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桃乐不到一日,府城好几位富商纷纷领着家里娇俏可人的姑娘上门来,言辞恳切地表示自愿为妾,服侍举人老爷。

    崔玉棠去了鹿鸣宴,这些漂亮姑娘倒让余晚桃过上眼了,她认真地打量好半天:“都是娇俏水灵的,难为几位老板舍得。”

    “余老板说笑了,能服侍举人老爷那是小女天大的荣耀,您整日忙着生意,想来也无法专心打理内宅之事,如今收几个回院里,给您分担着,岂不两全其美?”

    “我是甚大方的人不成?”余晚桃连盏茶都懒得叫人送上来,她坐到正堂之中,心中带着一股怒火。

    “进来前也不抬头看看我府门匾额上悬挂的是什么,真当我是泥捏的了,此处是我余家的产业,他崔玉棠身上一衣一着皆是我赚回来的。”

    “解元怎么了?他照样得守我的规矩,你们也甭打这些心思,省得坏了你我生意上的情分,往后再合作,我可就没这好脸色了。”

    华纱庄这么几年经营下来,话事权皆在她一人,能有本事挣出这份身家,自然不是无能之辈,更不是需要仰人鼻息过活的后宅女子,能忍着自己委屈,给夫君纳妾,给自己添堵。

    余晚桃脸色寒了几分,声音冰冷:“今儿我就把话撂这,旁的人别想进我余家的门,至于他崔家的,你们尽可自己去问,他若应了,我们这夫妻情分也就断了。”

    “诸位老板存心给我添堵,坏我婚姻,我也不会以德报怨,这以后的生意就各做各的了。”

    “这……余老板,何必将事情闹得这般难看呢,大家都是在府城里做生意的,再说了,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有的事,这又何必动怒。”

    “那是因为你们是利益既得者,自然无所谓。”,余晚桃幽幽撇去一抹充满讽刺的眼神。

    这些富户家中无一不是妻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大堆,素日里被奉承惯了,肆意在后宅挥使自己那无上的绝对的父权夫权,偶而遇到不甘于后宅的女子,便大大义凛然地斥责那些人离经叛道,德行无状。

    头一年做生意,余晚桃便遭了这些人许多排挤,后来无非看她经商眼光毒辣,能带着他们赚钱,才转变了看法,只是烂人骨子里是烂根,终究改不了本性。

    话说到这份上,两厢都有了怨气,几个富户拂袖而去,转头又吩咐家里小厮过来盯着,准备等解元老爷回来后,来告上一状,好教那嚣张的商妇杀杀气焰。

    余晚桃让余小娃给在外面蹲点的人套上麻袋打一顿,将人赶走。

    崔玉棠去参加鹿鸣宴回来得晚,身上酒气冲天,衣襟湿透,但眼神清明,步伐稳健,显然浓重的酒气是来自他湿透的衣襟。

    回到房中,他解了外袍,内衫,只着雪白柔软的里衣,坐到书案前去,将今日鹿鸣宴上得到的官员信息一一陈列,记录,又默了一篇文章,才起身去叫水,洗漱。

    一番折腾,沾着床时已接近子时,床内侧早没了动静,崔玉棠侧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端详着自家娘子安静美好的睡颜,一日奔波的心缓缓落定。

    次日醒来,崔玉棠原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娘子温柔的笑脸,结果迎接他的只有一张冷酷无情转身而去的背影。

    崔玉棠急忙起身穿衣,匆匆洗漱追过去。

    到了偏堂用早食,连窈儿都无视他了。

    崔玉棠动手舀了一碗山药粉熬的红枣粥,放到余晚桃面前,给自己解释道:“昨儿鹿鸣宴文大人确实留我们这些学子久了些,但我酒喝得少,全洒衣襟上了。”

    窈儿捏着根瓷白的勺,低头喝了一口粥:“兄长昨儿若回早些,姐姐就不必受旁人的气了。”

    “受谁的气?”,崔玉棠修眉紧锁,声音往下沉了沉。

    “那些想着攀你这门亲事的人呗。”,窈儿撇嘴。

    “不用理会那些人。”,崔玉棠淡淡道:“若再上门来,只管叫下人打发了便是。”

    余晚桃心里确实窝着火气,听书生这会亲口说了,知晓他的态度,才缓和了些,说到底那些人过来巴结讨好,书生全程不知情,也属实不该受她的迁怒。

    不过,话里还是要矜持的。

    余晚桃挑眉道:“怎么不见见?那可都是仙姿凤貌的小娘子。”

    崔玉棠脸上满是无奈:“阿桃可别再拿我打趣了。”

    “行吧,不说这个了。”,余晚桃收回视线:“我已回了苏夫人的邀,要到弘恩寺去避暑祈福,她们家在山腰那有庄子,许是会住上几日。”

    崔玉棠闻言,缓缓放下瓷羹,修长的指节在桌前随意一放,轻轻敲着,须臾道:“乡试揭榜后,许多人都上门来拜访,帖子递了厚厚一沓,实在没法子静下心来看书。”

    他意有所指,余晚桃一听便懂。

    不过,“前几日不还说若你去了苏夫人该不自在?怎么这会想去了,可晚咯,苏夫人准备带着她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子一起去。”

    “一行里都是女眷,你不能跟着去。”

    崔玉棠不甘心道:“弘恩寺在城外山林中,一行都是女眷,太过危险。”

    “府城里诸多官员家眷都爱去弘恩寺祈福,寺庙重视着,山中各处都有武僧值守,应是安全的。”

    “那也该多带些人。”,崔玉棠思索道:“让小娃陪着去吧,他身手好,还能帮着拿东西。”

    “那也行,我带他一道去。”

    余小器闻言踊跃举手:“我也想去!”

    崔玉棠拿帕子抿了抿嘴,淡然扫了这小子一眼:“我打算在家温书,你若觉闲着无聊便跟去吧。”

    事至此落定,最终是家里一行人包括窈儿都跟着余晚桃去弘恩寺了,留下崔玉棠一个孤家寡人,闭门谢客,独守空院,埋头抱着书啃。

    .

    堪堪入夏的时节,山里景致都透着葱葱绿意,刚结了蕊的野果子随处可见,松树青针茂密,遮天蔽日,走在山林间清爽阴凉,十分怡然。

    苏夫人扭头瞧瞧同自家几个小姑子聊得正欢乐的窈儿姑娘,挽过余晚桃的手笑道:“我娘家哥哥,有一嫡子品性是极好的,样貌也周正,我看与窈儿甚般配,要不要咱两家牵个亲?”

    余晚桃低低叹道:“只好是不行,得窈儿喜欢才是。”

    苏夫人:“都没见过,怎知喜不喜欢?”

    “她呀,现在可只想着铺子里的事。”,余晚桃笑着给拒了,“左右年纪也不大,她不想相看夫君那就多留几年。”

    “现在十七,年纪正妙,合欢合宜。”,苏夫人继续游说着,显然很想促成这门亲事。

    一来是看中那崔举人的前途,二来也实在喜欢窈儿,生得貌美动人,有主见有能力,很适合掌家管事,将来不管到谁家去,定都能将家宅打理得妥帖。

    “苏夫人,光我同意可不成,还得窈儿自己有那想法,我和二郎向来都是让她自个做主的,这事讲究缘分,强求不来。”,余晚桃轻声温语,“她若真和你娘家侄子有缘,以后自有发展,今儿难得好兴致,可不说这些了,我看那处观景台不错,去坐坐歇会?”

    苏夫人连连说是,朗声笑了起来,这余娘子不愧是商道浸/淫/已久的,拒绝人的话都说得这么漂亮,叫人挑不出错处。

    此事确实不宜问得太紧,苏夫人心里暗暗思索着,看来得叫自家侄子到江南府这边,多多刷脸了。

    一行人到了观景台,围着圆石桌坐下。

    不远处两名武僧在打坐值守,朴素的灰色僧服随意散在地上,沾着旁处尤带露珠的花草,一武僧小心翼翼地将被压弯的花簇拯救出来,合手对其告歉,轻喃佛语。

    佛门慈悲,怜爱草木终生。

    丫鬟们摆了些糕点茶水出来,余晚桃捡了块糕点吃,就见苏家里年纪最小的那姑娘拾了两块云片糕,噔噔跑出去,揪了宽草叶摆到那俩武僧跟前。

    “请你们吃糕。”,她歪着脑袋,笑得眼睛弯弯的。

    “多谢施主。”

    “绫姐儿,还不快回来,人师傅缺你两块云片糕吃不吃。”,苏夫人声音恼着喊,可眼里都是笑意,她把跑回来的绫姐儿摁到身边坐好。

    “看我们家这几个姐儿,就属你最调皮。”

    绫姐儿笑眯眯地吃糕。

    余晚桃瞧她长得跟云片糕似的,白白软软,面颊圆圆,眼睛也清透,十分讨人喜欢。

    “绫姐儿这样的真性情多好,年纪小就该随心些,等长大了一堆规矩要守,哪里能有这般自在的时候。”

    “那倒是。”,苏夫人目光放远,有些怀念道:“小时候我还时常跟着兄长去骑马走商呢,嫁了人就不行了,得守规矩,打开家宅,整日端着架子训那些犯错的下人。”

    “其实那些琐碎事没甚好训的,我在娘家时都懒得理会,可当家了才发现,就得严厉管着,否则没个规矩,一个个的就松散了,不拿主子当回事,处处敷衍。”

    苏夫人掌家久了,在管理后宅上有自己的心得,她这么说出来,也是提点。

    余晚桃深有体会:“这倒是,我刚掌家时对下人宽厚,有些没分寸的就会顺杆爬。”

    窈儿吃着糕说:“要恩威并施。”

    苏夫人眼睛里充满赞赏:“窈儿说到点子上了,就是恩威并施。”

    几人歇息了一阵,待日过午,才继续往上走,很快就到了苏家庄子。

    苏家庄子占地很大,建造仿照了苏扬那边的风格,三角斜顶八角檐,红木梁柱,院子错落有致,后面还有个很大的池塘。

    安顿好后,苏夫人换了身薄薄的轻纱裙,躺在凉亭躺椅里,身后丫鬟在扇风,旁边还有一桶冒白雾的冰桶,石桌上放着蜜酿和切好的冰镇水果。

    余晚桃跟着享受,一边吃水果一边看前面池塘里,下人们在捞虾钓鱼,“还是苏姐姐会享受,今儿可托了福,能吃上一顿现宰的河鲜了。”

    苏夫人亲切地笑着:“那池塘里小虾嫩,晚些可要尝尝,我们呀今晚吃好歇好,明日再去弘恩寺祈福。”

    余晚桃挺期待重游弘恩寺的,上次在弘恩寺大集遇到了贞娘,才叫她铺子里多了一门手艺,这次虽没集市开,但心诚则灵,去求个平安符也是好的。

    只是,若能预料到此行引来的灾祸,余晚桃决计不会踏入弘恩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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