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七月初高温似火炉,太阳晒得人皮肤灼热,浑身难受。

    纪云白亲自盯着原本陆澄沣手里的城市更新项目,戴着安全帽去工地视察,在脚手架下穿行。

    且行接下项目已经三年,至今只拿到一期款,就等着今年年底工程验收之后拿第二笔。明年则是要等商家入驻,盛大开业之后才能结案。

    建筑装饰公司的工程总负责人说:“纪总,最近这天儿太热,我们只能早晚两个时间段干活,这修的都是老房子晚上哪看得清,估计得耽误工期。”

    两颊的汗已经滑到颈间,衬衫领子已经湿透,纪云白说:“王工您跟我说这事没用,当初招标的时候我可不在现场,您的合同也不是跟我签的。”

    “瞧您说这话,外头那个500多万的围墙是你们设计的吧,虽说我们是主动参与的二次招标,但多少都给我们带来压力了啊,你们弄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什么ArtDeco和电子屏,难度太大了。”王工从兜里掏出一张“房卡”欲往纪云白裤兜里塞。

    “王工难道第一次做市政项目?”纪云白侧身躲开,“我家的北斗星木业不能如期交付也一样算违约。”

    王工揣回卡,拉着纪云白往工程主楼走去,“我就是想把这个围墙外包出去,找个更懂ArtDeco的,我们就专心修老房子。”

    这个老房子修不修得好不关他的事,但这个围墙是更新板块的核心之一,是他请来法国设计师设计的,搞砸了他得担责。

    “不瞒您说,陆总早就看出来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这不是您人脉广嘛?”王工又把卡掏了出来,“知道您瞧不上我这点心意,但能给女朋友买个包什么的对吧,您出去联络也得花钱不是。”

    纪云白站的位置能看围墙的规划区域,从进工地到现在他已经挂了4个贾乐昕的电话,也不知道这姑娘找他是什么事。

    “纪总,我们可是签的三方合同啊,你真得帮我。”

    “我知道,你不想挣这个钱我还能逼你不成?”纪云白说,“陆总暂时不管这个项目了,两个月之内我会安排新的副总裁接手且行,我最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外包只能外聘,毕竟撂挑子的不是且行。”

    “纪总,您不能摘这么干净啊。”

    “我摘得干净吗?”纪云白指指他手里的卡和手机,“卡我不收,但你录了音,今天这事你有证据证明我是知情人,材料我帮你找,但活儿你揽了就得做完。”

    王工浑身出的都是冷汗,脸色相当难看,当着纪云白的面把录音删了,“你们要换副总裁?”

    “不是,陆澄沣休完假会接我的位置,但你也清楚,我这个位置不直接负责某个项目。”纪云白这次没挂贾乐昕的电话,“稍等我下。”

    王工站在原地等纪云白,材料的事口头说的可不算数,他得跟纪云白再拟一份附加协议,结果就看着纪云白抄近道往工地办公室跑了。

    “纪总!纪总啊——纪总咱们还没说完呢!”

    他一个快200斤的胖子怎么追得上常年健身的人,差着一百米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他的宾利跑出了布加迪的风姿,都快飞出去了。

    回公司的路上纪云白差不多已经了解清楚事情,对面借贾乐昕手机跟他通话的人说得很具体。

    他叫徐蒙,是中铭食品公司的一把手,已经取代钱家管理公司。

    天大的事他都说得不急不慌,问道:“这边禹霏小姐的母亲情绪很激动,我们没办法跟她沟通,纪先生大概需要多久能到?”

    纪云白:“5个小时。”

    徐蒙:“钱予博已经在手术,刚才医生说可能需要摘除右侧睾/丸。”

    “是什么情况导致钱予博重伤难道还不够清楚吗,禹霏是正当防卫,别和我谈责任。”纪云白已经到公司楼下,“我会让我助理带律师先过去,请你转告钱家人,我会让他们儿子付出代价。”

    “好的,纪先生。”

    纪云白通知贾乐昕,在他抵达丽宁之前一切事情交由江珂代为处理。

    陆澄沣的助理文彦也是经验老道的人,早就交代前台帮纪云白收拾了行李,本来纪云白连公司的楼都不需要上去,但……

    “纪总,前台说有位姓苏的先生已经等了您两个多小时,说是禹总的朋友。”

    纪云白没心情处理别的事,他只想立刻出发,问道:“我行李呢?谁送我去丽宁?”

    “马上到,就由李师傅送您去。”

    跟前台一起送行李下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纪云白对他印象深刻,那天在甬觅餐厅和禹霏一起吃饭的男人。

    但禹霏从没有正面提到过这人。

    “纪先生留步。”苏易走上前,“我只想问问禹霏的情况,我联系不到她了,今天早上她跟我说中午之前会给我回复,可是中午到现在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她不是不守时的人,而且这件事对她很重要。”

    纪云白眼神凛冽,“她出事了,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说完便上了车,催促司机快点。

    “纪先生!”苏易蹿到车前张开双臂拦车。

    李师傅破口大骂:“有病啊你!”

    “她出什么事,请你告诉我。”

    纪云白摇下车窗,对苏易说:“想去就上车。”

    苏易没犹豫,从纪云白的另一边上了车。

    江珂那边反应极快,半小时后就已经赶到医院,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后给纪云白打电话。

    “老大,霏霏总左小臂骨裂、大拇指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和外伤,左眼边上磕得一大块紫,医生说得等手指消肿才能手术,她现在情绪很不好。”

    纪云白掐着手心跟着疼,“你把电话给她。”

    “霏霏怎么了?”苏易从纪云白紧张的神情中察觉出事情不妙。

    每一盏红灯都是煎熬,十秒钟都格外漫长,纪云白尽量保持冷静温和:“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来的路上,真的。你担心钱予博干嘛,他没事,不就摘一个睾/丸么,他跟你比就是轻伤,警察已经问过那个徐蒙了,一会儿他们问讯你的时候律师会陪着你,实话实说就行,不用怕。”

    禹霏惊魂甫定,从跟钱予博约定去中铭食品公司参观说起,向警察讲述整个事件过程。

    律师经过警察允许后拨通纪云白的电话,让他线上旁听。

    “钱予博带我参观完酱鸭生产车间后,说去他的办公室接着聊。今天是周日,办公区没人,当时我就想走,在门口的时候他拉了我一把,我当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起了坏心。进去之后他叫我试吃板鸭、酱肉这些,还一直叫我喝饮料……”

    “这个时候我起了疑心,我没见过这个深紫色的罐装饮料,瓶身包装是英文字,没有配方表和条形码,他是从他办公桌的第三个抽屉拿出来的,我看他办公桌上明明有可乐之类的正常饮品,我坚持不喝,没多久他就开始摸我的手,想跟我勾肩搭背,当时我没想动手,只想马上离开,但我打不开门。”

    “他冲上来要吻我,我推开他,但他拽着我不放,将我双手反锁住朝门上撞,我脸上就是这么受伤的,他很用力拽我的牛仔裤,但有皮带他拽不开,我趁这时候挣脱开始反击,他气力很大举着凳子砸我,我学过拳击和跆拳道,踢了他的要害。”

    警察问:“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

    “我当时很慌乱,而且我找不到手机了,应该是打斗过程中不知道甩到哪儿了,还好我呼救的时候徐蒙回应了我。你们要帮我找一下手机,我察觉不对劲就按了录音,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没问题。”警察说,“徐蒙也做了供述,请你回忆一下他出现之后的事,还有他为什么也不想报警?”

    “他说钱予博的任何事他都不想干涉,而且他觉得我伤不了钱予博很重,等钱予博缓过来会自己解决,他看我伤得严重想尽快送我来医院。”

    警察回应:“好的,谢谢配合,后续有问题我们会再来。”

    警方很快根据禹霏的证词去现场取证。

    苏易虽心疼禹霏搏斗受伤,但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我当年带她去学拳,今天指不定要吃什么亏,那个人也是活该受这个伤,那霏霏这边是不是赔点钱就能了事?”

    “我们没错要赔什么钱,就算今天这人死了,霏霏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纪云白看向苏易,倒也算斯文正直,脸色比之前见的时候好看不少,没那么瘦骨嶙峋了,“你是霏霏什么人?”

    “亦师亦友,她在意大利的这些年都跟我在一起。”

    在一起?纪云白暗笑一声,这人未免把只有字面意思的三个字说得太暧昧,想给他使绊子呢。

    “哦。”纪云白冷淡回应,“晚上我的司机会送你回申城。”

    “那边应该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可以留下来帮忙,霏霏也需要人照顾,她生病的时候晚上必须要人陪着。”

    要不是在高速上,纪云白恨不得把这人丢半路,转头盯着他问:“怎么,你陪?”

    得知禹霏安全,苏易已经没那么坐立难安,“我倒是想,你会同意吗?霏霏对我也早有了隔阂。”

    他倒是算是个明白人,纪云白从车载冰箱拿了瓶水给他,“以前就多谢苏先生关照霏霏了,以后苏先生在申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可以直接找我。”

    “我已经安排好丽宁这边的工作,下个月准备去丽宁当代艺术中心就职,这样就可以离霏霏更近一些。”

    还真是居心叵测,纪云白嘴上大方,说:“那就祝苏先生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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