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倚在密室门外,有些无奈又不解。

    方才看到门前屏风上一副二十四孝图之一,虽与密室内并非同一幅,可即刻傅宁就想到了刘县丞会在何处设下机关。

    刘县丞不惜费如此大的心思为刘老夫人寻名医治病,放在世人眼中便是品行无一的孝子,而他自己也十分信奉孝道,书房内甚至于密室中都放了二十四孝图。

    两相结合,傅宁原以为找到了关键之处,谁知仍旧是一场空。

    “岑公子当真好好寻了?应该就是在此处的。”傅宁仍旧有些不甘心。

    岑时再次掀起那副图,光洁的墙壁空无一物,抬手轻轻一敲也并无空响,此处确实并未设机关。

    “傅姑娘不信在下?”岑时轻声一笑。

    傅宁此刻倒真没如此想,只是她觉得自己所想方向明明是对的,但不知错在了何处竟没找到开门机关。

    “不是不信公子,只是想不通罢了。”傅宁声音小小,带些疑惑。

    岑时在密室却丝毫不着急,走至门侧静静望向铁门:“那便看命吧,半个时辰,看是我们先出去还是县丞大人先到此处。”

    傅宁手握住衣角,眉头紧蹙:“就算真是如此,公子也不应被我拖累。”

    她思索片刻忽然站直身子往案几前走去,撕下裙边缎带一端绑在糕饼食盘底部,一端牢牢绑在书架一侧,又回身道,“我将这外部的开关紧紧绑住书架,待半个时辰到了这糕饼盘子可以扭转必然会随之转动,密室门便会开启,我到屋外拖住刘县丞,半个时辰内绝不会让他踏入这屋内,公子即可安全离开。”

    说完傅宁就准备出往屋外而去,可内室的人却叫住了她。

    “傅姑娘是要留我一人在此?”

    傅宁听出岑时话语中似隐隐有些怀疑,遂转头淡淡道:“公子知晓我所住之地,亦知晓我在乎之人,我不会傻到将这些奉上自己逃命,况且以公子身手,我又可逃到何处去?”

    密室中陷入死寂,傅宁回身往门边而去。

    “不可,你得留在我身侧。”岑时温柔的声色此刻带上些肃意。

    傅宁转身看向密室的方向,眸中不解。

    ......

    县衙前院,宴席中人酒至三旬,喝的正酣,刘县丞与刺史蔡达坐在高位上看着屋中身姿婀娜的舞姬,颇有些意乱神迷。

    “你说这些舞姬,比你那傅大夫可胜分毫?”蔡达一杯酒下肚,说的越发直白。

    刘县丞也知道蔡达这意思是看上傅宁了,可这傅宁终是对他有些恩情,直接送给蔡达一夜春宵他还是有些难以决断。

    “我看呐这为首的就不错,若是大人喜欢今夜就可送到府中......”

    刘县丞话未说完就被蔡达抬手打断,他侧目望过来,似有些不喜:“我问你你这些舞姬与傅宁相比如何,你在这胡乱说些什么?”

    刘县丞立马朝蔡达鞠了一躬,赔礼道:“是小的误会了,大人此问......下官以为傅宁怎比得上这舞姬,单论身姿袅娜就相去甚远。”

    蔡达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脑海中已然浮现方才傅宁离去时的身影。

    “确实比不上。”蔡达开了口,瞥了刘县丞一眼又道,“但她那小模样确实难得一见。”

    刘县丞眉目低垂,目光慌乱的左右扫了扫:“那大人的意思是......”

    蔡达嗤笑一声:“去将你收藏的美人图拿几幅我欣赏欣赏,旁人不是说你刘县丞此物收得可紧啊。”

    “哪里哪里,大人说笑了,我这就去书房取来送予您。”

    刘县丞说罢就起身恭敬朝蔡达行了礼,快步离开了堂屋。

    县衙后院遍出都种了榆树,离榆苑越近榆树便越多,刘县丞大步走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行至半路,身侧不知从何突然跳出个人来跪倒在他面前。

    “你,你谁啊!”刘县丞吓的往后退了几步,两个小厮挡在身前,他指着地上的人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只见跪在地上的人抬手揖礼,恭敬道:“大人是我,老夫人在堂屋偏院说身子有些难受托小的特来告知大人。”

    刘县丞迎着月光看清了地上跪拜之人,长叹一声:“是你啊刘元,吓得我一跳,大半夜的你倒是出点声啊。”他抚了抚自己胸膛又道,“母亲怎么了,是旧疾犯了?”

    “小的不知,只是看老夫人面露苦色,身侧婢女特意让我前来请您。”刘元说话不疾不徐。

    刘县丞因喝过酒脸颊泛起红晕,此刻反应有些迟缓,脑袋晃了晃:“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偏室,你也去请傅大夫过来,有她在母亲应不会有什么大事。”

    话毕,刘县丞就转身往堂屋的方向而去。

    刘元本紧绷的神情即刻松缓下来,若不是夜里不大让人看得清面容,他这般慌张模样此刻早已被刘县丞看穿,不过还好他未发觉。

    待他一来一回半个时辰早就过了,傅宁不仅早已离开书房,他也可以借今夜人员混杂离开县衙,刘县丞想找他麻烦也无处可寻。

    刘元顺着榆树下往书房的院子走去,他还想瞧瞧傅宁出来没有,可刚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还不等他反应,就被两个壮硕的仆役按倒在地,脸贴在地上扬起不少粉尘。

    他拼命抵抗可却丝毫不能动弹,目光狠狠看向身侧两人,忽然一双脚出现在他脸侧,刘元抬眼望去,一身锦缎的刘县丞正垂眸看着自己,嘴边还噙着一抹笑。

    “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谎吧?”刘县丞慢慢蹲下身来,距他更近些,“方才我往回走时还奇怪呢,你不该在我身侧侍奉怎会忽然跑到母亲跟前了。”

    他笑中尽是讽意,“只能算你时运不好,编这么一个瞎话却碰巧前一刻母亲的贴身婢女才同我说过,母亲在堂室久坐不适回榆苑休息了,怎此刻又会在堂屋偏室了?”

    刘县丞拍了拍刘元的脸,似对他充满怒意的眸子全然不在意,“也怪我酒喝多了,差点将这事忘了,还好走了几步觉出不对来,不然还真叫你小子逃了,说,此番阻我所为何图!”

    此话说完刘县丞顿感不妙,眼睛瞪得巨大:“不好,书房!”

    “你们二人将他绑了扔去牢中,待我回来再发落!”

    刘县丞吩咐两句就急急往书房而去,可刘元听此顿时愈发奋力挣扎起来,忽然挣脱了两个仆役的桎梏,扯住刘县丞的衣衫:“你别去!你不能去!”

    “你,你放开我!”

    刘县丞身侧的小厮猛地冲过来再次将刘元压到在地,他脸上已带上些血色却浑不在意死死盯住远去的人,直至那人消失在榆树的阴影中。

    刘县丞已差人去喊上不少小厮,他倒要看看谁敢公然到县衙里犯上作乱。

    刚走到书房院外,就见两个小厮站在一侧无事发生一般,他上去便抽了二人一个耳光。

    “你们都是些废物!书房来了盗窃都不知晓!”

    说完便领着几个小厮大步往书房而去,被打的莫名其妙的俩人捂着脸面面相觑片刻,随即又跟上了前方的人。

    “啪!”

    书房的门被重重打开,四下的小厮便鱼贯而入将屋中的灯火点燃,屋中登时大亮,刘县丞朝屋内左右一扫,并未见人影,他走近内室看了看又走至书桌旁,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案几上的糕饼盘子上。

    “你们两个留下,其余的先给我出去,不得我命令不得进来!”

    刘县丞话音才落余下的人就迅速离开了书房,在院中等候。

    刘县丞见人都离开便唤留下的二人挡在身前,随即轻轻扭动糕饼盘子,密室的门轰然打开。

    他小心的往密室中挪步,偏着头小心朝里望去,密室内灯火通明却无一人踪影。

    他将挡在身前的小厮推搡开,进入密室中四下打量,此处没有藏身之地,居然没人?

    那方才那刘元如此阻他,为的是何?

    “大人,此处有血迹!”跟在他身侧的小厮指着门边角落处说道。

    刘县丞闻言看去,一滴赤色落在地上,他俯身伸手探去在手中化开,随即睁大了眼。

    果真是血。

    他随后立即起身往那盆九里香探去,应该射出的箭矢并未如逾期般射向门洞。

    确有人来过这密室。

    “搜!给我县衙内里里外外搜个遍!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偷东西偷到我县衙来了!”

    得了吩咐,小厮们统统往院外跑去四处搜寻起来。

    ......

    榆苑虽距离书房很近,但谁也不敢贸然饶了老夫人清净,毕竟县衙内谁不知道刘县丞对老夫人关怀备至,孝心志诚。

    榆苑主屋对侧的偏室内,傅宁拿出药香中的布带给岑时迅捷的处理着伤口。

    “今日时间紧迫只能随意包扎一下,等明日我回了家再给你好好处理。”傅宁说着手中动作不停。

    岑时坐在跟前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之人,眉眼弯弯似方才并未逃出生天一般。

    “傅姑娘觉得我今日你我时运如何?”岑时开口。

    傅宁浅浅瞥了他一眼:“极差。”

    岑时眉头一挑:“能逃出来还算极差?”

    “全是靠的公子聪慧机敏,若是今日只有我一人实难不被发现。”傅宁眉间皱了皱。

    方才傅宁本要出屋替岑时拖延时间,谁曾想下一刻就见那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岑时站在那幅画前,轻轻扯住一侧垂着的轴绳,面上笑容如春风拂面。

    原来密室内能打开铁门的机关确实与那幅图有关,只是机关不是在图后而是垂在两侧用来捆绑画卷的轴绳上,轻轻一扯即可开门。

    但傅宁事后一想仍旧觉得,再让她有十个脑袋也想不出机关会在此处。

    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在寻东西这业内,岑时真是个中翘楚。

    岑时闻言,浅浅梨涡不住下陷。

    傅宁却专心替他包扎伤口,她结好布带,抬头道:“岑公子快些离开,不多时刘县丞就会知晓定然会在县衙四处搜寻,你留在此处危险。”

    “傅姑娘不走?”岑时温声问道。

    “我不能走,走了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有留在这装作无事发生他才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傅宁解释道。

    傅宁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敲门声,还伴有婢女小声唤她的声音。

    “来不及了,此刻走难保不被发现,岑公子先在我屋中躲一躲。”傅宁说着就朝周围看去,试图寻到岑时能躲藏之地。

    “躲榻上?”傅宁指了指自己的床榻。

    可岑时眉头一挑,笑的她有些瘆得慌,她又指了指一旁的柜子:“躲衣柜中呢?”

    但岑时仍旧不大满意的样子,傅宁听着屋外越发急促的敲门声,随口道了一句:“那岑公子自己寻吧,得快些,我得去开门了。”

    她说完朝屋外应了一声,随即自顾自解起了自己的衣衫。

    岑时一跃上了屋顶,见檐下的傅宁正轻解衣衫,不由偏过头去,心跳却不自主跳得飞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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