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中请客不如县里菜品丰富,但胜在新鲜,不用外出采买,用家里存货就能做出一桌家常菜来。

    许是县里小姐吃多了山珍海味,这会一桌子农家饭菜占个新奇,很合心意,吃起来畅快。

    几人一边吃着一边聊,不多会小细柳背着桑叶回来了,见院外停着马车,院里招待着贵人,她拘谨地问了好,钻进蚕舍里就没出来了。

    窈儿给她盛了饭菜进去。

    陈小绣和刘云吃好后也没多留,依依不舍聊了一阵子就走了。

    余晚桃把人送出院子,转身进了蚕舍。

    “怎么在蚕舍里吃饭?”

    小细柳有些不好意思:“我身上脏着,不好冲撞了贵客。”

    “她们已经回去了,出来吃吧。”,余晚桃知她性子,也没再说甚,只是扭头看向窈儿:“我那还有一些染色的原材,等会我把配比给你,你试着调一个稻穗的颜色出来,等颜色配出来,我教你染丝,固色。”

    “哎。”,窈儿开心地点头,有些跃跃欲试。

    院里安静忙开。

    临近傍晚,崔玉棠拎着一只野兔回来。

    短打背弓,走路带风,腰间还别着两本书,瞧着猎户不像猎户,书生不像书生的,自个却乐在其中。

    晚上进灶房做了一顿青椒麻辣兔丁,次日就穿上青衫长袍,背着书箱,风度翩翩地去书院,一点儿也不违和。

    ……

    院里竹篱笆根长了些杂草,余晚桃见日头好,便拿着锄头清理院里的杂草,发现有鼠窝时整个眉头一皱,忙去余五爷爷家买了一包毒鼠粉回来,沿着蚕舍周围撒了一圈。

    怕蚕舍里已经闹了老鼠,她又仔细检查了一边蚕舍里边边角角的地方,确认没有老鼠钻洞进来,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要是让老鼠挖了洞进来,那这些蚕是不够它们吃的。

    她看着蚕座上长大了一圈的蚕,都挺活泼的,可见是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桑叶,眼下九月初,到十月底基本都能全部上簇。

    江南府地界的气候还算温和,根据往年的情况看,十月份气候会变冷,但没到下雪的程度,蚕舍里如果温度太低,还要另外烧炭来保温,否则会影响到蚕的上簇。

    村里人没有存炭的习惯,一般都是直接储存柴火,这个时节,有些门户都已经开始进山砍柴存柴了。

    余晚桃将蚕舍门仔细掩上,见窈儿一脸沉迷地在捣鼓染色配比,她回屋里带了一些碎银,出门往木匠家去。

    木匠姓牛,是外来户,家里人口多,四五个儿子全是在县里码头做工的,自己也有木工的手艺在,在村里头算是富裕户。

    余晚桃之前来他家定过一些桌椅,质量都不错,这次是打算定做一方书案,和一张新床。

    老屋里现在睡的床都是旧床板,窄小且生了蛀虫,之前一直就想换,可是因为家底太薄,就耽搁到了现在。

    牛木匠是老手,确定工艺后收了定金,对余晚桃说:“最近单子不多,书案三天能做好,床要多几天,我这都是好料子,打一张床,睡个十几年不成问题。”

    “那就麻烦您了。”

    余晚桃从牛木匠家出来,迎面就撞上李氏。

    李氏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像是一下子遭受了经不住的打击,那股泼辣劲也没了。

    余晚桃礼节性地喊了她一声,便打算擦身而过。

    “等一下。”,李氏喊住她,回过头来,盯着她问:“听村里人传你手里捏着一门缫丝手艺,在县里布庄赚了一百多两银子,是不是?”

    余晚桃笑了下,嘲道:“我要真赚了这么多银子,还会继续住在那破老屋里?舅母也真是信余贵家的那张嘴,前儿我去河里洗衣服,还听她传舅母的坏话呢,说舅母故意磋磨表嫂,就是想要侵占表嫂的嫁妆,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呸!这个该死的烂嘴长舌妇,敢传老娘的闲话,看我不撕了她的嘴!”,李氏一下子斗志满满了。

    余晚桃眼眸闪了闪,她换了语气,说道:“听说表嫂娘家在县里给表嫂买了一栋宅子,表哥以后也跟着住县里了。”

    “您啊,要是也想过县里的好日子,可要哄着些表嫂,她一高兴,说不定就把您接到县里去,到时候住大宅子,还有仆人使唤,那是多有滋味的日子呀,村里人不得羡慕死。”

    李氏拉着脸:“要我一个当婆婆的去哄儿媳妇?做她的美梦!”

    “那您就只能留在村里,每天喂鸡、喂猪、下地干活,上山挖野菜了。”

    余晚桃慢悠悠地给她留下话,扭头走了。

    当天下午,她去摘桑叶,就听村里传李氏和余贵家的干/上了,先是互相指着对方骂,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脏,后来直接打起来了,还是两家的男人去拉架,好半天才消停下来。

    李氏真是一天亏都没让自己吃啊,幸好是没将她攀扯出来。

    余贵家的说李氏坏话这点倒不是她胡扯,主要也是上回着实听到了,本也没把这八卦当回事,可余贵家的这几日也没少背地里蛐蛐她。

    这朝报复回去,着实暗爽。

    李氏那性子,够她吃一壶的了。

    余晚桃背着桑叶回去,喂了蚕,检查完窈儿的配色成效,就开始教她染丝和固色的技巧。

    稻穗色金黄明亮,用在发饰上可以制作全绒的流苏簪,也可以用来制作同色系的绒花摆件,或者工艺品。

    见她逐渐上手,余晚桃便着手准备制作八合缘套件。

    八合缘的工艺非常复杂,余晚桃打算先从两樽金童玉女绒花摆件开始,她花了些时辰把需要用到的材料和工具都分类摆放出来,做足前期的准备功夫,翌日全身心投入制作中。

    一开始忙起来就顾及不到蚕舍里的活,小半个月下来家里都是小细柳忙前忙后,窈儿每天也有余晚桃给她布置的作业,隔日还得回慈济堂同管事嬷嬷报备行踪。

    到十月初,八合缘的制作基本进入收尾阶段。

    天儿变冷了,井里刚打上来的水都冻手,在屋里捏着细细的铜丝被寒风一呼,手指直打颤。

    余晚桃朝手心哈了一口暖气,拢紧身上新添的棉衣,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把制作完成的成品小心翼翼地收进填了棉的大妆匣里。

    “忙完了?”,崔玉棠推门进来,捂着一个热乎乎的烤番薯,递给她:“细柳姐在灶膛里烤的,很香甜。”

    余晚桃被烤番薯的热度烫了一下,呼了几口气,待手心适应了,才慢慢剥皮吃,这番薯是黄心的,村里老品种,要比紫心的甜一些。

    她眯着眼,浑身因为几口烤番薯暖了起来:“过几天得把地里的番薯都挖回来,现在番薯苗都差不多干完了,我看丁婶家的番薯半个月前就开始挖了。”

    崔玉棠轻声笑:“丁婶家的番薯种得也比我们家的早。”

    他走到崭新的书案前,把昨夜做的经义帖归拢起来,废纸正反面都用了的就折叠起来收好,只用了一面的则放到一边,俯首间视线落在宽阔、结实的新床上,眉心动了动。

    “趁着我旬休,把家里屋顶翻整一下吧,后院空出来那块地盖个泥屋,用来储存过冬的食物和柴火。”

    “那去问问庆叔有没有空吧,请庆叔帮忙砌一下,他有经验。”,余晚桃吃完了烤番薯,拍拍手揉着自个有些僵硬的脖子,她见崔玉棠盯着新床和书案看,便走了过去。

    “牛木匠的手艺还行吧,这个书案的高度怎么样?”

    “挺好的,正合适。”,崔玉棠侧眸看她,眼底铺着温暖的碎光:“谢谢阿桃这般为我费心,辛苦你了。”

    “无端说些客气话做甚。”

    “好,那不说这些了,天气冷了许多,我们今晚吃腊肉炖萝卜吧,我下厨。”

    余晚桃应了一声,和他一起出了屋子。

    她去隔壁同余天庆说了一下要砌泥屋的事,余天庆爽快答应了,第二天就招呼着崔玉棠去山脚底下运黄土回来和泥砖。

    丁婶也跟着过来帮忙了。

    家里喊人帮忙,自是得做一顿好肉。

    余晚桃去村里屠户那买了只新鲜猪蹄和一扇猪肺回来,猪蹄是后蹄,肉多也紧实,最适合拿来做红烧猪蹄。

    她拿火折子把猪蹄表面的细毛根都烧干净,剁好后放姜片和白酒焯水去腥,边上切些土豆作为配菜。

    小细柳喂完蚕,洗了手后进来帮忙。

    她去木柜里舀了良米出来淘洗,蹲在水缸边同余晚桃说:“三龄蚕胃口变大了,这几天总觉得摘回来的桑叶不够,桑园里的叶子都快薅秃了,再这样下去,等五龄期的时候,桑叶哪里够喂。”

    “到时候如果桑叶不够,就去附近村子里的桑蚕园里订一些。”,余晚桃把焯好水的猪蹄捞起来。

    刷干净锅后倒油,加佐料炒香,倒入猪蹄,反复翻炒至表皮焦黄,加入酱油调色,再加水,放些八角桂皮和黄糖,盖上焖煮半个时辰。

    小细柳把米蒸上,在上面加一层蒸笼,放些鸡蛋、茄子,和一把子蒜瓣,最后往笼盖边沿围一圈布挡着热气。

    她拿围裙擦擦手,搬了凳子过来剥板栗,叹气道:“要是没把桑园分租出去,那我们的桑叶是铁定够喂的,你可瞧瞧最近村里的闲话,做了好事没落着一个好,尤其是余贵家的那婆娘,一边占着你的好处,一边觊觎你的手艺。”

    “知道你把手艺教给外村人后,那是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甚么胳膊肘往外拐,养不熟的白眼狼之类的。”

    余晚桃往灶膛里加了几根柴火,闻言不以为意。

    也就只敢背地里蛐蛐,当着她的面却是装个好长辈的样,等十月底收了蚕茧,倒要看看能作出甚么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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