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李氏生生把新进门的儿媳妇逼走了,一时间连路过陈家的狗都要吠两声。

    除了表面维持的亲戚关系,余晚桃不想再和陈家有甚往来,连出门都会特意避开陈家院子。

    次日起来,晾了两天的板栗终于被余晚桃记起了,她端着簸箕把板栗拿进灶房里,给每颗都划了十字刀,然后取来一罐粗盐,生火热锅,倒入粗盐,炒热后将板栗倒进去。

    小火反复翻煸,直至板栗的口子全部打开,迸发出独属于板栗的清香气味,再用筛勺把板栗跟粗盐分开。

    粗盐颗粒分明,不会沾到板栗的开口上,因此板栗不会太咸,而炒过的盐也可以重复利用,不会浪费。

    余晚桃自己剥了一颗吃,口感粉糯咸香,还带着一股板栗肉自带的清甜,当是不错,要去找陈小绣,带些山货吃食去也能占个新奇。

    既要去县里,余晚桃也打算顺道给在书院读书的崔玉棠也带一些吃食去。

    她将炒好的板栗留了一部分在家里吃,另外的用两个布袋分别装好,又切了半块腊鱼下来煎香,拿茄子干做了一道茄子肉沫煲。

    剩下的主食,便是做了肉沫菌菇小葱馅的大个水煎包。

    都备好后一一装进食盒里。

    余晚桃回屋换了一身细棉制的侧襟衫裙,上半身浅绿短褙子,间绿色长衫裙自腋下齐胸处以衣带束紧,尾端飘逸随意垂落。

    这是时下县里寻常门户女子的装扮,只她常在村里干活,平时穿着短打,虽也喜好漂亮衣裳,买了一两件回来,却也没甚机会穿。

    莫说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身衣裳确实瞧着精神些,她简单盘起发髻,取一同色系头巾自后向前扎紧,又沾了些唇脂增添气色。

    瞧着时辰村里第二趟牛车也该回来了,她拍拍手将指腹残留的唇脂擦去,背着长竹筒出了屋子,拎上食盒和布袋往村口去。

    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县里。

    余晚桃问了路,往青山书院去。

    青山书院独享一长街,两侧书铺之多看得人眼花缭乱,长街尽头便是书院的大门。

    巍峨门楼高高拱立,上书青山书院四字肃穆庄严,中间立着孔子石像,往前便是两侧门,一出一入,皆有着武服之人守着。

    其外停着一些马车和小厮,估计是来接走读的书生。

    余晚桃走近前,微福身见了礼:“我姓余,是大桑村学子崔玉棠的家里人,不知可能帮忙喊一下他?”

    “是哪位夫子的学生?在几班?”

    余晚桃眨了眨眼,答不上来。

    只道:“他是中秋后入学的。”

    “中秋后入学的应是崔夫子的学生,你且等等,我去帮你喊他出来。”

    余晚桃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等了片刻,余晚桃便见远处并肩走来的两人,皆着统一制式的圆领青纹学子服,戴着幞头,腰间束带,坠着一枚代表学子身份的玉牌。

    “二郎,这里!”,余晚桃踮起脚朝那处招手。

    崔玉棠快步走过去,面上露出笑容,眉眼漂亮至极,他伸手拂去余晚桃额上的薄汗:“等多久了?”

    余晚桃偏头躲开他的手:“没多久,我来县里办事,顺道看看你。”

    崔玉棠上扬的嘴角缓缓下抿,闷闷哦了一声。

    余晚桃见状轻笑道:“好吧其实是专门来看你,顺道办事。”,她往上提了提手里的食盒,“给你带了些吃的,书院里怎么样?可还适应?”

    崔玉棠点头,心里是高兴自己被惦记着的,他把那沉重的食盒接了过来,“我在书院里一切都好,再过两日便是旬休了。对了,我是崔夫子甲班的学生,你往后来,直接按着这个告知门卫即可。”

    “好,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一些椒盐板栗,你拿去当个零嘴,再分一些给交好的同窗们。”,余晚桃一并将手里的布袋递给他。

    “又带了甚么好东西?”,等夫妻二人说完小话,旁边的游子涧这才悠声开口:“弟妹啊,你可是不知,上次二郎带来的珍珠糕引得课室里一帮人争抢,直说下次有机会要到二郎家做客,见见是何等聪慧的娘子,能做出这般美味的珍珠糕。”

    余晚桃爽快道:“若不嫌屋舍简陋,尽管来便是,不过可是要交伙食费的。”

    “好说好说。”

    崔玉棠斜了游子涧一眼:“你怎还不回去?”

    “哟,二郎恼了。”,游子涧贱嗖嗖地拿折扇掩着嘴调侃,在崔玉棠抬脚踹人前飞快跑走了。

    看他们相处,崔玉棠在书院里应是开朗了些,性子没以前闷。

    余晚桃高兴道:“这都晌午了,你快些回去吃午饭吧,给你带了爱吃的腊鱼和水煎包,都是早上做的,应该还温热着。”

    崔玉棠皱眉:“这才来了一会。”

    余晚桃打趣他:“二郎怎么这般粘人了?”

    崔玉棠垂眸,脸上莫名红晕。

    “可不与你说了,我得走了,还要去找绣姐儿呢。”,余晚桃不是个情绪细腻的,行事都利落着,交代完话便走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崔玉棠依依不舍的眼神。

    望着人都走远了,他才拎着食盒回寝舍。

    ……

    余晚桃去吃了碗加卤鸡腿的鲜肉馄饨,这才往陈府去。

    许是上次来过陈府,门房那记了脸,又或者得了主家吩咐,这次余晚桃很顺利地被引进了女眷居住的西院。

    可赶巧,刘夫人和陈夫人是手帕交,今儿就带着女儿刘云到陈府吃茶来了。

    陈小绣同刘云正挤在一处说着小话,听丫鬟来传大桑村的余娘子来了,高兴得亲自去了垂花门外接人。

    “可把你盼来了,这些日子总记挂着你说的那套八合缘的设计图,我都等不及想看看了。”

    刘云上去攀着余晚桃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同人抱怨。

    陈小绣皱着鼻子:“哪有像你这般恨嫁的。”

    刘云绞着帕子打她一下,脸红道:“我哪里就恨嫁了。”

    “都盼着要看陪嫁饰品了,还不是恨嫁,不知羞。”

    两姐妹儿拌着嘴,一人挎着余晚桃的一边胳膊,进了园子。

    园子里绿意盎然,假山林立,中间一座四角凉亭,茶香缭绕,隐约能听到说笑声。

    近前一看,是两位盘着富贵髻,雍容典雅的妇人在交流鸳鸯荷包的针脚问题。

    “陈夫人,刘夫人。”,余晚桃入了角亭里,弯着嘴角,微屈膝给人见礼。

    陈夫人让身后的丫鬟去多搬一张椅子来,眉目温和地看着余晚桃,“瞧着是个伶俐的姑娘,难怪绣姐儿和云姐儿都喜欢你。”

    余晚桃取下背后的竹筒拢在身前,声音诚挚:“绣姐儿和云姐儿性子良善,是极好的姑娘,不嫌我是乡里人家,愿与我相交至心,原还十分惶恐不解,今儿一见两位夫人,却是明白了,定是家中长辈教导得好。”

    这马屁拍到陈夫人和刘夫人的心坎上,乐得拿帕子掩着嘴笑得开怀,待丫鬟搬了椅子来,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坐到身边。

    “这嘴呀可跟抹了蜜似的,我家绣姐儿要有你一半会说话便好咯。”

    余晚桃面色微红,被夸得有些害羞,眼睫乱颤,让人瞧着有些拘谨和紧张。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刘夫人捻了一块榛子糕给余晚桃,拍拍她的手背:“别紧张,就当是在自家里,听云儿说你做绒花首饰的手艺很不错,她前几日还托绣姐儿追问那套八合缘的设计图纸呢。”

    “可亏云姐儿瞧得上我的手艺。”,余晚桃从细长竹筒里取出一卷图纸来,展开后递给刘夫人,谦虚道:“夫人同云姐儿先看看满意否,若不满意我再拿回去改改。”

    八套件,便是有八张图纸。

    刘夫人一张张端详过去,愈发惊叹于面前这位姑娘巧夺天工般的手艺来,如此惊艳繁复的首饰样式,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娘,我喜欢这套八合缘!”,刘云看第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了,尤其是那顶华美的牡丹冠,和玉雪可爱的金童玉女像,她痴痴看着,对于成品的制作已迫不及待了。

    刘夫人恼了女儿一眼不经事的脾性,却也点了头:“确实不错。”

    余晚桃指着上面的标注说:“这边有所需材料的说明,用料精贵之处有特别备注,您备好材料之后我马上便能着手开始制作,不过因为家里农活多,所以没办法过府来赶制,只能将材料送到我家里来。”

    “我希望关于材料、重量、数量都能有明确的记录,这样您也能放心一些,等成品出来后若有对不上的我会负责,不过因为有一些金片银饰是需要打磨的,所以重量上会有些变化。”

    “这一单我只收设计和制作费二十两银子,完成后若不满意,可免费修改一次,刘夫人,您看还有甚么需要补充的?”

    刘夫人定定看了设计图纸半响,笑容和善道:“余娘子想得这般周全,我也没甚补充的了,我信得过余娘子的人品,材料这两日便会备齐送去,娘子可要尽心制作才是。”

    “这是自然。”

    余晚桃笑着吃了口茶。

    ‘鸾凤和鸣八合缘’陪嫁饰品单,今儿便算达成合作了。

    余晚桃目的达成,便告了辞回家去。

    却不料家里来了客,远远听见谈话声,她推开院门,面色当即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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