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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云的贴身丫鬟宝盻找来时,余晚桃正在铺子里拨算盘,她见到宝盻,还楞了一下。

    宝盻两眼红通通的,见了人,便嗫嚅道:“余娘子,我家少奶奶这几日生了场病,如今正卧床不起不肯吃喝,大夫人知道你们关系好,便想央着您过府去探望一下,也好劝一劝少奶奶。”

    只是生病,为何会不肯吃喝?

    余晚桃直觉宝盻话里隐瞒了些关键的事,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料想宝盻也不会开口,她搁下算盘,取了件宝蓝色的大氅披上。

    “走吧。”

    宝盻在前面引路,二人一道上了元府的马车。

    车厢里,余晚桃一再追问下,宝盻才小声道出真相:“是三少爷和六少爷在外面养共妾的事被少奶奶知晓了,二人发生了这口角,少奶奶气血攻心,导致小产了。”

    这事在元府里闹开了,底下的人却噤若寒蝉,不敢搬出来议论,这也是在外头,宝盻才敢小声说。

    这事一闹出来当家主母便勒令府里所有的下人们都把嘴闭严实,有些个话里聊了两句的洒扫下人,被压在院子里打了几十大棍子,以作警告。

    府里气氛一下沉得可怕。

    余晚桃踏入元府时,便嗅到了一股不对劲,她径直往云姐儿的院子去,迎面便撞见元修己拂袖而出,怒气冲冲地砸上房门。

    两人远远对视。

    余晚桃冷笑,连基本的体面都懒得维持,毕竟这人做的事,狗听了都得摇摇头,哪里还有什么体面。

    “余娘子来了?”,元修己掸掸袖子,眉宇间甚是不耐烦:“既来了便好好劝一劝云儿,明知自己小产了却还总耍些小性子糟践自己的身体。”

    余晚桃嗓音冷淡:“元公子可莫要同云姐儿置气,云姐儿想来也是被些腌臜东西冲撞到了,才会言行无状,千错万错都是那不长眼的腌臜货的错,该遭阉割的玩意,迟早叫野狗咬断了才好。”

    余晚桃在指桑骂槐,元修己也不傻,自然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当下脸色更阴郁,甩袖离开了院子。

    余晚桃兀自在院里站了半响,才推门进房里去,甫一进去,便闻到浓重的药味,她越过屏风,与刘云投过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刘云面色惨白,原来珠圆玉润的脸蛋如今消瘦了一圈,眼底还酝着团青黑,看着很憔悴。

    “晚桃姐姐,你来啦。”

    “上次我们便算断了情谊,想不到你这朝还会过来探望我。”

    刘云说话间,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抬起手背擦去眼泪的湿痕,朝余晚桃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余晚桃心里复杂难辩,她叹气道:“何苦这般折腾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刘云点头:“是不值得。”

    她接着轻声说道:“所以,我们来合作吧。”

    余晚桃见她瞬间狠下来的眼神,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此刻房外,宝盻守在廊柱下将自己团在厚厚的棉服里,耳朵时刻警惕着一门之隔里的动静。

    过了许久,却突然听到房内响起一道茶盏碎裂的声音,余晚桃的嗓音也陡然抬高,教外头守门的宝盻听得分明。

    “云姐儿,你竟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原还怜惜你小产了身体不好,过来探望你,如今竟想让窈儿入府,替你笼络你夫君的心。”

    “窈儿是我妹妹,你休想糟践她,往后我们也不必再来往了,就当从前的情谊都喂了狗!”

    余晚桃怒气冲冲地出来,狠瞪了宝盻一眼,方才离开。

    宝盻迷茫地眨眨眼,急忙跑进房里,却见自家主子捂着心口剧烈咳嗽,被褥上竟咳出了一口血了,她吓得扭头就跑去喊大夫。

    徐元氏很快得知消息,过来后质问宝盻,宝盻战战兢兢的,将听到的话都说了出来。

    明了原因,徐元氏拧着眉,呵斥病榻上的刘云,“你怎就糊涂至此,哪有上赶着给自家夫君抬小妾进门的。”

    刘云垂泪,委屈道:“那要怎么办?母亲,夫君他心不在我这,与其让他总这样在外面胡来叫人捏着错处把柄,不如寻个我自己信任的安排在院里,这样起码不会与我作对,我也能安生些。”

    “云儿,我知道三小子这次是做得过分了。”,徐元氏说不出重话,那毕竟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这次三儿媳小产,她儿子确实是罪魁祸首。

    兄弟共妾的事到底不体面,她作为元府主母,只能尽力遮掩。

    徐元氏温和道:“修己行事确实风流了些,可眼下嫡子未出世,你进门也没满三年,抬妾室进门的事过不了老夫人那关,你往后莫要再说此事了。先养好身子,等来日生下嫡子,修己的心自然会回到你这。”

    刘云嗤笑了一声,随后乖巧地应了好,她可是徐元氏最中意的儿媳,怎么能违背婆母的教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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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晚桃从元府离开后,便乔装打扮去了元家两兄弟相好的那小院,叩响院门,静静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待院门开了,她立刻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迅速自报来路:“问娘子安,我是六公子院里的丫鬟,他差我过来传话,说元府主母已经知道了您的存在,正打算将您发落去烟柳之地,让您快些逃命去。”

    絮娘子乍然听到这番话,先是一慌,随后不甘心地咬牙骂起来:“他元家是甚么意思?将我好好一个青白人家糟蹋了,便想随意打发走?”

    余晚桃一脸沉痛:“娘子误会了,六公子是十分舍不得您的,可眼下三少奶奶因着您这桩事都小产了,主母焉能饶过你。”

    她见对面的人脸色难看下来,话锋一转,似不经意间叹了一声,惋惜道,“可惜了,如果这事闹大了,元府碍于名声,说不定会让你进六公子的院,可眼下有主母压着消息,也只能先委屈娘子您了。”

    絮娘子冷笑:“想就这吆打发了我,做她白日梦去!”

    元府那样官宦人家的好日子,谁不想过?哪怕是当个妾室,都能穿金戴银,有一众丫鬟小厮伺候着,絮娘子本就是奔着入元府的门,才去勾搭那两兄弟,此时自然不会乖巧认命。

    看絮娘子闪着算计的眸子,余晚桃便知晓事情成了。

    余晚桃回去后,将那套乔装的衣物烧了,又去铺子前头待了一阵,同客人们闲聊,露了脸得人记住才回家去。

    院里堆了好几个歪七扭八的雪人,还有雪捏的碗,里面盛着圆溜溜的雪汤圆,大老远的,余晚桃便听到厨娘在后头嚷嚷。

    “余小娃!这甚么天气你还穿个薄棉衫在雪地里打滚,看我不收拾你!”

    厨娘抡着擀面杖追出来,余小娃猴子似的东躲西藏,真就穿着薄薄一层棉衣在雪地里滚了个满头大汗,厨娘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的。

    这小汉子,身量是长得愈发健壮了,浑身上下透着使不完的牛劲,总感觉这么放家里当个打杂的小厮拴不住这小汉子的野性。

    等明年开春,得寻个武馆扔过去,学身好武艺,将来也能有个傍身的本事。

    “东家!”,乱窜的余小娃就这么撞到了余晚桃跟前,急忙停住,后背结结实实挨了厨娘一擀面棍。

    余小娃面红耳赤,老实地站着。

    厨娘拎着他耳朵朝余晚桃告状:“东家,你瞧瞧这小子野得很,衣服不穿就出来捏雪玩,往我那灶台上摆满了雪捏的汤圆,我一烧灶雪就全化了,搞得东一摊水,西一摊水的,收拾老半天。”

    余晚桃故作严肃,“那是该打。”

    余小娃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垂着脑袋老老实实认错。

    见这小子蔫蔫的,余晚桃眼里闪过笑意,对厨娘说:“快到冬至了,小娃许是想吃汤圆了呢,回头购些食材回来,教他吃个肚圆。”

    厨娘先是努嘴,而后笑起来:“我还能短了他吃喝不成,这小汉子平时吃得多饿得快,看这身量,才十三四岁就快赶上主子了。”

    “小娃这身板是个练武的料子。”,余晚桃笑着说:“等明年开春,给你寻一个武馆去学本事吧。”

    余小娃闻言眼睛蹭地发亮,显然十分高兴,他嘿嘿笑了笑,立刻拍着胸脯保证:“等我学会本事就可以保护东家了!”

    “那可要认真学。”

    “是!”

    余小娃欢天喜地地应了声,扭头扎进了雪堆里,滚来滚去的,厨娘见状眼皮子猛跳,追着又打过去,院子里鸡飞狗跳的。

    说来冬至将近,书院里也该放假了。

    余晚桃将今年的账目都过了一遍,发现账上已经有了近三千两的余银,这还是刨除了成本之后的纯盈利,看着上头的数目,身家颇丰。

    等明年府城的铺面走上正轨,盈利估计还会翻倍不止。

    账上有了银子,余晚桃心里美得紧,趁着临近冬至,让厨娘那边采买了食材回来发过节礼,每位绣娘都能领一只猪腿并两条五花肉,还有一大包汤圆。

    发过节礼这天,工坊里热闹得紧,绣娘们排着长队,眼睛直勾勾盯着前头已经领到了节礼的娘子,笑得满脸通红。

    “得亏当时来报名了,这华纱庄给的工钱高,伙食也好,天冷了能添炭火,这朝过冬至,发的节礼是真大方哩!”

    “瞧那猪腿可真大,拿来炖萝卜最合适了。”

    “我不少亲戚都过来打听呢,说也想进庄子做工,可惜眼下庄子不缺人手,她们可悔得肠子都青了。”

    “快别聊了,到咱了!”

    领了过节礼,绣娘们大摇大摆地出了庄子回家去,让好些当时怕闹鬼而背地蛐蛐庄子的妇人们眼热不已,看人家做工红光满面的,都纷纷托人去打听,想寻门路进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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