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觉得小姑娘脸皮薄的样子真有趣,于是存了逗她的心:“这是几天没吃晚饭省下来的钱啊?”

    刘夏被戳破了心思,慌忙掩盖道:“哪有,我之前有存款的。”

    “花真好看,谢谢你啦。”说着,郭芙用手揉乱了刘夏的头发,等到郭芙停手,刘夏当真像个小狗一般,快速地摇了摇头,把头发摇顺。

    虽然在国外生活了几年,郭芙总还是不太擅长做饭的,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饭大多靠对付,能生吃的蔬果就上白水煮的通心粉就可以算作一顿饭。

    刘夏做饭却从来不会马虎,哪怕上一周的学再累,也总是要做两菜一汤的。

    此时,刘夏就在厨房里做着晚饭,吃完饭后,她就要继续去上晚自习了。

    刘夏把厨房的门关的严严实实地,热气透过门缝向餐厅溢出,油烟味中带了几分烟火气,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在叮当作响,郭芙突然想弹琴了。

    翻开熟悉的钢琴,郭芙很自然地弹了一曲《夕阳箫鼓》,钢琴模拟着扬琴的声音,铮铮作响。

    曲意渐缓,郭芙陷入了遐想。小时候弹琴对于她来说,始终是一种折磨,在妈妈的严格要求里——弹不满四个小时不能吃饭,钢琴并不能带给她快乐。

    后来她开始接触改编自民乐的各种乐曲,她便寄情于此间,纵情改编、演奏。

    就像今天的这首曲子,总是让她想起一句“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在悠长的慢拍中,郭芙想起了种种无能为力的瞬间。

    高中时因为耽误学业被迫中止的素描课、大学时不能做主选择的专业、为了满足父母期待才选择的回江北上班……

    这些痛苦终究是难以言表,不论讲给谁听,听者只会以一句你已经占尽生活的便宜了,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倘若她再分辩一句,可是我根本不在乎挣多挣少,我只想从事喜欢的事业。

    听者便只能以一句,你还是太年轻,充满了理想主义,堵上她全部的痛苦。

    的确,如果没有面包,她是生活不下去的。或许,她的人生早就死了,所以她只能看着刘夏开开心心地活,大大方方地绽放。

    在拧巴、纠缠的音乐中,一声无力的叹息使得这一切戛然而止。

    厨房的声响不知何时悄然消失,走出书房时,郭芙看见刘夏乖巧地坐在餐桌前。

    郭芙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来应对小姑娘崇拜的眼神。

    “等你考完试,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姐姐,你还会什么啊?”

    “等你来发掘咯。”

    小姑娘恭敬地递来一双筷子,这样子好笑极了,一下子冲淡了刚才的哀思。

    临近校考的时候,刘夏说想主要以江北大学为目标,郭芙对此多少有些惊讶。

    “江北大学的音乐专业并不多出名呀,你还是往浙江那边考虑考虑吧。”

    “我才学了一年,在专业上比不上那些正经艺考生,选择江北大学很稳妥。”

    “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好,我支持你。”

    虽然是备考江北大学,刘夏还是要跟着集训队在大学附近住上一段时间,全程封闭式管理。

    郭芙替她收拾了行李。只有一样,是单独交付于她的。

    “这是黑曜石,据说能吸收负能量,等考完,你就找个地方把它埋起来,把坏运气都带走。”

    刘夏一下子没绷住,红了眼圈,重重地把郭芙拥在怀里,她的头枕在郭芙的肩膀上,郭芙第一次感受到了她凝滞的呼吸。

    刘夏走的那一段日子里,郭芙闲的时候就会画画,她的脑中时常反复播放属于她们的第一个拥抱,或许这并不是唯一一个第一次。

    第一次从很早就开始了,或许是那个清晨,在陌生环境里苏醒,郭芙看见刘夏在灶台前做早饭,内心的第一次触动。

    或许是过马路时,不喜欢与人发生肢体接触的小孩,第一次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或许是提议请小孩吃饭时,看见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惊喜时,麻木的知觉被第一次唤醒。

    或许是看到茶几上莫名其妙多出的一朵木芙蓉,和阳台上破土而出的幼芽时,跟小孩相关的第一次感动。

    在不知不觉间,郭芙与刘夏保存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可能就连她们讲起来,都要花上一个星期的时间。

    想到这,郭芙提笔开始在画布上作画,如果小孩喜欢的话,希望可以将这幅画摆在客厅的电视柜上……

    为了完成这幅画,郭芙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前下班。只是这天,郭芙在商场的地下车库里找车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些古怪。

    好像身后总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或许是其他顾客,毕竟这个时间段人总是最多的,郭芙这样安慰自己。

    出于安全的考虑,郭芙还是拨通了妈妈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可能妈妈还在开会吧。

    郭芙突然感到一缕不同寻常的妖风,在回头的瞬间,她就被捂上了嘴,四个成年男性扭住了她的肩膀和胳膊,她拼命扭动身体,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可是,在本应最安全的地方,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郭芙这边的异常,一辆车在刹车后,停在了郭芙面前,她被裹挟着,摁着头,塞进了车里。

    上车后,一个人在她脸上围了一个绑带,她就失去了意识……

    估摸着快到中午饭点了,黎梦把郭芙的思绪放回了她的头脑里,招呼着黎玥出门去跟苍岚反馈进度。

    一下子看了这么多不算愉快的回忆,黎玥一时有些头痛,在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有些天旋地转,她把这一切都归结为最近没睡好。

    黎梦扶着她在在床边撑了一会,等眼前的黑雾慢慢消散后,黎玥才抬起了头。

    “最近术法用的太多了,有些伤精力。”黎玥推开了黎梦的手,告诉她不用担心,先走就好了。

    走出病房时,苍岚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见黎玥走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郭小姐的情况很好,神经恢复的也不错,不出十次看望,大概就能苏醒。”

    听到黎玥的这番答复,苍岚不住地用手在胸前送着气:“太好了,太好了。”

    黎玥突然感觉不适,撑着墙勉力站着。

    “你没事吧。”苍岚关切地扶住了她,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黎玥气若游丝地回答:“我没事。”然后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刚才苍岚坐的地方。

    “我去叫医生。”黎玥抓住苍岚的手臂,制止了她去叫医生的动作。

    苍岚看着黎玥发白的脸色,心急却做不了任何事,只能跟她一块坐着。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后,黎玥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你可吓死我了,刚才你还拦着我叫医生,可把我吓坏了,你的脸都白成那样了。”

    黎玥勉力笑笑。

    “是不是没吃饭低血糖啊,咱们去吃饭吧。”

    “我没事,您先回吧,我还得回去研究一下方案,下次给您一个成型的方案书。”

    “方案什么的不着急,你先好好休息吧。”

    黎玥从手包中翻出了一个小瓷瓶:“您可以去找郭小姐的医生鉴定一下成分,他确定安全后,每日两次抹在郭小姐的太阳穴处。”

    “黎小姐我还能不放心嘛。”虽然如是说,等到把黎玥送走后,苍岚还是悄摸地把这个小瓷瓶送检了。

    对于瓶中固体的成分,医生很是好奇,为什么会有纯柑橘提取物制作的固体,连点蜂蜡甘油都没有,是怎么提取和凝固的。

    黎梦将上午收集的记忆回传的时候,收到了林漪的抗议。

    “郭芙和刘夏的记忆很多细节上对不上。”

    “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磨损,很多细节多是当事人自行演绎补全的,细节上对不上很正常,大体事件没错就行。等你看过许多人的记忆后,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出于对黎梦的信任,林漪不再质疑。

    “对此你有什么看法?”黎玥问。

    “没头没尾的,我能有什么看法。”林漪的怨气大到,透过心语都能感知。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帮灵渊炼化灵狐的事不太顺利。”

    “怎么了?”

    “这群狗人类,侵占狐狸的生存空间太甚,我连一个灵狐的碎片都凑不齐,炼化生物又那么难,烦死我了。”

    “慢慢来嘛,之前没见你这么着急过啊。”

    “那能一样嘛,在灵渊面前,我可不能丢脸。”

    “哈哈,你不会丢脸的,你永远是无所不能的小漪!”

    “我先忙了哈,有事叫我。”

    黎玥找了片树林,一闭眼就陷入到悠长的无意识中了。

    林漪在帮灵渊炼化灵狐的时候,还得林晚跑各种批文,对此林晚总是理直气壮地说能者多劳。

    林漪觉得自己就是个跑杂活的最底层,不过生吏自古以来就是三部中的最底层,任何人都可以呼来唤去的,哪怕是干到了大区负责人,依然改变不了林漪的这个处境。

    对于医生鉴别不出来制作方法的那个神秘固体,其实也是林漪的杰作。当然,黎玥每次“出诊”拿出的神秘药品,都是林漪的杰作。

    至于这个配方,林漪从不外传,就连黎玥,也只是知道林漪在南美洲包了一个柑橘园,在那里生产纯露、糖、和供不应求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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