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两人经常一起在诊所楼下散步，与其说是散步不如说是遛狗时分顺带约会，他们经过一家婚纱店，不远处是一对新婚夫妇正在门前的红绿灯口拍摄。头披白纱的新娘子光是侧影就能看出气质不凡，她扎了一个低髻，半披及地白色头纱，牛奶瀑布般垂顺而下，一件伊丽莎白深v花瓣领束腰A字大摆珠光缎面婚纱，领口处还有一层薄纱一小圈淡水珍珠镶嵌成列，裙撑将超大裙摆蓬蓬撑起没有一道多余褶皱，柳腰花态举止端庄，一双平底尖头透明带钻水晶鞋足以撑起她身段的高挑；身着传统黑色板正西装的新郎，除了领口处鲜红色醒目的蝴蝶领结以外整个人更像一片衬托新娘的绿叶，手捧白绿色玫瑰主调手捧花，配合着摄影师在街头摆着各种生硬的造型，反倒是新娘全程落落大方，很是自然，丝毫没有因为路人好奇的目光而感到胆怯，仿佛是她想要借机宣告示众的一场世纪爱情。
他见陈予凝突然停下来，痴痴地看着这对新人，便将手里几条牵引绳暗暗用力往里收了收，小狗们被迅速召回，与他一同没有作声守在陈予凝旁边。陈予凝眼里难以掩饰的流露出憧憬和羡慕的神色，有几次还跟着莫名跟着新人一起露齿微笑，看的好像不是街头摄影，而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黄色小柴犬突然看到那边路过一只老鼠，猛地站起身俯冲向前，温医生手里的牵引绳一下腾空而起，害他差点没站稳脚要摔个跟头，幸亏他反应迅速及时控制了局面。
“皮皮！回来老实坐着。”，温医生半蹲语重心长地教育着这只眼睛沽溜转的小狗，陈予凝这才被一旁的动静拉了回来，示意继续往前走着，兴许狗狗们已经没有耐心了。
“没事儿，我们在这多待一会。”
他看出了陈予凝的心思，不想扫她的兴致。
“反正它们走得也有点累了，正好这块阴凉能歇歇脚，还能有景色看。”
陈予凝听了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喜欢她身上的那件婚纱吗？”
他问道。
陈予凝被他人看出自己的小心思，浑身开始有些不自在。
“还行吧，主要是别人身材气质好，那就是件普通的婚纱，没什么特别的。”
“你穿上，也一定很美。”
陈予凝心头一惊，看向他，见他直直地站着，正满脸笑意看向那对新人。
“我也很想看一看，你穿上婚纱的样子。”
突然，他转过头来，对着陈予凝这样说。
陈予凝有点难为情，满脸开始涨红，转身就说要走。
“我说真的！”
他在身后喊住了她。
人潮涌动，有路人从他们之间来回穿动，像隔着一辆时光列车。
陈予凝仍然定在原地，没有回答，那头还不时传来摄影师频频夸赞的鼓励声，还有照相机清脆利落的快门声。
“陈予凝……”
陈予凝立马转身，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生怕他再往下说什么似的。
“我说……”
“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们走吧这里太吵人太多了。”
就这样，一女拉着一男，一男拽着三狗，横行在马路上，像翻阅的连环画小人，一页一步。
我太怂了！陈予凝暗暗对自己说着。明明那是自己想要的方向，为什么不顺着对方的意思往下接呢？总是这样为难自己为难他人，堵在胸口出不去也进不来，难道不是在浪费彼此时间吗？
她这天晚上早早回了家，不敢面对温医生，生怕对方再提及今天早上的事情，是的，她太怕产生误解了，她没什么勇气和资本去赌一赌穷途末路的爱情，得过且过装傻下去说不定还会有个不算太烂的结果。
温医生昨天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一早准备了早餐在花店门口等待陈予凝。陈予凝大清早见到他恨不得立马掉头走人假装没看见，他拿出一个早餐便当盒一杯温热豆浆，还有一件干净整洁的蓝白条纹衬衫拦在陈予凝面前。
“今天立秋，天气慢慢转凉了，我是来给你送件衣服的。”
陈予凝缓缓接过衣服，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有点抱歉。
“我昨晚太累一早就睡了，所以一直没回你信息。”
“没关系，就是担心你，不放心就过来看一眼。”
说着便把衬衫披到她的身上，还细心地娄紧开口处，生怕进风。
“你也多添一件衣裳吧。”
“诊所里头有工作服不会冷的。喏，随便做了点你爱吃的，趁热赶紧吃了。”
他说完就打算离开了。
“你吃了吗！路上慢一点！”
“行了，快进去吧，你别躲着我就行了。”
他宠溺地看着她笑，陈予凝内心还是有点不舍分别。
“对了，我爸妈说这周末想见见你。”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补充。她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
“你别想复杂，就是简单吃顿饭，想认识一下你而已，他们念叨我好几次了，我都没好意思和你说……我知道你嫌麻烦，但我实在招架不住他们了，就当帮帮忙好不！”
陈予凝支支吾吾的。
“我……这周身体不是很舒服……”
他着急地又开始查看她的身体状况，试探温度检查脸色等等。
陈予凝被这一顿操作弄得浑身直痒痒，心想自己怎么能想到如此拙劣的借口，这种强行降智的行为在本就不确定的男性面前别提有多打折扣了。
“你这体温好像确实有点高啊。”
他用手背探着她的额温与自己对比。
“你别管我了，等我好一点我会去的。”
陈予凝说完就轻轻推开他的手，着急地又要转身向店里走去。温医生一看这熟悉的回应，心领神会似的看着她推门而进的背影，无奈地双手叉腰，摇摇头释然笑着。
五十
离家不远处的一幢小洋房里常年会从三楼窗户传来女性的尖叫声，陈予凝每次回家从那边路过都习惯绕开了走，有两次差点被楼上扔下来的小玻璃药引砸中脑袋，吓得她从此只敢贴着对面绿化带快速通过，曹月琴也特地叮嘱过几次让她尽量避开那户人家走。听街坊都说那家住着个女疯子，不定时发病就要死命贴住窗户撕喊，起初几年前不明真相的路人吓得有报警的有叫救护车的，后面大家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都无视这幢洋房，最多避之不及再不加干扰。
很少有人见过女人的面貌，据说是家里从来不让下楼，有人说这个疯女人是生下来就疯的，是种医术无力的家族遗传病，只是她家母系权重业大，就只能花费重金每天请私人医生在家看着陪着，定时吃药，不定时发病，谁也说不准，只是拿钱堆砌着她的生活；也有人说她不是生下来就疯的，是嫁给了这幢洋房的主人后来才变疯的，最夸张的传闻就说她的家族原本与人订了商业联姻，但她坚持拒婚并决然与相恋十年的恋人私奔，最后被人在机场拦了下来将她抓了回去，联姻家族还将对方逼上绝境从此不得回国彻底割断两人相连，女人软硬不吃最后遭到囚禁，从此成了洋楼里的疯子。
陈予凝绕着这幢洋楼从底下快速穿过，突然听见楼上呜呜地传来一个女人哭声，她吓得打了个冷颤，以为自己天还没黑就撞鬼了，她埋着头加快脚步。
“救救我。”
陈予凝迟疑了一下还以为产生幻听。
“求求你，不要走，救救我好吗？”
陈予凝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径直向洋楼三楼处望去，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奶油色蕾丝连体睡裙的女人探出半个头，正满脸泪痕地求助着自己。她一下便动了恻隐之心，将曹月琴平时千叮万嘱的教诲全部抛在脑后，她驻足掏出手机，观察着楼上的女人。
“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就随便聊聊也行，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你……不是……”
女人听出意思，连忙摇摇头。
“我没疯，那是他们编的，他只是不想让我出去，我没有办法。”
“那，我要帮你报警吗？”
陈予凝心里头怵怵的。
“不要不要不要，千万不要报警，那里头有他的人，报了警也没用。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和你说话了，你等一会，你陪我说话了我去给你拿钱。”
女人说完马上瞪大双眼就起身要进里屋找东西，陈予凝还来不及阻止，女人就从窗台撒下了几张白纸，她看着这不真实的满天纷飞想起了自己的画，捡起盖在脚背上的一张，看着上面用笔歪歪扭扭的写着从上海浦东飞往美国洛杉矶的航班，起飞时间07:40。
女人看着她，继续说着。
“我本来戒不掉了，是怎么都戒不掉了。”
说完还咯咯笑了一声。
“是TA帮了我，让我捡回一条命。我还欠着人家，人家还到处找着我呢。”
女人的几缕发丝糊住一半侧脸，在原本昏暗充满阴影的角落处更显阴森。
突然，又像变了个人似的用着低沉沙哑的音调：“你不会还盼着有人来救你吧？别太天真了！烂人一辈子都是烂人！”
紧接着瞪大眼珠，恶狠狠地盯住陈予凝，一副要生吞她的模样，直穿心魂。
蜷缩的身子又开始蠕动双手伏在栏杆上，瘫坐于地，看着陈予凝呆住的表情小小声窃笑着。
“他们都以为我有病，有病的是他们！”
她突然提高音量，陈予凝听得浑身发抖。
“别痴心妄想了！呸！”
她楼上朝陈予凝吐了一口口水，还没来得及躲闪，又对着窗外声嘶力竭喊了一声，开始猛烈拍打着窗户栏杆，直到用身体撞击着，想要将整颗头伸出栏杆外，屋内闻声赶来了一人，捂着女人的嘴竭尽全力才把她抱住挪进屋内，“嘣”一声重重紧闭窗户。陈予凝被此状吓得尖叫着跑开，跑到半路才发现手里还握着那张手绘的机票，她失了魂魄似的奋力朝半空扔出。
回家后她疯狂用淋浴头不断冲洗头发，看着从身上滑落的流动水像条条死透发出恶臭的毒蛇从高处被推下，缓了很久才敢松懈绷紧的神经。
这时才想起应允了温医生的周末饭局，却什么东西都还没准备。她胡乱地打开衣柜，看着里面陈列整齐五颜六色各式材质的连衣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年再没穿过它们了，尘封衣柜这么些年的战袍们仍旧烨烨生辉，只是自己不再需要了，她又重重关上衣柜门，翻开了另一边小衣柜看着散乱四处的正装，都是一些正式场合出现过的西装西裤，浅色的衬衫已经是最出彩的单品，她随意抽出一件皱巴的大地色系双排扣花边领衬衫扔在床上，又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条过膝尼龙纯灰色百褶伞裙搭了一身，看了一眼叹口气又把这两件衣服一把卷起塞回抽屉，大字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回忆疯女人对她说的那些话。电脑那头传来信息弹窗，温医生和她在核对着周末的一些细节，耐心地开导问候才让她稍微有所舒缓。
两人经常一起在诊所楼下散步，与其说是散步不如说是遛狗时分顺带约会，他们经过一家婚纱店，不远处是一对新婚夫妇正在门前的红绿灯口拍摄。头披白纱的新娘子光是侧影就能看出气质不凡，她扎了一个低髻，半披及地白色头纱，牛奶瀑布般垂顺而下，一件伊丽莎白深v花瓣领束腰A字大摆珠光缎面婚纱，领口处还有一层薄纱一小圈淡水珍珠镶嵌成列，裙撑将超大裙摆蓬蓬撑起没有一道多余褶皱，柳腰花态举止端庄，一双平底尖头透明带钻水晶鞋足以撑起她身段的高挑；身着传统黑色板正西装的新郎，除了领口处鲜红色醒目的蝴蝶领结以外整个人更像一片衬托新娘的绿叶，手捧白绿色玫瑰主调手捧花，配合着摄影师在街头摆着各种生硬的造型，反倒是新娘全程落落大方，很是自然，丝毫没有因为路人好奇的目光而感到胆怯，仿佛是她想要借机宣告示众的一场世纪爱情。
他见陈予凝突然停下来，痴痴地看着这对新人，便将手里几条牵引绳暗暗用力往里收了收，小狗们被迅速召回，与他一同没有作声守在陈予凝旁边。陈予凝眼里难以掩饰的流露出憧憬和羡慕的神色，有几次还跟着莫名跟着新人一起露齿微笑，看的好像不是街头摄影，而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黄色小柴犬突然看到那边路过一只老鼠，猛地站起身俯冲向前，温医生手里的牵引绳一下腾空而起，害他差点没站稳脚要摔个跟头，幸亏他反应迅速及时控制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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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我们在这多待一会。”
他看出了陈予凝的心思，不想扫她的兴致。
“反正它们走得也有点累了，正好这块阴凉能歇歇脚，还能有景色看。”
陈予凝听了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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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道。
陈予凝被他人看出自己的小心思，浑身开始有些不自在。
“还行吧，主要是别人身材气质好，那就是件普通的婚纱，没什么特别的。”
“你穿上，也一定很美。”
陈予凝心头一惊，看向他，见他直直地站着，正满脸笑意看向那对新人。
“我也很想看一看，你穿上婚纱的样子。”
突然，他转过头来，对着陈予凝这样说。
陈予凝有点难为情，满脸开始涨红，转身就说要走。
“我说真的！”
他在身后喊住了她。
人潮涌动，有路人从他们之间来回穿动，像隔着一辆时光列车。
陈予凝仍然定在原地，没有回答，那头还不时传来摄影师频频夸赞的鼓励声，还有照相机清脆利落的快门声。
“陈予凝……”
陈予凝立马转身，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生怕他再往下说什么似的。
“我说……”
“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们走吧这里太吵人太多了。”
就这样，一女拉着一男，一男拽着三狗，横行在马路上，像翻阅的连环画小人，一页一步。
我太怂了！陈予凝暗暗对自己说着。明明那是自己想要的方向，为什么不顺着对方的意思往下接呢？总是这样为难自己为难他人，堵在胸口出不去也进不来，难道不是在浪费彼此时间吗？
她这天晚上早早回了家，不敢面对温医生，生怕对方再提及今天早上的事情，是的，她太怕产生误解了，她没什么勇气和资本去赌一赌穷途末路的爱情，得过且过装傻下去说不定还会有个不算太烂的结果。
温医生昨天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一早准备了早餐在花店门口等待陈予凝。陈予凝大清早见到他恨不得立马掉头走人假装没看见，他拿出一个早餐便当盒一杯温热豆浆，还有一件干净整洁的蓝白条纹衬衫拦在陈予凝面前。
“今天立秋，天气慢慢转凉了，我是来给你送件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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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就是担心你，不放心就过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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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爸妈说这周末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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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想复杂，就是简单吃顿饭，想认识一下你而已，他们念叨我好几次了，我都没好意思和你说……我知道你嫌麻烦，但我实在招架不住他们了，就当帮帮忙好不！”
陈予凝支支吾吾的。
“我……这周身体不是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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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予凝被这一顿操作弄得浑身直痒痒，心想自己怎么能想到如此拙劣的借口，这种强行降智的行为在本就不确定的男性面前别提有多打折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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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管我了，等我好一点我会去的。”
陈予凝说完就轻轻推开他的手，着急地又要转身向店里走去。温医生一看这熟悉的回应，心领神会似的看着她推门而进的背影，无奈地双手叉腰，摇摇头释然笑着。
五十
离家不远处的一幢小洋房里常年会从三楼窗户传来女性的尖叫声，陈予凝每次回家从那边路过都习惯绕开了走，有两次差点被楼上扔下来的小玻璃药引砸中脑袋，吓得她从此只敢贴着对面绿化带快速通过，曹月琴也特地叮嘱过几次让她尽量避开那户人家走。听街坊都说那家住着个女疯子，不定时发病就要死命贴住窗户撕喊，起初几年前不明真相的路人吓得有报警的有叫救护车的，后面大家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都无视这幢洋房，最多避之不及再不加干扰。
很少有人见过女人的面貌，据说是家里从来不让下楼，有人说这个疯女人是生下来就疯的，是种医术无力的家族遗传病，只是她家母系权重业大，就只能花费重金每天请私人医生在家看着陪着，定时吃药，不定时发病，谁也说不准，只是拿钱堆砌着她的生活；也有人说她不是生下来就疯的，是嫁给了这幢洋房的主人后来才变疯的，最夸张的传闻就说她的家族原本与人订了商业联姻，但她坚持拒婚并决然与相恋十年的恋人私奔，最后被人在机场拦了下来将她抓了回去，联姻家族还将对方逼上绝境从此不得回国彻底割断两人相连，女人软硬不吃最后遭到囚禁，从此成了洋楼里的疯子。
陈予凝绕着这幢洋楼从底下快速穿过，突然听见楼上呜呜地传来一个女人哭声，她吓得打了个冷颤，以为自己天还没黑就撞鬼了，她埋着头加快脚步。
“救救我。”
陈予凝迟疑了一下还以为产生幻听。
“求求你，不要走，救救我好吗？”
陈予凝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径直向洋楼三楼处望去，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奶油色蕾丝连体睡裙的女人探出半个头，正满脸泪痕地求助着自己。她一下便动了恻隐之心，将曹月琴平时千叮万嘱的教诲全部抛在脑后，她驻足掏出手机，观察着楼上的女人。
“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就随便聊聊也行，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你……不是……”
女人听出意思，连忙摇摇头。
“我没疯，那是他们编的，他只是不想让我出去，我没有办法。”
“那，我要帮你报警吗？”
陈予凝心里头怵怵的。
“不要不要不要，千万不要报警，那里头有他的人，报了警也没用。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和你说话了，你等一会，你陪我说话了我去给你拿钱。”
女人说完马上瞪大双眼就起身要进里屋找东西，陈予凝还来不及阻止，女人就从窗台撒下了几张白纸，她看着这不真实的满天纷飞想起了自己的画，捡起盖在脚背上的一张，看着上面用笔歪歪扭扭的写着从上海浦东飞往美国洛杉矶的航班，起飞时间07:40。
女人看着她，继续说着。
“我本来戒不掉了，是怎么都戒不掉了。”
说完还咯咯笑了一声。
“是TA帮了我，让我捡回一条命。我还欠着人家，人家还到处找着我呢。”
女人的几缕发丝糊住一半侧脸，在原本昏暗充满阴影的角落处更显阴森。
突然，又像变了个人似的用着低沉沙哑的音调：“你不会还盼着有人来救你吧？别太天真了！烂人一辈子都是烂人！”
紧接着瞪大眼珠，恶狠狠地盯住陈予凝，一副要生吞她的模样，直穿心魂。
蜷缩的身子又开始蠕动双手伏在栏杆上，瘫坐于地，看着陈予凝呆住的表情小小声窃笑着。
“他们都以为我有病，有病的是他们！”
她突然提高音量，陈予凝听得浑身发抖。
“别痴心妄想了！呸！”
她楼上朝陈予凝吐了一口口水，还没来得及躲闪，又对着窗外声嘶力竭喊了一声，开始猛烈拍打着窗户栏杆，直到用身体撞击着，想要将整颗头伸出栏杆外，屋内闻声赶来了一人，捂着女人的嘴竭尽全力才把她抱住挪进屋内，“嘣”一声重重紧闭窗户。陈予凝被此状吓得尖叫着跑开，跑到半路才发现手里还握着那张手绘的机票，她失了魂魄似的奋力朝半空扔出。
回家后她疯狂用淋浴头不断冲洗头发，看着从身上滑落的流动水像条条死透发出恶臭的毒蛇从高处被推下，缓了很久才敢松懈绷紧的神经。
这时才想起应允了温医生的周末饭局，却什么东西都还没准备。她胡乱地打开衣柜，看着里面陈列整齐五颜六色各式材质的连衣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年再没穿过它们了，尘封衣柜这么些年的战袍们仍旧烨烨生辉，只是自己不再需要了，她又重重关上衣柜门，翻开了另一边小衣柜看着散乱四处的正装，都是一些正式场合出现过的西装西裤，浅色的衬衫已经是最出彩的单品，她随意抽出一件皱巴的大地色系双排扣花边领衬衫扔在床上，又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条过膝尼龙纯灰色百褶伞裙搭了一身，看了一眼叹口气又把这两件衣服一把卷起塞回抽屉，大字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回忆疯女人对她说的那些话。电脑那头传来信息弹窗，温医生和她在核对着周末的一些细节，耐心地开导问候才让她稍微有所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