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惊得半晌没回过神。

    弄了半天,原来这么多要杀她的刺客都是为的岑时而来,并非是被傅家发现前来取她性命。

    那方才自己还那般内疚,甚至一度想舍了性命为岑时博得一线生机,傅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手中握着的药瓶被她重重放在石桌之上。

    “岑公子,你可知我因你的关系,差点没命了?”傅宁握着药瓶的指节微微泛白,俨然有些气愤的模样。

    岑时眼眸一转,看着身前不大开心的傅宁,轻笑一声:“傅姑娘可有受丝毫伤害?”

    听了这话,傅宁又瞥向浑身是血的岑时,顿时气势就散去大半,放下药瓶双手也悠悠放在双腿之上。

    “虽说没受伤,可若今日你没来的如此适逢,我小命就得丢了。”傅宁仍有些怨气。

    “傅姑娘如今的意思是怪岑某?”岑时唇边一扬,眸中带上莫测笑意。

    “......”

    傅宁显然是与岑时相处时日长了,差点忘了他是何等杀人如麻,敢这般说话,傅宁一瞬间觉得自己脑袋险些要分家。

    岑时见傅宁不再说话,揽了揽胳膊处褪下的衣裳,轻声道:“是傅姑娘承诺允我一辈子医治,既然答应了我,那也该知道岑某是何人,你会身陷何等境况,你不知?”

    傅宁霎时哑口无言。

    当时只顾着让岑时别杀她,尚未想那么多。

    以岑时的身份,定然仇家众多,要知道他行踪也不算难事,发现他与傅宁往来之事自然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们想要杀岑时不是一件易事,那如果是以傅宁做要挟,不论岑时受不受威胁,总是值得一试的,成功便能将岑时诛杀,若不行,死一个傅宁也无关痛痒。

    傅宁只是一个杀岑时的牺牲品罢了。

    但谁能想到,这事却怪不得岑时,是傅宁自己承诺的事情,是她要给他医治,两人之间必然断不开往来,被岑时仇家找上,确是该她自己承受,岑时所言句句在理。

    傅宁顿时蔫吧起来,看着岑时长叹一口气,又拿起方才的药粉,勤勤恳恳的给岑时处理伤口。

    “我知道,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傅宁直言道,“我自己就罢了,但我还有妹妹,这般于她来说太危险了。”

    她不可能不考虑青泠的处境,她自己怎样都好,但青泠不能因为她而受伤。

    傅宁思绪飞快,不等岑时说话她已经在想是不是不要管这些人的破事,带着青泠离开盈州,换个地方安静生活。

    岑时见她神情厌厌,梨涡不由有些下陷:“那是傅姑娘自己的选择,岑某无能为力。”

    傅宁敷衍一笑,手刚碰到岑时臂膀,忽想到什么,不禁握住他手臂,眼眸清亮:“不,岑公子怎会无能为力,若是我不在了谁还能为你医治,岑公子可以像这几日一般护住我们,这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么?”她双眸忽闪,笑靥如花。

    岑时愣了愣,瞥了一眼傅宁握住的手臂,温声道:“若傅姑娘不甚身亡,我也是可以自己医治的。”

    傅宁满脸笑意的嘴角不由一颤,她忘了岑时说过他自己会些医术,在没遇到傅宁之前,他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傅宁眼珠提溜转了转,刚要开口再言说一二又听得岑时道。

    “傅姑娘说过的话可不能不作数,想离开,”他眸中带些凉意,“可不行。”

    岑时扫过石凳前的黑剑,温声细语又道:“若傅姑娘毁诺,那也就勿怪岑某也毁诺了。”

    “怎么会,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傅宁盯了他一瞬,随即呵呵笑起来。

    他居然能猜到自己所想,虽然傅宁方才只是想再游说他一番,可也不知怎么的,竟叫他看出自己心中所想。

    傅宁静默片刻,又继续为岑时包扎伤口。

    一时间,整个小院内寂静非常,除了时有蝉鸣传来,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岑时看着身前闷头处理伤口的傅宁,微微皱了皱眉:“傅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不想说便不说了。”傅宁口吻冷淡。

    这话一入岑时的耳中,听得他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他看了傅宁半晌,见傅宁只静静替自己包扎着伤口,丝毫没有同自己说话的想法。

    岑时眉心一动,努力按下心中躁意,还是轻声道:“傅姑娘求人就这般态度?”

    傅宁手边一顿,悠悠抬起头,眼中带些期许:“岑公子尽可说,有什么要求,但凡我能做到定然不会有丝毫犹疑。”

    岑时眼眸左右一晃:“我还尚未想到,暂且欠着吧。”

    傅宁面上瞬间带些喜色,还不住夸赞起岑时来:“岑公子果然是人俊心善,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尽管说便好。”

    她没想过岑时这么好说话,平日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的人,性子居然这般好。

    虽然又欠了岑时一个人情,但她也不差这一个了,总得先过了这关再说。

    傅宁还没开心几刻,忽然想到就算岑时说护她们,但他也不是时时在身侧,况且她和青泠还经常不在同一处,若是被人钻了空子,到时小命没了,找谁说理去。

    她也就罢了,紧要的是青泠。

    “岑公子,还有一个问题。”傅宁突然说道。

    岑时:“何事?”

    傅宁停住包扎到一半的布条,模样认真:“你也不是日日护在我们身侧,若是有人趁你接帖子时来杀我们,到时该如何?”

    岑时似也被傅宁问住了,思索片刻,淡淡道:“我教你剑术。”

    傅宁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明白,岑时则温和一笑:“不是怕他们来杀你?如若你会武,尚且还能抵挡片刻不是么。”

    傅宁不置可否,只是面上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也是这么个道理,她若是会武自然不用担心被人刺杀,但习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真遇上今日这般多的刺客,傅宁还是只有血溅当场。

    而且青泠怎么办,她的处境仍旧很是危险。

    “阿姐,你看我带什么回来给你了,这是少东家与我猜灯谜中的花......”

    青泠的声音在看到衣衫半解的岑时戛然而止,手中的兔子花灯映的她面庞有些绯红。

    只见她迅速用手捂住眼睛,支支吾吾:“阿,阿姐,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与少东家还有些东西落在茶摊了,我,我们这就回去取!”

    傅宁望着院外的两道身影,忽然大声喊道:“等等,青泠你跑什么!”

    听见傅宁所言,迈出两个步子的青泠顿时停住脚步,看着身侧的齐影无奈一笑。

    她也不知道怎回来的这么巧,恰巧就看到傅宁给岑时治伤的场面,她最不愿意的就是打扰两人,心中悔不当初,早知道就晚些再回来。

    傅宁站在门边朝青泠招了招手:“跑这么快做什么,这不是你的家么?”

    青泠笑着一步步往傅宁身侧挪,手中不断摸索着花灯的竹棍:“阿姐,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也不知道你们会这般......”看向傅宁的眼神意味不明。

    傅宁眼睛渐渐睁的团圆,她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

    刚想说青泠几句,就见她身侧的齐影一身黑衣隐在夜色中,目视远处,恍若不曾听见两人对话。

    傅宁冷着眸子扫过他,一瞬间,脑中忽然想到什么,突然走近齐影,没头没尾道:“少东家,可护得住青泠?”

    齐影亦是不明所以,可见傅宁不似开玩笑,轻咳一声,郑重道:“若青泠姑娘需要,我会尽全力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傅宁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一侧的青泠则睁着圆幼的杏眼朝二人左看右看,根本不明白俩人什么意思。

    “你们说这个做什么?什么护不护我的,我不需要任何人护......”

    青泠话说到一半手就突然被傅宁握住,眼前之人满目笑意。

    “青泠,你得去千金坊住些日子。”傅宁温声说道。

    青泠一脸不解:“为何啊?家中住的好好的,怎要去千金坊?”

    “因为......”

    傅宁眼瞳一转,半晌说不出个为什么。

    傅宁方才已经想好如果让青泠去千金坊住,便能解决眼下境况。

    那些人想刺杀她是因为觉得她与岑时有些关系,冒风险也要试试,但青泠不一样,她与岑时没什么交集,那些人不会对她太感兴趣,可若是她一直和傅宁同住,难保不出意外。

    可若是住在千金坊,被齐肃山护住的地方,危险就少了许多,更不用说还有一个会武的齐影会时时守在青泠身侧,怎么说都比待在自己身侧安全得多。

    但有什么理由能让青泠心甘情愿的去千金坊,假若被她知道内情,断然是不会愿意抛下傅宁独自前去的。

    “阿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青泠双手抱胸,质疑的望向傅宁。

    她们相处这么多时日,傅宁这犹犹豫豫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大对劲。

    傅宁笑着道:“没有啊,怎么会呢。”脑中已经在急急思索究竟寻个什么理由才好。

    “是吗?”青泠又走近两步,“那阿姐倒是说为何啊?”

    “因为......因为......”傅宁左思右想,忽然瞥见院中的岑时,双眸忽然亮了起来,“因为岑公子伤受的过重要在家中住一段时间,你住在此处多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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