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市里的路上,北鸢戴着鸭舌帽遮住红肿的双眼。

    这十七年来她很少有这样情绪波动的时候,陶颖也看出北鸢心情不佳,一路上没有找她说话。

    生不能同寝,死后也要共眠。

    北鸢又开始梦到前世。

    因为出生时过于瘦弱被家人丢掉的小alpha,在一个村庄里长大。

    起初是一名农妇收养了她,她出生在寒夜结束春日伊始的立春,被丢在河边的婴儿脸颊冻得通红。

    妇人的孩子和丈夫都战死了,她把婴儿捡回去一点点养大。

    起初是喂米汤,后来是四处借的羊奶。

    妇人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却硬是把瘦弱的孩子拉扯大。

    她说这个孩子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小孩长到在村里领着其他孩子四处捣蛋的岁数时,被登记为0837。

    0837十六岁时阿嬷带回一个穿军装的少年。

    少年受伤了,阿嬷说他很像自己死去的孩子。

    她俩上山采药给少年治疗伤口,他醒了,说自己是0956。

    没多久他要走,把包里的钱都留给了阿嬷。

    临走前他对0837说自己在A2军团,如果0837以后参军可以去找他。

    没有等到0837去参军,战争结束了。

    她被带到A区,阿嬷被带到O区。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大家分开,每天都在打听阿嬷的消息。

    后来听人说如果成为守护官就可以去O区。

    她和伙伴互相拼杀,渐渐地没有了同伴。

    越往上走,越是只能一个人。

    一个alpha昨天才和她分过馒头,今天却想折断她的双手。

    正是长身体的阶段,她总觉得吃不饱。

    听说等级越高可以得到的食物越多,她被推着往上爬。

    后来就遇到了0956,他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她。

    他也让0837进自己的独立帐篷,低等级在混住帐篷,条件很差,只能去河里洗澡。

    0956有自己的帐篷,还可以洗澡。

    她洗完澡穿着背心坐在沙发上,头发滴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绕到身后,轻柔地给她擦头发。

    半年后她也有了自己的帐篷,只是在晋级台遇到0956,他说自己认输。

    “为什么?”

    “我知道你想去找阿嬷。”

    她拿到了做守护官的资格。

    最后的程序是去皇城授勋,仪式结束,她被上层带到房间休息。

    房间里有两个Omega。

    “他们是...”

    “他们今夜属于你,很干净,请尽情享用。”

    身后的人推了她一把,门被关上。

    为什么会有Omega在这里?

    0837不明白。

    让两个Omega穿上衣服,她问:“你们从O区来吗?有没有见过一个阿嬷?”她描述着阿嬷的模样。

    “见过见过,她还帮过我们。”

    “她还好吗?”

    “她...她为了保护一个Omega死了。”两个Omega看起来很害怕。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斩下对手小臂的时候她没有手抖,此刻却控制不住。

    “他们去O区抓人,有一个小女孩才10岁,就是为了保护她...但我们都被带走了。”

    “我不会动你们,能不能走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说完她转身走向卫生间。

    第二天她马不停蹄地赶往O区,阿嬷没有入土,被人丢进了河里。

    她发起叛变,人心所向。

    大厦倾倒,她以为新时代来临。

    她组织了一支科研队,专门研发增强Omega体质的药剂。

    高低贵贱,不应该是由性别决定。

    她的举动引起alpha群体的不满。

    他们查到0956,说她们两个是怪物,仅仅是因为她们相爱。

    下属在她的茶水里下药,她被注射了Omega催化剂,一群人想要侵犯她。

    舌头被咬出血,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让人保持短暂的清醒,她杀了很多人,衣服被浸湿,分不清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她凭借最后的意识逃到南山林里。

    浑身浴血,双眼发红,0837像刚爬出地狱的恶魔。没人再敢拦她。

    她靠在一棵树下,听见有人说话。

    “你杀孽太重,不能再有来生了。”

    “...这样的世间,为什么要来?”

    她不觉得自己错,如若世人满布罪恶,我这一剑便斩尽天下人。

    她只恨自己太大意,没有机会再杀尽那些alpha。

    醒来时大巴已经驶入市区,北鸢动了动头,回到现实世界。

    车内很安静,大多数同学都昏昏欲睡。

    陈邧渡在喝水,阳光通过窗户照在他头上,发丝变成橙黄色,看起来很柔软。

    不同以往,陈邧渡转过头来,北鸢猝不及防的与他对视。

    慌乱地移开视线,她眼里情绪太满,溢出来的部分被陈邧渡捕捉到。

    你透过我,是在看向谁,你也想我代替谁吗?

    车开到学校,和伙伴告别后北鸢提着包去找北庭宇的车,一路上没敢再看陈邧渡的身影。

    学生都闹哄哄的,准备迎接他们的五天假期。

    假期第一天,父母有应酬外出,北鸢在家和咪咪玩。

    张姨叫她吃饭,她把咪咪从腿上抱下去,洗完手就往饭厅走。

    手环难得响了一声,北鸢以为是信息素检测数据就没管。

    吃了两口菜之后,手环传来视频请求,联系人:陈邧渡。

    “你好...”

    画面里的陈邧渡看起来很虚弱,他开口说:“可以帮我买个抑制剂吗?”

    北鸢到陈邧渡家时,门只是虚掩着,她推开走了进去。

    只一瞬间,强势的信息素就向她袭来。

    没了门的阻隔,浓郁的信息素让北鸢生理性的全身发软。

    往气味中心走去,一路上都空空荡荡,像样板间般一尘不染,这栋房子华丽的没有人情味。

    在房间发现陈邧渡时,他把自己围在床上。

    周围是一圈深色的衣服,因此其中的一条红色绸带格外显眼。

    陈邧渡把它捏在手上,埋头在指尖呼吸。

    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找到解渴的绿洲,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陈邧渡抬起头,失焦的瞳孔在北鸢身上移动。

    看了一会儿他才起身,把绸带缠在手上,走到北鸢面前。

    他找到了更解渴的东西。

    他绕到北鸢身后,在腺体的位置轻嗅,确定位置以后,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脖子。

    感觉到手下的人在抗拒,陈邧渡释放出更具压迫性的信息素。

    北鸢朝地上跪了下去,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高匹配度让她没有办法拒绝面前这个alpha的指令。

    “不...不要...陈邧渡你清醒一点!”

    由于北鸢腺体发育停滞,只有离得很近很近才能闻到淡淡的味道,陈邧渡不满地用手指在腺体上摸挲。

    北鸢强撑着摸出包里的阻隔喷雾,往自己身上喷。

    阻隔喷雾缓解了alpha信息素对她的影响。

    趁这个间隙她夺过陈邧渡手腕上的绸带,反手将其压跪在地上,绕了两圈后一紧绸带,把他的手提起来绑在床沿上。

    最后拿出抑制喷雾往陈邧渡身上仔仔细细喷了一遍。

    似乎很不满自己被这样对待,陈邧渡用力挣扎着,拖拽让床都产生摇晃。

    拿起床头的一杯水,北鸢试图给陈邧渡喂抑制剂。但显然对方不配合。

    “给我,给我...”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想了想,北鸢把药粒含在唇间,俯身蹲下,把药渡进陈邧渡的嘴里,亲密接触才能得到的信息素让他不再抗拒,北鸢又依法炮制,给他渡了点水。

    药效很快,陈邧渡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床头睡去。

    北鸢见他安静下来,拿了张毯子盖在他身上,自己就倚着床沿看他。

    等北鸢醒来的时候,房间光线已经变暗,陈邧渡斜靠在床头看着她。

    “你...没事了吧。”北鸢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没事了,帮我解开吧。”

    北鸢把绸带抓在手里,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昨天返程收拾东西时怎么都找不到那个木盒子,她还想不明白怎么会丢了。

    “我最后离开,有保洁说房间落了东西,就交给我了。”陈邧渡很坦荡。

    “房间我找了很多遍呀...”北鸢不认为陈邧渡会拿她东西,只能归结于自己找的太大意了。

    “那我拿回去吧,盒子在哪里?”

    “我给你洗了再拿吧,可能弄脏了。”陈邧继续坦荡。

    “也行。”

    至于为什么绸带会从盒子里跑出来还弄脏了,有人不在意,有人不敢在意。

    “你家里人都出去了吗?”北鸢接着问。

    “平时基本上只有我住在这里,今天是家庭医生放假去外地了,才只能麻烦你。”陈邧渡抚摸着手上泛出肉粉色的勒痕说。

    “没事儿,不麻烦。给你邦得有点紧,不好意思呀。”陷入易感期的人,记忆力都很差,北鸢觉得陈邧渡应该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当然,他最好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我就先回家了...”

    “我和你以前认识的谁很像吗?”陈邧渡叫住要走出房门的北鸢。

    北鸢心虚地停顿在原地,“为什么这样问?”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在教室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替代品,这种眼神我很熟悉。”陈邧渡作为替代品活了十七年,这种眼神让他感到厌恶。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如果我说我们以前认识你信吗?”0956和陈邧渡对她来说是一个人。

    “认识?我不认为自己的记忆力差到记不住这种事情。”仿佛意有所指,北鸢脚步微动,赶忙说到:“有机会再和你解释吧,不是什么替代品,我先走了家人叫我回家吃饭!”

    不是吗?可你吻我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死去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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