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终于开口,他依旧在反驳:“不是我杀的他,你别空口白牙污蔑人!”

    孙荀他娘反问:“不是你是谁?我儿吗?还是已经死了的其他书生?!”

    面对孙荀他娘越逼越紧的质问,面对村民们要将他剖开的眼神,王树逐渐崩溃,他大吼:“不是我杀的,我没想过他会死!”

    王树说漏了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岁忆谙乘胜追击:“没想过他会死?让我猜猜,你们只是想让他考不了试而已,没想过要他性命,对吗?”

    “可是徐宸还是死了。”

    “你们就是害死徐宸的凶手。”

    王树瘫倒在地,他默默流泪,轻声说:“徐宸书读得比我们都要好,是啊,他聪明,他刻苦,他用功,他甚至都会半夜趴在村里最高的屋檐上借着月光读书。”

    “你说得对,是我们杀了他,是我们推他入河的!”王树破罐子破摔,随着他最后一句话落下,天色突然阴暗下来,瞬息万变,乌云笼罩。

    村长背对众人早已泣不成声,他盼望着书生们能出人头地,能让村民过上更好的日子,可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张开双臂,忍不住朝天大声质问:“为何?!这到底是为何啊?!”

    “书都读到哪儿去了?!私塾的夫子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

    万万没想到,嫉妒会是一切的源头。

    阿鸢看着村长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心中冷笑,王树当众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倒是让她畅快不少,不过这还不够。

    “都散了吧,至于王树……就留在村里,看好他。”

    村长不打算报官,他的话刚一落地,跪在中央的王树猛然站起,他朝村民们冲去,嘴里还说着。

    “徐宸是我害死的,徐宸是我害死的,你别再来找我了!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王树癫狂的样子被众人看在眼中,村民乱作一团,等到王树即将冲出祠堂时,才有几人冲上来将他控制住。

    几人都控制不住疯癫的王树,他娘在一旁泣不成声。

    没多久,王树突然倒地,华屿山赶忙上前诊断。

    祠堂里十分寂静,纵使这里聚集着许多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直到…………

    “死了。”

    华屿山说的很轻,但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

    王树他娘怔在原地,她忘记了哭泣,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阵阵雷声作响,闪电划破天空,可这一滴雨都未落下。

    王树的死来得太快,众人还来不及消化,就有一人冲进来嚷嚷。

    “不好了!不好了!”

    村长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有话好好说!”

    来的人大喘气:“相师……相师死了!”

    “什么?!”

    众人还没从王树是杀人凶手,又死了的事中缓过神来,就又死了一个人。

    “带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村长家,白英空打算跟上去看看,下咒之人还未找到,他一走,其余几人也只能跟着他,而黎绕月与裴汔以旧伤未愈为由回到了客栈。

    五人跟着村民来到村东的山上,山上有一处广阔无垠的空地,空地屹立着一颗巨大的槐树,枝干粗壮,枝繁叶茂,本是一番美景,可是天空是灰色的,就算再绿的枝叶也显得暗淡无比。

    越走近,越能闻到一股熟悉的臭味,仔细一瞧,树下正躺着一具尸体,尸体嘴巴大张,双眼瞪大,和孙荀的死状一模一样,潮湿的泥土中混合着尸体的腐臭,苍蝇乱飞。

    村民们议论纷纷。

    “怎么又死人了?难道这个相师也是害死徐宸的凶手?”

    “不会吧,那徐宸也太可怜了吧,这么多人杀他。”

    华屿山正蹲在相师尸体前研究,起身后道:“是夺魂咒,死了有一天了。”

    岁忆谙随手拦住了一个妇人问:“大娘,这相师就是算出徐宸还魂的那个人吗?”

    “对呀,算上来这是村里死的第八个了。”

    阿纸,五个书生,以及面前的相师,这不才七人吗?

    岁忆谙疑惑:“第八个?还有谁死了?”

    “最先死的是说亲的媒婆,媒婆死的可惨了,当时她疯了,竟然当众拿着针线将自己的嘴巴和眼睛给缝起来,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着实恐怖。”大娘拍着胸脯,她一想到那副场景就心生胆怯。

    岁忆谙道谢后,心想着,这缝嘴和缝眼不就是冥婚流程的其中一个吗?

    一时间,岁忆谙突然想到了那个梦,白色的灵堂,红色的嫁衣,而她被关进了棺材里,挥之不去的窒息感,她不知晓阿纸入棺时,是否也是这般痛苦难受。

    槐树下,村长正指挥着几个壮汉搬运尸体,岁忆谙渐渐远离众人,柳微晴跟在她身后。

    岁忆谙站定在山坡上,风肆意吹过,脚下杂草朝同一个方向扑去。

    风吹起她的裙摆,吹起绑在发尾的红绸,红绸自由地飞舞着,是灰色背景中唯一的颜色,清亮的眼睛被风吹得干涩,她微眯起眼,缓解着不适。

    岁忆谙要理清楚这一切,于是她开始从头思考,徐宸被其他书生害死后,村长为他配冥婚,阿纸自愿殉葬,下葬后阿纸失踪,之后村子怪事不断。

    死的第一个人是媒婆,她的眼睛和嘴都被自己用针线缝了起来。

    接下来死的是书生,前三个说是被溺死的,可他们是否中了夺魂咒还不得而知,而孙荀与相师是中咒而死。

    假设一切回到最开始的时候,村民都说是徐宸的鬼魂杀了他们,那徐宸为什么要杀相师还有媒婆呢?

    既然是中咒,那就有人替徐宸报仇,那人杀了书生,那媒婆和相师呢?又为何要杀这两人?

    肯定还遗漏了什么………

    一切都是阿纸的尸体失踪后才发生的,阿纸被村长配冥婚……………冥婚,媒婆,相师。

    这也是在替阿纸报仇?

    能替阿纸报仇的,好像只有她的妹妹阿鸢了。

    岁忆谙回头看向围观村民中的阿鸢,阿鸢痛哭着,她看起来还不到十八,倘若阿鸢的杀人动机是为姐姐复仇?那阿纸就不是自愿殉葬。

    看来,还得找到阿纸不愿殉葬的证据。

    她得先去找阿鸢询问,再去找白英空商量。

    默默站在一旁的柳微晴能感受岁忆谙情绪的波动,看着岁忆谙眼底流露着她不懂的神色,便问道:“姑娘在想什么?”

    “没什么……微晴,你听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想法?”

    柳微晴是书中人,或许她能站在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

    “微晴觉得他们该死,杀人偿命,既然他们害死了徐宸,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可惜的。”柳微晴的语气十分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只是可怜了阿纸阿鸢,一个为情死,一个险些为啊姐死,她们都是无辜的。”说到这儿,柳微晴居然叹了一口气。

    岁忆谙听到了柳微晴想法,她想得入神,没有察觉到靳江浛站在她身后,刚迈出步子,视线突然曝光,头剧烈疼痛,脚步踉跄了一下。

    “姑娘,您没事吧?”

    “谙,你没事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靳江浛迅速出手将岁忆谙扶住,还将两人隔开。

    “没事…………”

    岁忆谙站稳后,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怎料靳江浛走进一步,拉过她的手说:“我们该回去了。”

    她什么时候说要回去了?

    岁忆谙抽回手,虽觉得靳江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耐心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你状态不好,大病初愈,这事你就不要管了。”说罢,靳江浛再次强硬地牵过岁忆谙的手,想拉着她走。

    岁忆谙被拉着走了好几步,忍住脾气,试图和他商量:“我状态很好,我还有事要解决,你不用管我。”

    靳江浛停下,双眸注视着她,沉声质问道:“你就这么想找出杀人凶手吗?”

    岁忆谙一愣,被靳江浛这么一说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明明一两个时辰前她还说不想管的,此刻怎么又变了呢?

    她依旧在想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哪怕村民们的思想早已发生改变。

    可真相对她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对,我就是想找出杀人凶手。”岁忆谙承认。

    “这件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瞎凑什么热闹?”靳江浛有些生气,气岁忆谙不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也气自己没有好好护着她。

    岁忆谙说:“我只是想知道凶手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做什么?”

    冥婚二字是岁忆谙写出来的,可她却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她一个作者怎么能不了解自己笔下人物在想什么呢?

    凶手到底为什么杀人?那些死者又做了什么事?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些岁忆谙通通不知晓,她是这个世界的书写者,就必须知晓一切。

    岁忆谙甩开靳江浛的手,她对上靳江浛那担忧的眼神,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但她还得装下去,而且气势上也不能输,她没好气道:“你若是等得不耐烦了,就自己回客栈吧。”

    靳江浛急了,语气顿时软了下来:“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你也拦不了。”

    岁忆谙甩手离去,她态度强硬,靳江浛可以担心她,但是不能束缚她,无论如何她都得知道这背后的一切。

    柳微晴抬脚跟上,两人争吵时,她感受到了岁忆谙的气愤,只是搞不懂她为何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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