养。”

    洗漱换好衣服后,钟励半瘸着腿去上班了。走之前还不忘把笔记本塞进包里,她得研究研究怎么一回事。

    一拧开门就发现纪善半阖着眼,倚靠在门上。钟励这才注意到,纪善其实眉眼很锋利,只是一双温柔眼睛抵消了大部分的冷感。

    一边也在想,帅哥就是帅哥,靠着墙都像在拍杂志。钟励也喜欢站着的时候靠着墙放松,经常被她妈一掌拍过来,说她像个二流子。

    “怎么样?脚腕还痛吗?”

    纪善看到钟励后,大步走了过来,他似乎有跪下查看伤势的趋势。钟励一个搀扶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好了我好了,我真的恢复得还可以。”

    钟励今天罕见穿了长裙,基本上她上班都是穿裤子,方便踩共享单车。今天崴脚了穿裤子反而不方便。

    她走得很慢,纪善一个大跨步走在她前面蹲了下来,说要背她。

    钟励直接拒绝,只肯让纪善搀扶着她。

    昨天晚上半夜没人,背她也无人知晓。但现在大白天的,人来人往,看到了多难以解释。要是搀扶她,还能归结为好心邻居的善意。

    纪善的车停在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十分帅气的车。

    至于牌子,钟励眯着眼睛认了半天认不出来,她对车不了解,因为她晕车。对她来说,能与流动的空气发生最大面积接触的电动车就是最好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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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钟励也没想过,因为崴脚的事情而让同事对她多忍让或者是让她少干活。

    但老板的狗腿子主管,方付,老板的小舅子,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她不顺眼,一直说她这样带伤工作会耽误工作。

    为了证明她会耽误工作,给钟励安排了甚至以往都不是她的工作。

    “钟励,给我倒一杯咖啡过来吧。”

    方付在办公室里,双腿交叠放在办公卓上,西装里的衬衫领子一半往里折,一半往外开。黑色的西装外套肩膀处,有不明的白色碎屑。

    钟励进到茶水间,慢慢给方付制作了一杯咖啡。

    可方付喝了一口就吐出来,眉头拧着,大声怒斥道:

    “你怎么泡的?这咖啡的风味都没泡出来?”

    钟励一头黑线,茶水间的咖啡是一小包一小包的那种,添加剂一大堆,风味难道是香精吗?

    又不是现磨的咖啡豆,能有什么风味?

    “算了,你去把我的快递拿上来吧。”

    方付挥挥手,给钟励分配了别的活。

    小公司就不指望有什么明确的岗位职责了,她是来干杂活的。

    也不知道方付是买了什么东西,一个大箱子很重,光靠钟励一个人可带不上来。

    “意初姐,没你我可怎么办啊?”

    钟励眨巴眨巴眼睛,打算等一下就下单外卖优惠券,中午膨胀一个大的,给莫意初点杯奶茶。

    折腾了一上午,临到午休,方付这才消停下来。

    钟励回到工位,掏出笔记本,她低着头邪笑一声,拉开抽屉拿出签字笔。

    “唰唰唰”地在笔记本空白的一页,写上了方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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