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沈寒轰了出去,破洞的木门颤巍巍地猛然合上,白渺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她左右看了看,围上来一群讨赏的孩子,白渺皱眉挥了挥手,拉着谢凝霜回到了车上。

    “去百谷楼。”白渺对车夫吩咐,车夫驾着马车,三人又回到了内城。

    白渺点了一壶天仙醉,三人落座,谢凝霜的疑虑被白渺一一解开。

    “因为烽火营那边一直推诿,所以我跟沈学士怀疑赵府内情牵扯烽火营,沈学士经书院调度,再加之大理寺的旧案查询,我们查到了这个‘仁弈庄’。”

    “当然,大多是沈学士的情报,书院属于中立阵营,大理寺有时候也要依附于烽火营,所以旧案只是简单说了有孩童丢失一事,案子也是很早之前的记录了。”

    “书院刘学士等人合力上奏季兰长公主,我师娘领命授权给我,暗中联系了马少卿,于是有了我跟沈寒的单独行动。”

    “大理寺给我们在领事馆办理了新的身份,沈寒是外地流浪人苏浪,手里有一批货,在仁弈庄租了间破房,方便出货。”

    “而我是南部富商夏琦,来寻货的,暂住京城,顺便一赏京城风采。”

    “沈寒手底下一帮孩子,也就是货,都是大理寺以前救济的人家的孩子,是自愿前来帮忙的,刚刚你们看见的那个女孩,是这些孩子中唯一的女孩,你一定想不到是谁。”

    白渺买了个关子,看着谢凝霜,然后回答:“是廖舒,人偶娘娘案中寥霖的妹妹。她也自愿参与了这次行动,而她就是此次行动最关键的饵。”

    “我跟沈寒‘交易’多次,卖了很多孩子,沈寒成了乞丐堆里的‘大户人家’,整天有贫苦人家往他那里送孩子,沈寒都以身体检查有问题为由拒绝了。但是都给了他们一点钱了一生计。”

    “所以,沈寒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仁弈庄,实为人易庄,自旧时便是交易人口的场所,大户人家收仆役,已婚不孕女子收孩子等等,大多从这里买货。”

    “只是仁弈庄表面上十分破落,乞丐扎堆,一般人也不会想到丢失的孩子会来到这里,或者发现了孩子的踪迹也无处可寻——因为已经被卖了或者给了封口费。”

    “平常百姓穷苦,得到钱后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也没有意识到应该报官,大多都私了解决问题。这里货源走的很快,像一些大老板,一次购买十数个孩子易如反掌,沈寒带的二十几个孩子被我零零散散买走十来个,剩下的沈寒特意叮嘱过,观察周围环境,小心行事,渡鸦会救他们回来的,不要暴露身份,大理寺会解决后顾之忧。”

    “幸而娃子们都很聪慧,暂时还没有暴露,已经有三个孩子打入赵府,廖舒已经被李绘相中,不日便会被她买走。”

    谢凝霜跟兰厉了然,“所以,沈寒刚刚撵我们,是因为最后的货物已经交易,他没货了,要走了?”

    “对,”白渺点头,“沈寒称自己要回南部老家,急于脱手处理货,轻装上阵。”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等那些孩子们的消息?”谢凝霜心底隐隐担心,白渺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没办法,因为我们不是孩子无法伪装其中,只能出此下策了。”

    ·

    打入赵府内部的三个男孩,都被安排在王纳名下,帮她打理粗活重活。

    王纳洗着衣服,抬头看着天空,忽然看到了一团黑色从屋顶飞过,她揉了揉眼睛,最近视力越来越差了,看东西都有重影,都快成真的瞎子了,是不是应该找个医师看看呢?

    三个男孩分别被王纳取名为:王意,王桐,王灿。

    王纳拧干衣服站起身,踉跄了一下,被王桐扶住,王纳漠然站住,稳了稳身子,朝晾衣杆走去。

    王意正在劈柴,王灿在修理坏了的窗户,王纳有些心神不宁,她这几日总是会听到女子凄厉的哭嚎,偶尔还会看到旧时好友的面孔,这位好友叫欣儿,跟她前后脚嫁人。

    她自己是因为父亲要长生药的渠道,这才嫁入赵府的,所以李绘拿她当丫鬟,不给她好脸色。

    赵棉为人懦弱,也不敢为她发声,赵家这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怂。

    王纳小声骂道:“李绘,我可不跟那些窝囊废是一个路子,等我弄到长生药渠道,我让你给我舔鞋,求着跟我合作!”

    夜幕降临,王灿捧着安胎药敲响王纳房门,王纳捧着药碗,眩晕感再次涌上来。

    她看到眼前的王灿面目狰狞,长着血盆大口朝她袭来,尖叫一声打碎了碗。

    王意,王桐,王灿都守在她身旁,直到赵棉回来,看到虚弱的王纳,急忙朝外奔去。

    “赶快去找大夫来!”

    李绘站在大门内,厉声质问:“大晚上的吵嚷什么?”

    赵棉跟王灿站在原地,赵棉有些心虚:“嫂嫂,纳儿似乎生病了,需要找大夫……”

    李绘恒横眉竖目,瞪着他们。

    “找大夫明天找,今天太晚了,不许出去。”

    王灿跟赵棉对视:……

    “听不见吗?不许去!”李绘严厉制止,二人只好回去,一道黑影从他们上方略过,二人没有察觉,便转身回去,王纳冷汗直冒,躺在床上,手指紧紧攥着被子。

    ……

    ·

    “这便是昨夜的一切经过。”王灿跪在地上,司马玿微微颔首。

    “辛苦了,下去吧。”

    “安胎药成分如何?”司马玿转向薛大夫,薛大夫翻出结果,回答:“有致幻成分,不是单纯的安胎药啊。”

    “尸体结果如何?”

    “一刀封喉,与那个黄簪娘刀口一致。”

    赵棉跪在地上,抖如糠筛:“不是我,是嫂嫂,是她给的安胎药……”

    “李绘现今何在?”

    烽火营侍卫汇报:“还在找。”

    司马玿盯着他:……

    看起来,烽火营内部不干净啊。

    ·

    白渺接到可以停止行动的消息后,便与沈寒一起回城,路途翻看完了案件卷宗,跟沈寒嘀咕。

    “沈学士,如果是你,在家主逝世,又被查出安胎药有问题后,会选择去哪?”

    沈寒思索道:“我会去一个令我感觉心安的地方,暂避风头,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出来。”

    白渺点头:“确实,人不是她杀的。”

    ·

    四人在阡陌坊讨论完案情后,更加疑惑了。

    谢凝霜看着白渺,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说……李绘卷钱跑了?”

    白渺想当然道:“不然赵府的钱哪去了?只有她知道吧?”

    谢凝霜:“那她跟杀人犯合谋,杀了赵老爷,然后卷钱跑路?”

    白渺:“昂。”

    兰厉跟沈寒出声道:“那她图啥啊?”

    谢凝霜也跟着附议:“你想想,如果你是李绘,你已经有权利支配整个赵府,为何要杀一个将死之人,还要再卷钱跑路?李绘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分不清眼下形势。”

    “那……”白渺犹豫了,她托着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哎呀!到底怎么回事?”

    “等吧,”沈寒回道:“既然大理寺去抓人,却发现已经人去屋空,那么便只能等下去了。”

    白渺跟谢凝霜对视,也只好如此,待阡陌坊关门后,二人站在门前。

    “瘟疫,烽火营,采生折割。”

    “李绘,赵老爷,丢失的钱。”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啊!”二人同时说道。

    果然,谢凝霜冲白渺笑笑:“你也想去现场看看吧?”

    白渺昂首挺胸:“我可是大理寺的一员,怎么也应该可以去看看吧?”

    ·

    在得到少卿大人的允许后,白渺跟谢凝霜进入赵府。

    还是那宽阔建筑,还是那七十二坊西北部,赵府的牌匾也依旧挂在那,但是里面已经没有赵府的人了。

    金银细软皆被收走,衣服首饰一干二净,就像租客离房时,要把随身携带的东西都带走一般。

    赵老爷房间床上地板整洁干净,现场明显也被打扫过。

    “赵老爷本来就已经行动艰难,所以一般都躺在床上,要杀他其实很容易,只是收拾血迹有些困难。”谢凝霜对白渺说。

    白渺拉着谢凝霜前去财库房,还未进门,一股浓烈的桐油味便扑鼻而来,二人走进库房,地上零零散散洒落着桐油痕迹。

    “莫不是他们本来想临走前把银票烧了?”白渺有些疑惑。

    “照现在的情况,赵府的银子上应该都有桐油,”谢凝霜眼睛忽然亮了,“桐油难以清除,气味极大,以这条线查下去,应该会发现拿走钱的人。”

    不知道这拿钱的人跟杀害赵老爷的人是否为同一人。

    “对了,”白渺忽然出声提醒道:“廖舒哪去了?不会被李绘拐走了吧?”

    谢凝霜露出让她安心的笑容,“廖舒所在的位置,渡鸦已经报备,兰兄去寻她了。”

    兰厉跟沈寒跟随着渡鸦来到瘟疫区,渡鸦围着那处地窖徘徊,二人对视一眼,便打开地窖走了下去。

    地窖依旧灰暗,沿石阶而下,里面隐隐有呜咽之声,咿咿呀呀的,冷风顺着地窖打开的盖子灌进来,让人一激灵,精神紧张。

    廖舒惊恐的眼睛从一个水缸里探出,一旁铁锁链捆着的一个鱼形物早已没了生息。

    就是那个鲛人。

    兰厉撕开封禁着廖舒嘴巴的布条,廖舒因呼吸困难而略显青紫的脸色得以缓解。

    她眼神仍然惊恐,不知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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