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似乎是身子彻底乏了,谢凝霜终于沉沉睡去,隐约间似乎有人在房间内走动,银铃的声音让谢凝霜下意识抓取,那人似乎惊叫一声,房间的门乓的一声关上,她只觉手里什么东西凉凉的,很舒服……

    第二日一早,谢凝霜睡得很舒坦,她决定去看看白渺,再分享一下这几日的“趣闻”。谁知刚出院门,就听见谢雪莹在门外嘤嘤欲泣。

    谢凝霜一阵头疼。

    听李嬷嬷讲,谢雪莹的母亲柳氏是舞姬出身,被谢老爷醉酒时冲动买回来,一开始谢老爷不想给她名分,只做丫鬟,后来柳氏驭人有道,得了势,遂成为妾室。

    谢雪莹特别委屈,抽噎着说:“莹儿从来不会说谎,莹儿昨天起夜,看到他钻进了二姐姐的房间,好久才出来。想到二姐姐即将嫁人,我怕出意外,便着人抓着他,谁知……他怀里竟然有二姐姐出嫁用的金簪!这——哎呀,可怎么办啊?”

    谢老爷当机甩了那下人一个耳光,“什么东西,府里的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

    那人十分狂妄,只是张嘴呵呵笑着,任凭嘴角流下鲜血,依然神情/淫/荡。

    谢老爷见此捂住心口,又踹了他一脚,银铃声叮叮作响,谢凝霜愣在原地,一头雾水。

    谢老爷目眦尽裂,瞪了她一眼,忽而看见她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便上前一把夺过,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银铃。

    “你——你——谢凝霜!你怎么敢——”谢老爷一口气差点背过去,谢凝霜此时忽然明白了什么。

    据李嬷嬷所述,她的母亲是二婚嫁给谢老爷的,而她如今这般,也算二嫁了,好一个黑心白莲,敢阴你祖宗!

    谢凝霜面色沉稳,一字一句道:“我没有,还望父亲明查。”

    谢老爷此时也冷静下来,霜儿刚入谢府,谁也不认识,怎么可能私通下人?倒是莹儿曾经……

    谢老爷喘了口气,被一旁的黄姨娘扶着,谢凝霜知道,唯一能救她的,只有白渺了。

    谢凝霜微微皱眉,说:“父亲,我有些不太舒服,昨晚睡得昏沉,似乎有人在我房内走动,那金簪或许是被偷的,可是我现在……有些头晕……”

    语毕,谢凝霜扶着门框缓缓下滑,谢老爷赶紧过去扶她,“赶快叫大夫过来!”

    谢雪莹急忙要出去,被李嬷嬷拦下。

    “三小姐受惊了,就别去了,此事奴婢去办即可。”

    谁知道谢雪莹会不会与大夫串通一气陷害二小姐呢。

    “可是……”谢雪莹犹疑不定,谢老爷怒吼道:“李嬷嬷,还不快去!”

    谢雪莹心下一沉,李嬷嬷急忙奔出谢府,刚一拐角便撞见了一个邋遢姑娘一边啃着鸡翅吐骨头,一边对着美少男犯花痴。

    李嬷嬷只扫了她一眼,转身欲走,却被一只油腻腻的“爪子”抓住了肩膀。

    “阿婆!”这姑娘声音清亮好听,完全不符刚刚的偷窥狂形象。

    李嬷嬷回味一番,这声音有些耳熟,那只“油爪子”不管不顾攀上她的肩头,亲切的搂着她的臂膀。

    “霜儿怎么样了?”

    李嬷嬷忽然记起,她是二小姐的好友。

    李嬷嬷不顾那“油爪子”油腻,反握回去,拉着她往南市而去,路途告知情况。白渺听罢立刻吹了一声哨子,只见天边飞来一只渡鸦,羽毛油亮漆黑,身姿俊俏,乖乖的停在她手臂上。

    “帮我找一下薛大夫。”

    那渡鸦似听懂了般,倏地飞起,身影逐渐消失在北方。

    “白姑娘,那薛大夫……”李嬷嬷深知此事重大,不免担心。

    “安心啦阿婆,”白渺舔了舔手指,“他连死人都看,还看不了活人吗?”

    李嬷嬷欲言又止:……

    这白姑娘是找了个仵作来吗?

    李嬷嬷带着白渺进入谢府,谢府的亭台楼阁端庄大气,假山连着水池,斗拱飞檐华美大方令她逐渐痴迷。

    不一会儿,薛大夫便匆匆上门,李嬷嬷带着白渺跟薛大夫一起进入谢凝霜的屋子。

    应谢凝霜要求,屋内保持着原样,连窗户都没有开启。

    白渺刚要开口,便撞上谢凝霜的眼眸。

    闭嘴,有诈。

    白渺知趣没有与她相认,薛大夫把脉看了谢凝霜,之后一脸沉思走出房间。

    “怎么样?我女儿……她……”谢老爷一脸复杂神情,仿佛薛大夫是判人生死的阎王。

    薛大夫点点头,谢老爷魂都要丢了。

    他开口道:“迷药。”

    谢老爷定在当场,“迷药?!”

    白渺跟着开口:“我验过身,二小姐没事,那个下人可以好好审审了,污蔑谢府小姐,是何居心。”

    ·

    因着谢凝霜被判无事,此事便可以大胆交给衙门处理。

    当然,结果就是那下人觊觎二小姐美色,想靠金簪来搏一把艳遇,谁知被三小姐撞见,坏了事。而谢府当然也是和和睦睦的一天。

    白渺坐在屋前,啃着鸡翅,絮絮叨叨说出结果。

    “肯定没这么简单。”谢凝霜凝眉思索,白渺打着哈哈。

    “一定是那谢雪莹发现自己的诡计被识破,气急之下只得如此收场,哼,舞姬之女还想造反?”

    谢凝霜无奈笑笑,阿渺总是如此心大。

    “阿渺,你现在在哪高就啊?”谢凝霜随口一提,没想着她会回答。

    谁知,她还真的回答了让人出乎意料的答案。

    “流冰宫。”白渺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幕,火烧云还有一丝影子,她看起来有些不太开心。

    “师娘告诉我,那里有很多美男,于是我去了。谁知道……我跟你讲——我被骗啦!”

    谢凝霜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白渺见气氛拉到这,只好继续回答:“那就是个鱼龙混杂的菜市场!一个个的有命无魂的样子,呸,美男?见个鬼的美男!”

    白渺将鸡骨头丢出去很远,砸中了一只野猫,野猫呜的一下窜了出去,遁入暮色。

    谢凝霜更好奇了,遂问道:“那,我这样的,收不收?”

    白渺看着她,面露鄙夷:“你要来我们这?欢迎欢迎,又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被骗进来了!”

    谢凝霜笑岔了气,她拍拍白渺的背,低声说:“家里是待不下去了。”

    白渺呆了一下,又思考着:“确实,整日跟这种女人打交道会折寿的。”

    谢凝霜眨着眼,盯着她,双手做祈祷状:“天王老子啊,请赐予我一份工作吧!”

    白渺嫌弃的推开她,“行行行,正好我这有个活是流冰宫外派的,你可以去试试。”

    白渺说着回屋翻找起来,等她找到那张告示时天已经擦黑了。而谢凝霜早已离开,在她们刚刚坐着的位置,放着一朵牡丹。那牡丹浑然天成,仔细一看,竟然是用纸裁就。白渺叹息一声,拾起牡丹,摇摇头。

    “有家就是好啊~”

    ·

    回家后,谢凝霜抽出信纸,写下一封休书。

    她左思右想,她小妹可能对她未婚夫有意思,而她未婚夫据说一直在京城谋事,她们可能见过,那么,此事或许有多人参与。

    她想起那下人那一张/淫/荡/的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若是他们是一伙的,那个下人图什么呢?难道真的衷心到肝胆相照,为了主子豁出性命与颜面?

    谢雪莹这个人太可怕了,必须要远离。

    而且……

    经过这次内斗,她觉得,母亲之死另有内情。

    她真的是病死的吗?

    谢凝霜客客气气写完休书,压在桌案上,嘱咐李嬷嬷明午交给谢老爷,不许任何人擅自拆开。然后,在李嬷嬷碎裂的目光下,谢凝霜把一身女装改成了男装……

    ·

    谢凝霜临走前,与李嬷嬷告别,李嬷嬷知道,二小姐八成是被三小姐吓着了,她反复安慰谢凝霜,而谢凝霜执意摇摇头,对李嬷嬷说了一句话。

    “师傅说,拥有一身本事,就要心怀天下。李嬷嬷,我不想被困在一方屋宇,我要找我自己的路。”

    ·

    谢凝霜男扮女装加入了制作人偶的匠人队伍中,因着手艺出众,很快便崭露头角。

    流冰宫这次的外派任务是帮皇帝修人偶。谢凝霜十分相信自己的青梅,便毅然前往。

    当然,她在白彦手底下学了十一年制作人偶的手艺,比那些散匠人技艺高超很多,半个月后,便被召见入宫了。

    ·

    而李嬷嬷是在谢凝霜走后的半日就告知了谢老爷休书一事,谢老爷气得冒了烟,满城搜捕谢凝霜,可是此时谢凝霜被关在地道修人偶,便侥幸躲过一劫。

    不过,谢凝霜本人化妆技艺超群,扮成男孩子根本看不出原样,在她进宫时曾偶然与谢老爷擦肩而过,谢老爷根本没瞧她一眼令她心底嗤笑。

    ·

    而兰厉得知未婚妻跑了,是在三周后。谢家实在无法推脱,只得如实告知。

    兰厉出身书院,一身儒气,长得却有些羸弱,他得知此事后只是淡淡一个字:“好。”令周围学士感慨颇深。

    众人皆私下谣传,这谢家女子可千万别被他遇着,不然……

    兰厉只是看着羸弱,一身怪力“气拔山兮力盖世”,这谢家姑娘怕是没见过呢!

    而且他长了一张“好嘴”,能气死人那种,要是谢家被抓着什么把柄,估计朝野间又要掀起一股“邪风”。

    ·

    谢凝霜被召见入宫,途中与刚从书院回来的兰厉擦身而过,一股淡淡兰香在空气中熨荡,谢凝霜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瘦高背影骑马掠过花田,可能是花田里的兰花太香了吧?

    她并没有被安排进殿,而是被安排在一处宫内的矮房,这里阴冷异常,面前放着一张矮床,上面盖着白布。周围宫女战战兢兢,公公宣旨让谢凝霜制人偶。

    谢凝霜跪地接旨,然后掀开了白布——一具面容姣好的女体人偶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女子宛若深海之鱼,明艳危险,动人心魄,肤色微微发绿,但保存的很好。

    谢凝霜看着周围人的反应,猜测这是某位娘娘的尸身,她故意问身边一直耷拉着眼的公公:“这具人偶栩栩如生,宛若真人,想必主人很爱惜它,奴婢一定尽力修复,让其完好如初。”

    公公这才抬眼看了她一下,点个头便带着宫女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嘱咐谢凝霜:“此事莫要宣扬,传出去的话……你懂吧?”

    谢凝霜点头哈腰,待人都走后,仔细查看着这具尸身,似乎是内部疾病而死,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但是不排除毒杀。

    但谢凝霜落了东西,便请示回白渺家拿工具,路途经过东西市之间的巷子,寒冬腊月,冷风吹拂,刮起她的衣袍,谢凝霜裹了裹衣裳,顶着风前行,就在一瞬之间,她听到锵的一声,两个男人猛然出现在面前,谢凝霜的头发被黑衣男子削掉一小撮,她还未来得及叫喊,黑衣男子的剑锋便被青衣男子打偏,顷刻间黑衣男子倒地身亡,留下一摊血迹,而那位青衣男子负剑而立,侧脸俊美至极。

    谢凝霜啊了一声捂住散落的头发,那男子回头看她。

    “小心,这附近最近不安全。”男子沉声告知,声音悦耳,令她想起了自己的师傅。

    “敢问兄台何名何姓?”谢凝霜脱口而出,然后囧在原地。

    那人面对着她,看着羸弱,但是刚刚那快速击杀贼人的手段,显示他是一位高手,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阿兰。”男人扬眉看着她,她赶紧自报家门。

    “我叫谢凝霜。”

    谢凝霜又一次脱口而出,她不明白自己这么会这么冲动,忘了化名。

    “谢凝霜?!”男人眉毛可见的抽了抽,又靠近她几分,仔细端详。

    谢凝霜下意识往后一撤,却被他拉着手臂拽到眼前。

    谢凝霜有些无地自容:“阿,兰兄,您认得我?”

    兰厉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带着戏谑道:“一个随便窜出来的毛贼都能杀你,我会认识你?”

    谢凝霜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这个叫阿兰的男人往前走了走,又回头看她,努了努嘴。

    “走啊,难道是腿软了,等我扛你走吗?”阿兰没好气道。

    谢凝霜:“兰兄这是……”

    “我送你回去。”阿兰一脸不情不愿,谢凝霜连连答谢,被阿兰护送至白渺家。

    谢凝霜站在门内,感觉阿兰眺望了这座房子很久才离去,心里感觉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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