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茵没好气道:“还能说什么,那些话你当我很想复述吗?”

    李浪帆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是吗?已经很久没人敢当着我的面大放厥词了。”

    宋茵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气又急,“他们说你就算学习好不也还是公子哥的……还说你绞尽脑汁想嫁入豪门。”

    她实在不愿说出“玩物”二字。

    “之前有几个人到处说我性格冷漠,不好相处,借此排挤我,要不是你当时出手相助,唉……我那会儿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现在真不想你也遭遇这种事情。”

    那段时间,宋茵像是行走于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孤立、嘲弄从背后狠狠揪住了她的发,要把她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直到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李浪帆有些心疼她,都说前尘往事可以被时间埋葬,但过去半年了,宋茵依然没有从被霸凌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有些事情,你当时认为是无法跨越的大山,以后回过头再看,就会发现那只是小小的门槛。别总回忆痛苦,可以多想想美好的未来。他们背后说我,是因为高二时许相宜当众念过我的日记,而日记中写了几句情诗罢了……就像这件事,当时我恨不得拉着她同归于尽,现在想想也没什么,除了闲人翻出旧事说道几句,又能怎样呢?”

    宋茵虽然知道日记的事,但毕竟是从别人那里了解的只言片语,只听说李浪帆曾在日记里写喜欢王暄,哪知道具体是什么内容。

    现在得知是情诗,心中更为泛酸。

    “不止是日记,还因为很多人见过你上王暄的车,收他送的礼物。”

    “礼物是指那双手套?还是圣诞节的时候送我的书?我没在学校拿出过手机,他也没在其他人面前送过我别的东西。”

    李浪帆确实收下了王暄送她的东西,辩无可辩,只是不禁感叹人生怎么全是观众。

    宋茵补充说:“你冬天穿的几件羽绒服,没有低于五位数的,大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几个月穿的衣服。”

    她边说边上下打量起李浪帆今日的衣着。

    只见上面是一件酒红色的开衫毛衣,看起来沉稳优雅。毛衣的领口和袖口有一道白色条纹,扣子是金边白色的设计,有玉石般的质感,这些装饰都和里面内搭的颜色相互呼应。

    内搭是纯白色的衬衫,与毛衣形成了鲜明对比,既有层次,又十分协调。

    腰间是一条黑色皮带,上面镶嵌着古铜色装饰扣,散发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再往下是烟黑色的牛仔裤,与上身毛衣和白衬衫堪称完美搭配。

    她脚上深棕色的圆头皮鞋,与整体造型更是相得益彰。

    宋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全是大牌,而且一看就是精心搭配过的。但你之前穿衣服从来不在意搭配。”

    说是李浪帆不在意搭配,实则是她既不舍得花钱买衣服,又没有什么审美,经常以实用为主,所以总是乱穿一气。

    “是他买的,没错。”李浪帆承认得非常干脆。

    王暄很喜欢在她这里玩真人换装小游戏,每次都乐此不疲。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说:‘你花了我这么多钱,就要听我的话。’你怎么办?如果有一天你们闹掰了,他对你说:‘你的衣服全都是我买的,现在给我脱下来。’你又怎么办?”

    李浪帆不知道她要怎么办。

    只是心动一事,难免不让人盲目。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原书中确实有这样的情景。

    “就当是我罪有应得吧。”

    她向来是那种会质疑答案的人。而过往的经验也证明,她并不全是错的。

    说到底,李浪帆骨子里就是自信的人,她没觉得自己配不上王暄。相反正是因为王暄足够优秀,所以才能入她的眼。

    她觉得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个贫困生,未来必有无限可能。

    也有无数机会,去回应王暄此时的付出。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这样的未来并不遥远。

    宋茵白了她一眼,发出一连串的质问:“这些东西你根本承受不起,然而对王暄来说,不过是随手的施舍罢了。浪帆,你真的没考虑过你们的差距吗?和他走得那么近,真的合适吗?你看过《金粉世家》吗?想想金燕西和冷清秋,与你们有什么不同?无非是你们的故事还没接近尾声而已。”

    李浪帆从不知道宋茵竟然这么能言善辩。

    她向来是沉默的、孤僻的,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难以被注视的存在。

    没想到今天能说出这么多掷地有声的话来。

    见李浪帆陷入沉默,她终于鼓起勇气下猛药,“就不说浪帆你,王暄跟我们普通人家世何止天差地别,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不会在心里觉得你……”

    “觉得她什么?”冰冷的质问声传来。

    王暄不知道何时候站在了拐角处,两人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宋茵心中充满了背后说人坏话,并被当事人发现的尴尬无措。

    他携着极重的压迫感走来,宋茵紧张到下意识抓住了李浪帆的手。

    王暄撇了一眼宋茵的动作,眼神钉在她脸上,再次发问:“怎么不说了?我倒要听听你有多少肮脏下贱的揣测。”

    李浪帆立马一个眼色使过去,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王暄的神情这才慢慢和缓下来。

    李浪帆夹在二人中间,只得打哈哈:“没什么,不是说你,走吧走吧,吃饭去。”

    宋茵放开李浪帆的手,低头嗫嚅道:“那我先回家了。”

    王暄态度冷淡,“一起去吧,你不是不放心你的好朋友吗?总得叫你看看,我不会吃了她。”

    他说到‘好朋友’时,声音故意加重,带着阴阳怪气的意味。

    李浪帆“啧”了一声,埋怨他:“没完了你?”

    王暄当即用委屈的眼神控诉她的偏心行径。

    “不用,我回家了……”

    宋茵还没想到要怎么解释,王暄就打断她,“我们先送你回家。”

    李浪帆有意消弭二人间的偏见与误会,闻言拉着宋茵跟上了他。

    宋茵挣不开,只得随她一起上车。

    王暄坐在副驾上,让司机先到丽景苑。

    宋茵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小声向李浪帆问道:“他怎么知道我住在哪?”

    李浪帆摇摇头。

    她都不知道宋茵家住在丽景苑,更不知道丽景苑在哪。

    王暄听到了疑问,却不答话,车里的气氛短暂凝滞。

    李浪帆有心无力,实在不知怎么改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她只擅长放弃一段不合心意的友谊,但对于怎样去经营这些,却经验不足。

    “咱去哪吃饭呀?”她开口打破沉默。

    “去洛园,有点远。你饿吗?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零食先垫一下吧。”

    王暄的体贴让宋茵反胃。

    “没事,没事,我不饿。”李浪帆忙道。

    宋茵下车后,王暄也跟着下来,低声警告她:“以后别在她面前说那种话,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坐到了后排。

    他脸上冷峻的神色已然褪去,换上了一副温柔面孔,但李浪帆确实能察觉到他的不快。

    “还生气呢?人家也没说你什么。”

    王暄知道比宋茵那番话难听十倍的都有,而恶语攻击的对象又往往是李浪帆。

    总有人用下流思维去揣测他们心中的弱势方。

    仿佛缺少资产的人就该因为钱被玩弄。

    但凡有此类事件发生,总有些人对有钱一方的评价是‘高高在上的游戏’,对另一方则唾弃这是‘不知羞耻卖身求荣的手段’。

    以此作为消遣,吹捧前者,鄙弃后者。

    王暄在心中给他们打上了大大的标签——“爱资病”。

    他的声音无比温柔,“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是。”

    “那不废话,谁管他们狗叫,考那几分?天天不学习还有脸背后说我。”李浪帆潇洒一笑。

    “所以说,你不要当回事儿,马上就毕业了,出了校门谁认识谁呀!也别怪宋茵今天说的那些话,我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但她对你应该没恶意,就是想的比较多。”

    “我对这句‘她没恶意’持保留意见。”王暄挑眉。

    “我想不到宋茵针对你的理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吧?”

    被针对的某人玩味一笑,不置可否。

    “你帮宋茵对抗过校园霸凌又怎么样?人品、性情,在她眼里抵不过家世背景,她看不到你聪明、勇敢、博学、急公好义,反而只盯着根本由不得自己选择的出身来高谈阔论。”

    李浪帆有些不好意思,对他的夸赞避而不答,她正在想要怎么向他解释宋茵的初衷。

    只听王暄接着说:“呵,她这这番话的意思不就是你不配和我做朋友吗?我不认为钱有能掩盖你一切优点的魅力。”

    李浪帆已经想到了论点和论据,“她只是设身处地来考虑现实因素,所以才有感而发。每个人关注的重点不一样,再说了家世也确实是不可跨越的天堑,总不能当它不存在。马克思不也说过:‘货币能使各种冰炭难容的人亲密起来,迫使势不两立的人互相亲吻。’你能说没有道理吗?但我不认为这影响我们当下成为朋友,对吧?”

    “当下?”王暄对这个词颇为不满,“那往后呢?”

    李浪帆一时语塞,接着顾左右而言他,“开心点嘛!今天不是要庆祝你校考通过所以才出来的吗?别因为其他事情影响心情。”

    说完故意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王暄心中冷哼:“言不如行,总会证明给你看的。别说天堑,就算是银河我也要跨过去。”

    周日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王暄一如往常收拾东西回家了。

    随后周沅杏就找上李浪帆。

    她站在走廊颐指气使道:“这周末我生日,想邀请王暄来参加生日宴会。如果你能说动他来参加,你跟着一起来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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