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暄沉默地站在门后,心中百感交集。

    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夜幕呈现出微微偏红的深灰色。

    李浪帆站在门外,身影在昏暗中夜色中显得朦胧又神秘。肩上和发间,都沾上了晶莹的雪花。

    王暄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轻轻叹了一口气,为她拂去身上的残雪。

    她怔怔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只觉世界一片光怪陆离,有无数彩色碎片从眼前爆炸开来。

    茫然间,似乎时光倒流,好像只要她一开门,想见的人就会出现在面前。

    借由暗淡的光,王暄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了她,仿佛要揉进骨血一般。

    他从没见过李浪帆如此脆弱的样子,印象中,她永远是沉稳的、淡然的、自信的、坚毅的。但此刻,她正趴在自己的肩头,泪如雨下。

    李浪帆的哭声十分微弱,几乎只能听到急促紊乱的呼吸。

    然而不到片刻,她情绪就稳定下来,只剩下双手还有些颤抖。

    她低着头用袖子擦干眼泪,然后一言不发走到桌边,拽了两截卫生纸,把王暄肩上的衣服扯了起来,用纸包裹着,想攥干被泪洇湿的地方。

    “没关系。”他低声说。

    李浪帆固执地继续,始终不曾抬头。

    王暄捧起她的脸,手指轻轻地滑过脸颊,只感受到了冰冷和柔软。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睫毛上,正像蝶翼一样在轻颤。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差点俯下身去,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温柔的吻。

    好在他的意识还没有不清醒到这种地步。

    “睡不着吗?”他移开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试图缓解刚才暧昧的气氛。

    李浪帆似乎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连忙挣脱他走进屋内,“现在困了。”

    次日下了一整天的雪,客厅却并不冷,炉火正熊熊燃烧着。

    她身上伤痕恢复的很快,不到三天就看不出淤青了。

    两人坐在屋里,一个学习,一个画画,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等到星期四,天终于放晴。他们吃过午饭,正要去院里打井水洗碗,刚走到客厅,就听到大门传来响声。

    李蕊收起钥匙,朝他们走来。

    她步伐沉重,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憔悴,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接到警局的电话以后我去做人流了,所以今天才赶回来。”

    “……姐?为什么?”李浪帆震惊不已,想扶她坐下,却被李蕊冷着脸挥开了。

    王暄看见这一幕,不自觉地皱起眉。

    “以后你不用叫我姐了。”她站在客厅,眼中尽是痛苦与决绝。

    李浪帆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我们打算结婚,现在我男朋友知道这事后,跟我分手了。他不想有住在监狱的老丈人,也不想孩子有这样的外公。我就算生了,一个人抚养也不现实,只能选择打掉。”李蕊语气淡漠,仿佛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李浪帆有些疑惑:“他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他的,他和他们家不可能接受这种事。现在不分手以后也要离婚,对孩子没好处,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生下来。”

    王暄觉得李蕊确实不一般,脑子清醒,做事干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可惜摊上这么个父亲。

    李蕊继续道:“我对我爸的所作所为深感抱歉,你不原谅他也是情理之中。这几年他从未尽到过监护人的职责,有时候反而还要用你的钱补贴家里。你对他没什么亲情我也理解。”

    王暄早已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李浪帆过去的生活,但真当他亲耳听到时,仍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李浪帆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挣脱他。

    李蕊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她对这个出现在她们家的陌生人毫无兴趣。

    “但不管怎样,他一直对我很好,就算现在犯了法,也还是我爸,他以后老了我也不会不管。”

    王暄心里充满恶意地想:“那也得等他能活到那天再说。”

    他已经计划好,等李学勤刑满释放后,要怎么私下处理他,只是这些事并不能让李浪帆知道。

    李蕊的话语简单而直白,“你可能不知道,你是买来的。”

    “我知道。”李浪帆面如寒霜。

    李蕊点点头,“那就好,你已经十八岁,不需要监护人了。等你考上大学,就离开这个家吧。即便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王暄忍无可忍道:“李学勤之所以被抓进去,是因为他自己利欲熏心!咎由自取!他不赌博,不和赵江宇沆瀣一气,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你们这一家,在襁褓时把人买回来,现在又想在花季卖出去,真是令人发指!这世上到底有多少的恶!多少的无耻!”

    “你是谁?”

    李浪帆说:“我朋友。”

    李蕊意味深长看了王暄一眼。

    “事已至此,今后确实没有再见面的必要。”李浪帆的语气坚定而平静。

    “但还是要感谢年幼时你对我的照顾。我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不想与你们再有纠葛。等考上大学之后,我会把户口也迁走。”

    “那最好。”李蕊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客厅,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什么也不要了吗?我以为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王暄实在缺乏安慰人的经验,只得转移她的注意力。

    李浪帆觉得好笑,“他们一穷二白的,我还能要什么?”

    “养子女和亲生子女拥有同样的继承权,你可以代位继承这处房子。就算不住,也可以卖了。”

    李浪帆解释说:“我们村人口流失严重,你来这一路上应该也没见到什么人吧?这院子带后面的窑洞根本没人会买。宅基地又属于村集体所有,只能集体内流转,不会有人要的,再跟他们扯皮也没意思。”

    王暄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摸了摸她的头。

    李浪帆立刻不甘示弱地伸手揉回去,“我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淡然一笑,“生活本身不就是这样吗?快乐的时光转瞬即逝,而痛苦却像潮水一般涌来。”

    “会好起来的。”王暄的眼神坚定又温柔。

    他在心里想:“我不会再让你过这种生活。”

    李浪帆压下悲伤的情绪,“不管了,今天难得是个晴天,带你在附近逛逛。”

    “好啊!”

    两人沿着河道一直朝上游走,冬日的岚河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李浪帆自觉担任起导游的工作,“这是岚河,当年革命先辈曾和鬼子血战于此。”

    “我知道,你之前论文里写过。”王暄说。

    走进龙灵山,四周的景色变得荒凉寂静,树木光秃秃的,只有积雪覆盖在枝头。

    自然风光没什么可看,她又介绍起历史来,语气充满了自豪,“四五年的时候,在这里打过伏击战。鬼子大队长被炸得飞上了天。最后一共歼灭一百七十多个鬼子,毙俘二鬼子一百二十多人。”

    王暄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不由感慨道:“这是红色的土地,在我们中华大地上,永远不缺顽强抗争的人民。”

    李浪帆又带他去看山上的岚泉,给他讲了关于这里的神话传说。

    王暄听完后哈哈大笑。

    “为什么黑龙和白龙斗法,乡亲们要往这池子里扔蒸馍助威?”

    她眨眨眼,“可能怕白龙体力消耗太大,被饿着。”

    王暄笑不可抑,“这一听就是中州人编的。白龙化成人形去报恩,还帮地主馏馍,哈哈哈哈哈哈,我能笑一年。”

    李浪帆瞥他一眼,“我给你讲了半天,该轮到你投桃报李了。”

    王暄沉吟片刻,讲起小时候的事。

    “从小我就发现,爸妈好像更喜欢我哥王琮。他比我大六岁,青春期的男生很少有愿意带小孩子出去玩的,所以我们两个以前也不怎么亲近。”

    李浪帆想起系统提过的剧情,他们以后会兄弟反目,为了公司和家产斗得你死我活。

    她试探着问道:“你讨厌你哥吗?他对你怎么样?”

    王暄摇摇头,“这几年我长大后,我们的关系比小时候好很多。他是我哥哥,我怎么会讨厌他。”

    “你如果学美术,是不是就和继承家业无缘了?”她并不太懂豪门这套规则,只是觉得王暄家里可能不会让一个艺术生去继承公司。

    “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想过让我继承家业。不过好在我哥非常善于此道,他肯定比我更合适。”王暄的眼神中有些落寞。

    李浪帆拍拍他的肩,鼓励道:“那你就好好画画!天生我材必有用嘛!你们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

    他笑了笑,继续说:“我哥学校的亲子活动或者家长会,爸妈总有一个人会去。每次期末考试前,也会带他出去玩,说是要放松心情。而我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和他们一起出去。”

    山峦叠嶂,到处白茫茫一片,似乎与天空融为一体。

    枝头的新雪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小时候总以为等上小学就好了,上了小学又拼命学习,想让他们也在家长会上感到骄傲。但不管我考的多好,他们总是推脱工作忙,很少会去。几乎都是爷爷、奶奶或者家里保姆去参加我的家长会。”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苦涩。

    “想开点儿,你看看我!我十一岁以后就再没人参加我的家长会了!”李浪帆试图通过比惨来缓解他的低落情绪,但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王暄捏捏她的脸,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后来我爸妈要离婚,那会儿我哥马上就成年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都想争取王琮的抚养权,哪怕只有短短两个月。”

    李浪帆有些难过,想起把她卖掉的生父,心道:“你是男孩儿也没人要啊?我还以为只有女孩才会被抛弃。”

    “那是我小学毕业考试的前一天,学校放假休息。我哥高考完出去旅游还没回来。大家好像都忘了我在家。早上起床时,听见他们在餐厅争执,关于我们两个的抚养权,他们俩十分默契,都想把我推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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