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集市人来人往,小贩们吆喝着自家商品,百姓穿行其中,洋溢着笑脸。

    民以食为天,这句老话不假。白渺看着食客们排着长队买吃食,心下痒痒的,瞅着谢凝霜,又看看沈寒,双手在袖内微微绞起,又走了一段路,犹豫着开口:“霜儿,咱是不是得吃饭啊?”

    兰厉往一处摊位走去,懒洋洋的声音传入白渺耳里。

    “当然是来吃饭的,”他大步跨坐在长凳上,拍拍木凳,看向谢凝霜。

    “谢老板请客呀~”

    白渺拉着沈寒入座,谢凝霜斜了眼兰厉,掏出荷包。

    “老板,二十个油炸糕。”

    白渺这时才看清摊位的详情,一时语塞。

    油,油炸糕?!

    谁家好人把油炸糕当午饭,还是四人聚餐食用?!

    小贩闻言高兴坏了,急忙夹取油炸糕,恭恭敬敬端上来,笑意盈盈的脸在看清他们四人后,表情凝固了。

    兰厉接过餐盘,调侃着他:“老板这是把脸油炸过了吗?怎么都定型了。继续笑啊,刚刚不是很开心吗?”

    谢凝霜忍住笑意,心想:老板呀,你可高兴的太早了。

    白渺哀愁着脸,盯着油炸糕生闷气。

    小气霜,请客只吃油炸糕,这是把闺蜜往外推,想让我分家呀。虽然我已经有了沈寒,但是我也不会亏待她呀。

    沈寒拱手道:“劳驾,那桐油乞丐来了吗?”

    小贩面色变幻几番,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还没呢?诸位这是……”

    兰厉翘着二郎腿,随手拿起一块糕,含含糊糊道:“没事了,下去吧,有事再招呼你。”

    谢凝霜也吃着糕,死死盯着小贩的钱桶,小贩后心一凉,仿佛头顶悬着剑,炸糕的动作都有些僵硬了。

    白渺无奈也拿起油炸糕,咬了一口无奈望天:好青梅也是会变质的,世事无常啊。

    她索然无味的吃着油炸糕,甜甜的,带着油花,也不是不好吃,可是今天她想吃百谷楼的瘦肉粥。

    待三个油炸糕下肚,白渺要拿第四个,伸出去的手被谢凝霜按住。

    白渺:……

    连油炸糕都不让我吃了吗?!还有没有天理?!

    沈寒跟兰厉也放下了糕,白渺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那天那个拿桐油钱买油炸糕的乞丐又来了。

    他放下两枚铜钱,换了三个油炸糕,之后又蹒跚而去。

    谢凝霜对他们三人使了个眼色,沈寒跟兰厉起身,跟随谢凝霜一起离开。

    白渺直到这时才明白,他们要找的人,就是那乞丐。

    她顺手拿了三个油炸糕,嘴里又叼了一个,赶紧跟上他们。

    乞丐依旧往外城走去,只是这次,他拐向七十二坊西北部的赵府,这里已经被烽火营清理,没有乞丐扎堆,眼下拉着隔离带,他左右看看,掀开布条溜了进去。

    四人面面相觑。

    白渺率先进去,谢凝霜紧随其后,沈寒跟兰厉也跨了进去。

    其实,他们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那个乞丐。他跪在赵府祠堂内的蒲团上,手指还残留着香灰。

    他应该是知道有人跟着他,但是他仍然在默默念诵着经文,谢凝霜拉住了要上前质问的白渺,跟兰厉沈寒一起站在门外等候。

    一炷香过后,他起身,对四人行礼。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乞丐就势要往外走,谢凝霜一抬手臂拦下了他。

    “你才是赵府的人,对吗?”

    那人笑笑,一脸释然。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赵府的名声,都坏在了他们手里。”

    谢凝霜继续道:“李绘他们,根本就不是赵府的人。”

    白渺一口油炸糕差点噎死,她捶胸顿足,好一顿梳理,堪堪咽下去。

    什么?他们不是赵府的人?

    兰厉跟沈寒看着那乞丐,等他回话。

    “长生药,鲛人,乞丐,瘟疫,采生折割,丢失儿童,……”谢凝霜看着乞丐,梳理自己的思路,“其实正确的顺序是:乞丐,丢失儿童,采生折割,鲛人,瘟疫,长生药。”

    乞丐笑笑不语,听着她继续下去。

    “因为外城七十二坊乞丐遍地,所以萌生了拐卖孩子的营生,为了赚取更多的钱财,他们使用了采生折割的方式,伤害了孩子们。之后,因为奇珍异兽会得到人们更多的打赏,所以鲛人出现了,带着传说的色彩,骗去银钱。”

    “而后,因为伤口处理不当,致使死亡的孩子过多,所以他们找了一个偏僻破旧的村子,当成了停尸房。尸体长年累月腐坏,产生了瘟疫,而他们背后的势力,掩盖了这一信息,致使圣上不知此情。”

    “之后,李绘出现,以长生药为噱头,开始大量采买孩子,并延续了采生折割之术。我猜,李绘他们原本也是乞丐,对吗?”

    那乞丐眼神闪烁,微微点头。

    “你说的对,可是,一切的源头是因为我,是我间接造成了此番惨剧。”

    ·

    大理寺内,乞丐被司马玿请在座位上,白渺跟谢凝霜有些好奇是怎么回事,四人站在一旁侯着,听乞丐娓娓道来。

    乞丐原名赵焰,原京城外城赵家长子,幼年时与司马玿一同进入书院学习,后来因志向不合,独自南下经商,与司马玿断了联系。

    在他南下期间,救济了不少穷苦人家,也结交了不少权贵,这为他以后的商路铺开了方便,他便是在这期间认识的李绘。

    李绘说她原本叫小绘,是一个孤儿,流离失所,遂战争而逃去各地,后来被赵焰收留,当了丫鬟。

    彼时,赵焰刚好着人研制药品,小绘便主动帮忙。之后药品研发失败,赵焰身败名裂,重病在床呢喃间把自己在京城外城的赵府,他的家一事抖露出来,他拜托小绘带书北上,去请一请自己的父亲救济一下他。

    不知小绘是一早便打起了注意,还是临时起意。那封家书并没有落在真正的赵老爷手里。经后续朋友所述,小绘成功嫁给了赵焰的弟弟赵盟。之后便逐渐露出真面目,掌控赵家,并最后制造了一场意外,致使赵家全家死亡。

    赵府毕竟是名门望族,不过还好,赵盟未出仕,赵老爷年老在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出门了,甚至下达了不接待宾客的指示。所以小绘改名李绘,借着这一便利在乞丐堆内找了一些长相与赵家人相似的人冒充了他们,而自己则名正言顺成为长子“赵焰”的妻子执掌家事。

    “李绘背后有人撑腰,此事便没未有披露出去。之后的事,就跟谢老板说的一模一样了。”赵焰拘谨了坐在红木圈椅上,盯着自己破烂的衣裳,没有看司马玿。

    司马玿起身,走到赵焰身前,一把拉起他的手,赵焰想要缩回手,却被司马玿紧紧攥着。

    “言之,我一直以为你们赵家是不想跟京城人士结交,又加之你南下经商,所以我一直没有去看你,如果我早一点去赵府赴宴,说不定就会发现这件事了。”

    赵焰摇摇头,微微回握司马玿的手。

    “你是大理寺少卿,事务繁忙,再加之多年未见,你我样貌早已改变,即使你去了,也不一定会认得我……”

    二人相顾无言,赵焰对司马玿道:“关于玫姑娘,还望少卿大人能减轻责罚。毕竟,她杀的并不是真正的赵老爷,而是一个替身,一个乞丐。她也帮我讨回了赵府钱财,一功一过,还望少卿大人……”

    司马玿收回手,点点头。

    “案情有疑,需尽快捉拿李绘,至于玫梨,杀人便是罪,但是又将功补过,变相的救了更多人,我会酌情考虑刑法的。言之,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府于我无意,更何况出了此事,我决定带着银钱南下,继续从头再来。”

    司马玿点头恭敬地送走了赵焰,谢凝霜便把她所知的李绘的幕后势力,告知司马玿。

    “血红色的玛瑙玉牌……”司马玿坐回堂上,神色凛然,而后点头道:“我知道了,全京城只有一位拥有这种玉牌,没想到是他……”

    沈寒跟兰厉对视,司马玿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四人走出大理寺,谢凝霜看向闷闷不乐的白渺。

    “饿了吗?”谢凝霜一语猜中她的心思,手往西边一指:“去百谷楼吧,好好吃一顿。”

    白渺眼睛亮了起来,精神立刻就恢复了:“真的?我要吃瘦肉粥!”

    果然霜儿最好了,白渺笑得眉眼弯弯,四人乘车,赶赴百谷楼。

    ·

    星河灿烂,春季的夜晚还有些寒冷,极乐楼二楼雅间,一位身着土黄色便服的男子正在与人对饮,坐在另一边的是一位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男子,手骨如莹白的羊脂玉,脸颊微微削瘦,看起来不是一个适合放肆畅饮的对象。

    “五哥,”男子声线沉稳,没有醉意,“三天前我在极乐楼吃饭,偶遇了你,但是你行色匆匆,不知是何事如此着急?”

    司马敞寻思了一会儿,看向司马玿,“我经常在此吃饭,可能是财务那边有急事需要处理吧?没有看见九弟,九弟可不要挑哥哥的理呀。”

    “五哥不要太过操劳,身子才最是要紧。”司马玿盯着司马敞的酒杯,慢条斯理地说着。

    “哈哈哈,这话可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九弟你才是最应该保重身体,身兼数职,很累吧?不如,暂时放弃一方力量,好好休息一下?”司马敞上下扫视司马玿,见司马玿依旧淡定,便喝了一口酒,继续道。

    “九弟,你的事,我知;我的事,你知。我们才是盟友,盟友之间,不需要猜忌吧?”

    司马玿没有回答,司马敞继续道:“可巧,我听说大哥送了兰妃娘娘一支簪子,据说是凤簪行绝品,我真想哪天拜会一下她,仔细瞧瞧那簪子呢。”

    “是啊,”司马玿眸色深沉,袖子底下的手指指甲深深扎进掌心肉里,淡淡道:“应该是一支很美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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