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问问具体情况,谁知白渺顺手抄起桌案上的匕首架在颈间,季兰长公主没有抬头,只是在专心致志翻看文件,葛三娘抱臂站在一旁,似乎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沈寒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白录事,大可不必如此……”

    沈寒心里焦急,大脑飞速运转。

    为了这长生案,白录事竟然找到季兰长公主跟葛记室,看起来她已经知道幕后之人不好对付,但是她竟然以命相搏,实在敬业非凡,但是此事如若失败……

    沈寒看向白渺,白渺看着沈寒,眼泪从脸颊滑落。

    “沈寒,我自认是应该够格的,你应该不会讨厌我吧?”

    白录事的意思是,她私自拉我入局,所以表示歉意?

    沈寒微微行礼,正色道:“在下并不讨厌白录事,也做好了与白录事共同面对困难的准备,还请白录事放下匕首,生命诚可贵,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白渺擦了擦眼泪,吸着鼻涕,质问道:“那你为何不叫我本名?白录事,白录事,听的人心烦得很!”

    沈寒:“嗯???”

    不知为何,白录事此刻看起来有些可爱,虽然平时呆呆的,但是人不傻,还知道搬救兵,而且还是个腕大的救兵。

    “白……渺,”沈寒说出此句,断断续续,总感觉有些亲昵,不知是否会冒犯白录事。

    司马季兰这时才放下文件,朝沈寒招招手,沈寒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走向长公主身边,在路经白渺身侧时,他感觉白渺悄悄拉了他一把。

    沈寒回给白渺一个安心的眼神,意思是:放心吧白录事,我心里有数。

    白渺便松开了手,沈寒跪地接旨。

    司马季兰将一本薄册子递给他,沈寒双手接过,心道:这应该是弹劾五皇子的文书,我得好好收下,再跟兰兄商议。

    沈寒正欲收下,忽然瞥见文书边角的囍字,心里纳闷,季兰长公主发话了。

    “沈卿,白姑娘可入你的眼?”

    沈寒一头雾水,可还是老实回答:“白姑娘冰雪聪明,侦破一起起案件,在下钦佩不已。”

    葛三娘这时插话道:“得了沈寒,别官话一套一套的,你就说你娶不娶我家渺儿吧。”

    “咳咳。”季兰长公主瞪了葛薇一眼,葛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沈寒顿时红了脸,手足无措。

    “什么……娶……白录事???”

    白渺走到沈寒身边,扑通一下给他跪了,沈寒急忙去扶她,白渺就是不起。

    “沈寒,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要去给司马逸当妃子了,我不想去,我不想去,沈寒,救救我好不好?哪怕你以后休了我,不娶我也行,先帮我度过这一关……”

    “这说的是什么话?”司马季兰一拍桌案,砚台里的墨水洒出,葛薇急忙上前擦拭桌子。

    “金丝楠木,这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长公主生气归生气,可别糟践东西啊。”

    司马季兰眉头一竖,拿起折扇指着沈寒:“沈卿,你就说答不答应吧,一句话的事。如果不答应,渺儿便去选妃,反正也饿不着就是了。”

    沈寒:……

    白渺又要哭了,她看见沈寒似乎在认真思考,心如擂鼓,他若是不答应,自己就……

    想到这,她眼泪便止不住了。

    沈寒叹息一声,抬起袖子擦了擦她滑落脸颊的泪水,语重心长道:“在下无德无能,官职不高,人脉也不多,银子也少,如果白录事不嫌弃,在下可以试着……与你相处……”

    沈寒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近于无,白渺抽泣着,沈寒面带潮红,避开了她的视线。

    葛三娘跟司马季兰见此情景,已经知道此事成了。

    司马季兰朝沈寒伸出手,沈寒有些茫然,她发话道:“在婚书上签字啊,需要我提醒你吗?臭男人都是说话不算话的,没有协议,谁知道你会不会翻脸?”

    “不会的,不会的,在下对白录事是真心实意的!”沈寒脱口而出,白渺顿时羞红了脸。

    沈寒拿出婚书,签上字并按下指印,司马季兰点头,神色冷淡道:“你们可以走了,婚书的事,我会交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并让他死心的。”

    沈寒走出阮宝斋,白渺从身后抱住沈寒,沈寒没有抗拒,反握住她的手。

    白渺的手不算小,上面布满淡淡的疤痕跟薄茧,沈寒感受着她手背的温度,二人静默。

    白渺听着沈寒的心跳,有规律的在跳动着,感觉十分安心。

    司马季兰见二人走出阮宝斋,便看向葛薇:“你这渺儿,长得不像你跟白酩,她不是你们的女儿?”

    葛薇垂眸答道:“渺儿是白酩捡来的弃婴,我跟他一直没有孩子。她虽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却更甚亲生女儿。”

    司马季兰支着手臂,饶有兴致地问:“还是你有心思,当初你也是这么追他的?”

    “不,我当年直接强取豪夺。”葛薇一脸傲然地回答。

    “哈哈哈,不愧是你。”二人笑翻一团,阮宝斋渐入暮色,梧桐叶子抽出新芽,星星点点的绿意,让人心情舒畅。

    司马季兰笑够了便直起身,端坐在案边,沉声道:“司马逸呀司马逸,是时候该被整顿一下了。”

    ·

    谢凝霜独自回家,家里没有吃食,她又不会做饭,白渺可能要跟师娘叙旧,今晚大概率不会回来。哎,自己真是苦命的人啊。

    她兀自叹息着,关了家门,走出门口,眼见天色愈发的黑,小饭馆这时候一般都歇业了,她只能去百谷楼这些大酒楼去买些吃食了。

    谢凝霜孤零零走在街上,夜色寂寥,偶有餐饭的烟火气飘来,她的肚子更加饿了。

    谢凝霜加快脚步,来到百谷楼。

    小二见是谢凝霜,急忙引着她往里走,一边问:“谢老板,怎么今日没有跟白录事一起来?”

    谢凝霜淡淡道:“白录事公务繁忙,哪能有空整天陪我。”

    小二赔着脸笑,给谢凝霜找了一个好位置。

    这里靠窗,护城河粼粼水面闪烁着光,水波一动一动,晃得人心乱。

    也不知道白渺那边怎么样了……

    谢凝霜叼着筷子,忽然楼上传来一声兰学士,谢凝霜立刻朝那边看去,楼上只有这一个包间亮着蜡烛,她鬼使神差摸过去,趴在门外往里瞧。

    那位兰学士被簇拥在中间,双手举杯,与众人畅饮。谢凝霜仔细瞧他的脸,跟阿兰有九分像,此刻喝的满面通红,有些醉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沈学士被指婚了,还是长公主钦定!”

    “夫人是谁啊?”

    众人摇头,“不知,只是有人看见沈学士奉旨进入阮宝斋,之前还有一位女子进入,我并不认得。”

    这时有人又提起了不好的一茬。

    “要说婚约,兰学士,你不是跟谢侍中的嫡女有约吗?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人已经找到了,现在在南方居住,由二皇子派人守着?希望这次不要再跑了……”

    谢凝霜听到这缩了缩脖子,但是又好奇这位兰学士会怎样回答。

    兰厉饮尽杯中酒,朝那边看去,用手比了个中指以示蔑视,“无知竖子!老子早就跟媳妇在一起了!”

    周围人哗然,现场安静了下来。

    兰厉一脚踩在桌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昂着脖子,“我还多次救过她的命呢!”

    众学士一开始还怕兰厉动怒,眼下看情况,兰厉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兴致很高,都开始好奇起来。

    “兰厉,讲讲怎么回事呗!有好事要一起分享啊!”

    兰厉摇头晃脑,渐入佳境:“哎,等沈寒那厮回来,咱再聚一回,他的事比我精彩……”

    “当啷——”

    是碗筷掉落在地的声音。众人寻声看去,一黄面男子呆呆站在包间外,碗内的米饭撒了一地。

    兰厉眯着眼去瞧,谢凝霜掉头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众人面面相觑,打算继续饮酒作乐,只听兰厉声调激昂,神情亢奋。

    “下朝后的我,呼朋唤友,两袖清风——”

    谢凝霜逃也似的奔出百谷楼,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花钱了,却没吃饱饭?!

    谢凝霜在与兰厉见面的尴尬,和饿一宿肚子之间选择了前者,毕竟饿着是睡不着的,还会影响皮肤状态。

    于是谢凝霜再次朝百谷楼走去,眼下夜已过半,谢凝霜到达百谷楼时,百谷楼刚刚歇业了。她只感觉自己很蠢,这下只能饿肚子了。

    走在返程的路上,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踉踉跄跄,另一个勉勉强强站定,扶着他。是兰厉,也是阿兰。

    谢凝霜有些生气,兰厉这些日子就是拿她当猴耍,说自己叫阿兰,又说兄长在书院任职,其实两个人都是他自己。

    怪不得他每天直到晌午才来上工,不是因为懒,而是要去书院点卯,他打了两份工!

    更重要的是,兰厉就是跟自己有婚约的人!

    她记起兰厉一下子就说中了她的小字,又知道她是女子,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瞒着自己,而自己竟然不争气的对他有些心动。

    谢凝霜心里天人交战,她不知道她应该装作他还是阿兰,还是挑破窗户纸。

    外一挑破窗户纸后,兰厉开始疏远她,她又该怎么办。

    你其实对阿兰有好感吧?

    白渺的话在心底响起,谢凝霜咬咬牙,走了过去。

    沈寒扶着兰厉,二人走成八字形,只听沈寒断断续续的声音:“兰学士,你家在哪?”

    兰厉哈哈大笑:“以星幕为被,以厚地为床,快哉快哉也——”

    “沈学士,”谢凝霜走上前扶起兰厉的另一半身子,“如若不嫌弃,一起来我家吧?”

    沈寒刚要点头,忽然记起之前跟白渺的婚约一事,便有些吞吞吐吐。

    谢凝霜一把拽着兰厉,连带着沈寒一起拐向自己家,露出阴涔涔的表情,冷笑道:“刚好,我有事要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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