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浪帆原以为由于王暄多年不动笔,以至于不会画人头像,但细看之下,发现不是一开始就没有画,而是擦掉了。

    纸上留下反反复复修改的痕迹,完全可以窥见他作画时大约又是一副皱眉不满的神色,最后干脆连侧脸的轮廓也一并抹去。

    王暄目不转睛盯着这画,即便什么人物特征都没有,但他仍然非常确定,这就是李浪帆。

    或者说,他当初提笔时想画的,就是李浪帆。

    画中人却走入了现实,此刻双臂正环在他肩上,声音中藏着调侃与笑意,追问道:“什么时候画的?不敢回答么?”

    李浪帆心想:“我前几天讲过,那年冬天他在窑洞里,为我画过一幅画。兴许就是听了这件事,所以才被勾起提笔的兴致。”

    但是……看他刚才的反应又不像,他似乎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幅画的存在了。

    王暄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光闪烁,手指下意识揉搓着页角,本子不到片刻便打卷起毛。

    他迟疑了片刻才说:“遇见你之前。”

    李浪帆眼中的揶揄瞬间被惊讶所替代,暗自感慨两人的相识或许确实沾染上了宿命的色彩。

    她轻轻握住王暄的手,救下那张正被蹂躏着的,未完成的画作。

    “很早以前,我做过一个梦……”王暄有些难以启齿,但又不想像小女生那般扭捏,还是说了出来。

    “在昏暗的窑洞里,我看见有个穿灰色毛衣的女孩儿坐在木床上……”

    李浪帆陷入回忆,开始思索自己那天的穿着打扮。

    可那毕竟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她实在回忆不起这些细节。只记得王暄曾经的画上,毛衣处确实薄薄地用炭笔涂了一层底色。

    “我看不清她的脸,可莫名就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十分恬静。我沉默地站在那里,耳边尽是火燃烧的声音,和雪落下的声音……”

    王暄声音柔和,出神地讲述着那个沉醉迷离的梦。

    “她转过头来,四下一片混沌,只有温柔的眼神刻进我心里。我不受控制朝她走去,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现在你知道了。”李浪帆的心像是被轻轻触碰,泛起了层层涟漪。

    “刚踏出一步,她就在我眼前消失了。世界变得扭曲,我忽然置身于荒郊野岭中,旁边是破旧的厂房,到处是煤渣,我拿着铁皮手电筒,茫然无措向前走着……”

    王暄放下素描本,紧紧拦住李浪帆的腰,手指略微有些颤抖。

    “我确信自己在叫一个人的名字,但又发不出声音,整个世界一片死寂。天边流动着起伏的丘陵,脚下踩过无数破碎的繁星。”

    “你像个诗人。”李浪帆轻笑着打趣他,打破了凝重的氛围,“要么说是做梦呢,拿个破手电还能看到天边。”

    “我就一直走,一直走,手电筒的光线越来越暗,再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

    王暄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无比危险的情绪,“但我现在找到你了。”

    李浪帆抬头,与他目光相撞,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松开手,慌乱道:“这个梦你以前跟我讲过,你被惊醒后,就看见我正站在门口,不停地哭呢!”

    原想借由沉痛往事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不料王暄并不吃这套,而且还更来劲了。

    他眼中闪过玩味的笑意,指尖轻轻滑过她的唇瓣,逗弄道:“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看看,你哭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

    李浪帆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脸颊绯红,整颗心怦怦乱跳。

    可偏偏剧情修正前的那个王暄也有这般恶趣味,在情.事中掌控欲极强,不把她弄到哭着求饶,绝不肯停手。

    “请你正经点!谢谢!”她瞪大眼睛边说边挣扎着往后退,却被一把捞了回来。

    王暄看着她惊慌失措,却偏要强装镇定的样子,脑海中忍不住产生了欺负人的念头,“如果这双倔强的眼睛盈满泪水,想必定是一副动人的景色。”

    他语带戏谑问道:“紧张成这个样子,你是第一次么?”

    李浪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咱俩一百次恐怕都不止了。”

    她眼睛一转,反问道:“看你这游刃有余的样子,难道你不是?啊对!你都二十六了!在这个世界说不定已经跟谁……是吧?别碰我啊!”

    “你用不着故意说这种话。”王暄被她三言两语扣下一口大锅,又好气又好笑,“我再次重申,在你之前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没有跟任何人做过。”

    “谁管你这些……”李浪帆并不怀疑他这番话,只是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王暄拿起放在手边的素描本,寥寥几笔便把五官和脸部轮廓勾勒出来。

    虽然用钢笔添在铅笔画上略微有些突兀,但人物的神韵却无可挑剔。

    他低头,轻轻地吻上了李浪帆的眉眼、鼻梁、双唇,再缓缓滑向她的脖颈。

    直到把人撩拨到动情,却又可恶地抽身而退。

    他在右下角写上名字和日期,利落地撕下来,拉过李浪帆的手,温柔地递过去。

    “我会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随着门“咔哒”一声合上,室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只留下李浪帆独坐在这夜色里,微湿的指尖捏着那张画,失神地望着他遗落在沙发上的西服和领带,心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月光透过窗户,斜照在她小腿上,恍惚间竟觉得有些孤寂与冰冷。

    因为睡前的一番话,她当晚陷入了旖旎的梦境。

    那是他们读大二的时候。

    李浪帆为了加创新学分,和班上几个同学参加大创,拿到了国家级立项。

    本来都已经和王暄说好,等十一的时候一起去敦煌玩,结果同学那部分没完成,她只能留下帮忙赶进度。

    为了赔罪,这天下课后还专门买了束玫瑰送给他。

    王暄本来非常高兴,但听完事情原委,又觉得这花真是棘手。

    他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幽暗的情绪,半开玩笑地问道:“你之前还说看见他就烦,现在要为了野男人的工作进度,来放我鸽子?”

    她听出了话里的醋意,心中暗自发笑,“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再做不完真来不及了,而且胡源也没我之前想的那么废物。”

    “写汉朝人读《弟子规》,说中国古代没有彩色画,要把城门上写‘陕西’,还有什么来着?这可都是他干的事,还是你告诉我的。”

    王暄冷笑一声,“这叫没有那么废物?”

    李浪帆手搭在他肩上,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别说了,不管过去多久,我每次想起来都能笑半天。他现在没有那么弱智了,真的。”

    “果然人都是善变的。”王暄微微摇头,“要不是知道你有厌蠢症,我真的怀疑……”

    “啊?”李浪帆忙不迭的打断他,惊讶反问:“不是吧!你在胡乱怀疑什么?!”

    “我有时候总忍不住会想,好在我们相识于你阅历还不丰富的时候,要不然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入你的眼。”

    李浪帆没想到能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自卑的话,一时间目瞪口呆,大为震撼。

    王暄情绪低落,叹了口气,说道:“世界远不止中州一中那点儿大小,以后遇到更好的人,你会不会后悔选择我呢?”

    李浪帆哑然失笑,点点他胸口,“和他比?你有意思吗?茶言茶语少说点吧!”

    她收敛起嬉笑的神色,郑重其事说道:“就像苏格拉底让弟子去捡麦穗的故事一样,你就是我眼中最大、最饱满,要带向终点的那一个。”

    窗外夕阳缓缓下沉,天际渐渐染上了一抹温柔的橘红。

    王暄的脸颊似乎也被这晚霞染红了。

    “或许你不相信永恒,我也不敢妄言永恒。但是至少此时此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就算把所有选择都摆在我面前,你依然是我的最佳答案。”

    下一瞬,玫瑰跌落在脚边,她被王暄紧紧拥入怀中。

    这下,李浪帆甚至都不用伸手去摸他颈间脉搏,单从两人紧贴的胸膛上,就能明显感觉到他心如擂鼓。

    王暄激动到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再也不复往日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模样。

    她抬头,眼中闪烁着深沉的爱意,轻声问道:“这么感动吗?”

    王暄的笑中掺杂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情感,“嗯,强忍着没有哭呢!”

    李浪帆想到他小时候的事,忽然有些明白这份激动从何而来了,心疼与爱意交织,温柔地踮起脚尖,在他右脸上烙下一吻。

    “只是这样吗?”

    他的左脸也收获了一个吻。

    “应该亲中间。”王暄无奈地看着李浪帆,眼底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装作勉为其难地样子说道:“闭眼。”

    温热的吻落在他额头。

    王暄睁开眼看到她狡黠的目光,霎时便气笑了,毫不犹豫地丢开眼镜,把人按在沙发上狠狠吻了过去。

    这个吻又凶又急,像风暴中的云层翻滚不息。侵略性和占有欲瞬间倾泻而出,他强硬地撬开她的牙关,狂热地、发疯般地开始攻城略地。

    直到听见一声吃痛的闷哼,他才堪堪将那份暴虐情绪压抑在心底,转而以近乎虔诚的姿态舔舐起她的唇。

    李浪帆双眉微蹙,眸中闪烁着潋潋波光,鼻尖渗出薄汗,薄唇红肿不堪,过了许久才平复下呼吸。

    王暄看着唇瓣上留下的牙印,心下有些懊悔的同时,却更想把她咬出血来。

    他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李浪帆定定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问道:“做吗?”

    “什么?”王暄诧异地问,可他毕竟听到了,“你……你会后悔吗?”

    李浪帆沉默很久,手臂盖住眼睛,不去看他炽热的眼神,“有什么可后悔的?”不过还是紧张到连声音都在发抖。

    那束玫瑰被放在了床头。

    卧室的大床上,王暄用膝盖顶开她两条腿,单手抓过她的手腕,压在头顶。凶狠的眼神和温柔的动作,简直不像是来自同一人。

    他眼中的欲色越燃越烈,慢慢变成难以控制的疯狂。

    李浪帆强压下反抗的本能,轻哼着闭上眼,努力放软了身体。

    呼吸颤抖着,鲜花颤抖着,繁星颤抖着。

    月光如丝般斜洒在床尾,银桂的香气透过窗纱,悠然飘进室内,与玫瑰的浓郁缠绕在一起。

    秋日的冷意尽数被这火热驱散。

    一切比梦境更加迷离。

    第二天早上,李浪帆精神恹恹地起床下楼吃早饭,没想到在餐厅看到了害她一夜没睡好的罪魁祸首。

    她无精打采地问道:“你今天不上班吗?”

    “先过来吃饭。”不待管家有所动作,王暄便替她拉开了椅子,“今天算是你正式工作的第一天,我送你。”

    “行。”李浪帆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王暄看她这样子,狐疑道:“昨晚没睡好?又熬夜写剧本了?”

    她把油条泡进两掺里,拿着汤匙往下按了按,随口敷衍道:“没有,做噩梦来着。”

    这厨师还是王暄从中州带来的,要不然两人哪里尝得到这种家乡美味。

    “原以为我不在,你能休息好点。”他淡淡一笑,“看来以后还要我陪着睡才行。”

    李浪帆没理他,自顾自地迅速吃完了早饭。

    王暄看她放下了勺子,抬抬下巴,“去挑一辆喜欢的车。”

    她摆摆手,“我坐什么都行。”

    没想到,就因为这句话,之后小翟按照王暄的指示,每天送她的时候换着车开,还因此在剧组惹下了不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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