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你怎么会有这件衣服？”
他刚被咬过的嘴唇沾染了她的口红色，说出的话确是让宋时困惑。
衣服？什么衣服？
她不解的看着他。
他明白了。
这是她自己的衣服，不是他买的那个。他噤声不语。
宋时想要追问，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祁柔来了，“妈妈还在等着你呢，”，她话题一转，“就算你不想见妈妈，爸爸总要见吧。”
“聿安哥，你们怎么在一起？”，温阅一脸惊喜，走近，她手快拐着宋时的胳膊，看向许策，
“聿安哥，上次宋时走得太急，我还没给你们介绍呢，”她笑意盈盈，
“这可是我中学，哎，可惜她不怎么联系我，也不怎么联系班上的同学，不过还好，绥宁这么小，还是遇见了。”
“宋时，你一定知道祁聿安哥，他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祁家哥哥，你想必早就知道他了。”她语气微妙。
宋时都想给她拍手称赞。
先贬了她薄情寡义，接着暗讽她目的不纯，行为不端，想傍大款。
宋时觉得她就应该去出书，名字就叫做语言的艺术，一定会大卖。
“你没看见你妈吗？”
闻阅一愣，“你什么意思？”
“令堂刚刚口齿肿胀，还是快送去医院吧。”祁聿安插话。
宋时噗嗤一声，以前就觉得他闷骚，现在看来，他嘴巴可真毒。
他拉着宋时走出去，
“不见你爸妈？”宋时悠哉，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那东西。”
宋时了然。她猜到几分，也听说过，绥宁祁家的风风雨雨。
据说，祁家祖上显赫，家风清正，到了祁聿安这里，成了名声败坏的家中犬，只恨一代单传，任凭他老子再努力生不出儿子来，
别人都说是报应，是他老子抛妻弃子的报应，
祁聿安很小被重新接回祁家，却偷鸡摸狗，无法无天，嘴上是过瘾，但是祁家大少爷谁敢惹？这也是没人敢和他亲近的原因。
可是名声这东西是别人评的，干不干净，好不好都是别人说了算。宋时嗤之以鼻。
2000年夏天。宋时出生。
所有人都在强调夏天对于学生，对中国孩子的特殊意义的时候，她真是讨厌极了夏天。
不过就是一个夏天。
上帝对她过分怜悯。
于是，在冬天，在她最喜欢萧瑟的天台，在那个破旧的琴房，她遇到了一个人。
谁说冬天不是最好的季节呢？
冬天的一切，怪异的冷清，妖媚的萧寂，神秘的纯粹.....
于是，她彻底喜欢上冬天。
冬天，也被她偷偷藏了一个人。
她有个弟弟。
重男轻女的剧本，她根本就不屑。
那有什么？
宋时只是宋时。
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姐，她只是她自己。
她自己也深深知道这一点。
她天生寡情但是却善良，
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她。
她被接到城市父母的身边，那间卫生间改成的卧室很小，窗户却很大，大到扭转着她的一切。
对面小区楼层的姐姐在弹钢琴，
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时那刻看到的场景，
后来学到了一个新的词汇，
阶级割裂。
她用着阿姨的钱，上了第一节琴课。
学校琴房里，破旧的天台上那个勉强凑合可以发出声调的钢琴，她得到许可，可以去练一会指法，
咿咿呀呀的木门，零星成调的琴声，冬季会吃人的狂风，还有那个......
一墙之隔的少年。
都是她的珍藏品。
她在弹琴，他在刷题。
一墙之隔。
互不相见。
她想着，考试结束了，她要看在墙外戴着耳机刷题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
她一开始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委屈。
她也从没想要依靠谁。
刚开始她们只是言语讽刺她的清高，嫉妒她的成绩和长相，不是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有的人被吓走了，她是真的不在乎，
反正，她自己习惯了。
她们看她的无动于衷，就散播谣言，说她家庭富有，再恶作剧般来“打假。”
所有闷闷的小火堆总有着起来的一刻，烟雾浓烈，火势滚烫，就那样，一下子把她烧的措不及防，烧的血肉发焦，皮开肉绽.....
精神霸凌演变为□□霸凌。
她们要她换衣服，推搡之间，固定木门的两根铁钉，径直地，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她的手掌。
她从没觉得自己的听力那么好，好到铁钉穿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疼……
真的，好疼啊……
那时候她已经小有名气，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走向阳光下。
但是.....
那都是本以为。
妈妈劝她息事宁人。
因为要给弟弟买房子。
逼仄的卧室，妈妈紧紧攥着她的手，她精神崩溃，对着这个羸弱的女人说了世上所有恶毒的话，
女人脸上黑黄，没有血色，满是斑点，
她们唯一相似的就是布满红血丝，视线模糊的眼，
女人泣不成声，
两个女人在悲痛里面的绝望，
她麻木地听着一遍又一遍，
妈妈带你去看病——，妈妈带你去看病，
抬头是粉色小熊的窗帘，那其实就是个床单，
这是她第一次进来这个房间，妈妈给她的，她摸着她的头，跟她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她心中有泉水在汩汩——流动。
几年时间，她一次，一次地掀开小熊，望着对面，……
她真的好无助啊……
如果能见到老天，她好想问，
怎么，怎么有人生来就要受难呢。
怎么有人生来就要受难呢.....
凭什么呢？
许策也很无奈。
他在想，怎么来天台还被打扰，还要带耳机，真是郁闷。
他戴着耳机在墙外，
她弹着曲子在屋内，
本以为就这样互不打扰，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她也没见过他。
直到有天，他的耳机没电了，
不得已，只能听着随风飘来的音调——水边的阿狄丽娜。
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孤独的国王，他真的是太寂寞了，就像山间的水，云中的鸟。有一天他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少女，每天盯着她痴痴地看，最终，不可避免，陷入欢喜。
他日日夜夜，虔诚地向众神祈祷，期盼着爱情能降临在他的身上。他的真诚，执着，爱神被感动，赐给雕塑以生命。
从此，国王就和美丽的少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孤独的国王。
美丽的少女。
他自己从小学钢琴，早已厌倦至极，此刻此分，第一次感受到琴声的魔力，琴声就像魔咒，罩在他的心头，
此后的无数次，他的耳机成了摆设，再也没有充过电，他很难想象就如此草率地爱上了一个人，痴迷，不醒。
一直以来月亮孤独着伴着他，
还好，现在琴声有伴.......
他一直不曾缺席，琴声像是有感应，也一样。
他无数次想要进去看一看琴声。
女生也好，男生也认了。
几次冲动最后却又懦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先动心的，最胆怯。
少年的心事月亮知道，天台的旧琴知道，风更知道......
拍毕业照那天晚上，临走之前，他去了一趟天台，
空无一人.....
他第一次冒昧地打开木门，
还好，
还好，
钢琴翻盖下夹着一张卫生纸，他走进，抽出，
风声吹来了他心中的回声.....琴声约他毕业那天的老时间在这儿，相见。
考试结束那天，他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觉得太正式，恢复原样，他早早赶到天台，
还没人。
没关系，是他来早了。
他等了一阵又一阵的风，却没有回声.....
此后的每天他都去那等一会儿，木门却没有再开。
新生开学那天，那个小屋子终于开了，他忐忑，踌躇，担心是她，又担心不是她.....
门里探出来一个脑袋，“你是？”
他清清嗓子，准备回答，
“哦，你是原本在这里弹琴的人嘛？学校要我来通知一下，琴房换到了饮水房旁，这里的天台太危险了，以后就封了，上锁了。”
他点点头，扭头走了。
大概是天气太热吧，所有的风都静止了.....
他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来过。
他刚被咬过的嘴唇沾染了她的口红色，说出的话确是让宋时困惑。
衣服？什么衣服？
她不解的看着他。
他明白了。
这是她自己的衣服，不是他买的那个。他噤声不语。
宋时想要追问，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祁柔来了，“妈妈还在等着你呢，”，她话题一转，“就算你不想见妈妈，爸爸总要见吧。”
“聿安哥，你们怎么在一起？”，温阅一脸惊喜，走近，她手快拐着宋时的胳膊，看向许策，
“聿安哥，上次宋时走得太急，我还没给你们介绍呢，”她笑意盈盈，
“这可是我中学，哎，可惜她不怎么联系我，也不怎么联系班上的同学，不过还好，绥宁这么小，还是遇见了。”
“宋时，你一定知道祁聿安哥，他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祁家哥哥，你想必早就知道他了。”她语气微妙。
宋时都想给她拍手称赞。
先贬了她薄情寡义，接着暗讽她目的不纯，行为不端，想傍大款。
宋时觉得她就应该去出书，名字就叫做语言的艺术，一定会大卖。
“你没看见你妈吗？”
闻阅一愣，“你什么意思？”
“令堂刚刚口齿肿胀，还是快送去医院吧。”祁聿安插话。
宋时噗嗤一声，以前就觉得他闷骚，现在看来，他嘴巴可真毒。
他拉着宋时走出去，
“不见你爸妈？”宋时悠哉，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那东西。”
宋时了然。她猜到几分，也听说过，绥宁祁家的风风雨雨。
据说，祁家祖上显赫，家风清正，到了祁聿安这里，成了名声败坏的家中犬，只恨一代单传，任凭他老子再努力生不出儿子来，
别人都说是报应，是他老子抛妻弃子的报应，
祁聿安很小被重新接回祁家，却偷鸡摸狗，无法无天，嘴上是过瘾，但是祁家大少爷谁敢惹？这也是没人敢和他亲近的原因。
可是名声这东西是别人评的，干不干净，好不好都是别人说了算。宋时嗤之以鼻。
2000年夏天。宋时出生。
所有人都在强调夏天对于学生，对中国孩子的特殊意义的时候，她真是讨厌极了夏天。
不过就是一个夏天。
上帝对她过分怜悯。
于是，在冬天，在她最喜欢萧瑟的天台，在那个破旧的琴房，她遇到了一个人。
谁说冬天不是最好的季节呢？
冬天的一切，怪异的冷清，妖媚的萧寂，神秘的纯粹.....
于是，她彻底喜欢上冬天。
冬天，也被她偷偷藏了一个人。
她有个弟弟。
重男轻女的剧本，她根本就不屑。
那有什么？
宋时只是宋时。
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姐，她只是她自己。
她自己也深深知道这一点。
她天生寡情但是却善良，
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她。
她被接到城市父母的身边，那间卫生间改成的卧室很小，窗户却很大，大到扭转着她的一切。
对面小区楼层的姐姐在弹钢琴，
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时那刻看到的场景，
后来学到了一个新的词汇，
阶级割裂。
她用着阿姨的钱，上了第一节琴课。
学校琴房里，破旧的天台上那个勉强凑合可以发出声调的钢琴，她得到许可，可以去练一会指法，
咿咿呀呀的木门，零星成调的琴声，冬季会吃人的狂风，还有那个......
一墙之隔的少年。
都是她的珍藏品。
她在弹琴，他在刷题。
一墙之隔。
互不相见。
她想着，考试结束了，她要看在墙外戴着耳机刷题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
她一开始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委屈。
她也从没想要依靠谁。
刚开始她们只是言语讽刺她的清高，嫉妒她的成绩和长相，不是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有的人被吓走了，她是真的不在乎，
反正，她自己习惯了。
她们看她的无动于衷，就散播谣言，说她家庭富有，再恶作剧般来“打假。”
所有闷闷的小火堆总有着起来的一刻，烟雾浓烈，火势滚烫，就那样，一下子把她烧的措不及防，烧的血肉发焦，皮开肉绽.....
精神霸凌演变为□□霸凌。
她们要她换衣服，推搡之间，固定木门的两根铁钉，径直地，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她的手掌。
她从没觉得自己的听力那么好，好到铁钉穿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疼……
真的，好疼啊……
那时候她已经小有名气，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走向阳光下。
但是.....
那都是本以为。
妈妈劝她息事宁人。
因为要给弟弟买房子。
逼仄的卧室，妈妈紧紧攥着她的手，她精神崩溃，对着这个羸弱的女人说了世上所有恶毒的话，
女人脸上黑黄，没有血色，满是斑点，
她们唯一相似的就是布满红血丝，视线模糊的眼，
女人泣不成声，
两个女人在悲痛里面的绝望，
她麻木地听着一遍又一遍，
妈妈带你去看病——，妈妈带你去看病，
抬头是粉色小熊的窗帘，那其实就是个床单，
这是她第一次进来这个房间，妈妈给她的，她摸着她的头，跟她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她心中有泉水在汩汩——流动。
几年时间，她一次，一次地掀开小熊，望着对面，……
她真的好无助啊……
如果能见到老天，她好想问，
怎么，怎么有人生来就要受难呢。
怎么有人生来就要受难呢.....
凭什么呢？
许策也很无奈。
他在想，怎么来天台还被打扰，还要带耳机，真是郁闷。
他戴着耳机在墙外，
她弹着曲子在屋内，
本以为就这样互不打扰，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她也没见过他。
直到有天，他的耳机没电了，
不得已，只能听着随风飘来的音调——水边的阿狄丽娜。
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孤独的国王，他真的是太寂寞了，就像山间的水，云中的鸟。有一天他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少女，每天盯着她痴痴地看，最终，不可避免，陷入欢喜。
他日日夜夜，虔诚地向众神祈祷，期盼着爱情能降临在他的身上。他的真诚，执着，爱神被感动，赐给雕塑以生命。
从此，国王就和美丽的少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孤独的国王。
美丽的少女。
他自己从小学钢琴，早已厌倦至极，此刻此分，第一次感受到琴声的魔力，琴声就像魔咒，罩在他的心头，
此后的无数次，他的耳机成了摆设，再也没有充过电，他很难想象就如此草率地爱上了一个人，痴迷，不醒。
一直以来月亮孤独着伴着他，
还好，现在琴声有伴.......
他一直不曾缺席，琴声像是有感应，也一样。
他无数次想要进去看一看琴声。
女生也好，男生也认了。
几次冲动最后却又懦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先动心的，最胆怯。
少年的心事月亮知道，天台的旧琴知道，风更知道......
拍毕业照那天晚上，临走之前，他去了一趟天台，
空无一人.....
他第一次冒昧地打开木门，
还好，
还好，
钢琴翻盖下夹着一张卫生纸，他走进，抽出，
风声吹来了他心中的回声.....琴声约他毕业那天的老时间在这儿，相见。
考试结束那天，他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觉得太正式，恢复原样，他早早赶到天台，
还没人。
没关系，是他来早了。
他等了一阵又一阵的风，却没有回声.....
此后的每天他都去那等一会儿，木门却没有再开。
新生开学那天，那个小屋子终于开了，他忐忑，踌躇，担心是她，又担心不是她.....
门里探出来一个脑袋，“你是？”
他清清嗓子，准备回答，
“哦，你是原本在这里弹琴的人嘛？学校要我来通知一下，琴房换到了饮水房旁，这里的天台太危险了，以后就封了，上锁了。”
他点点头，扭头走了。
大概是天气太热吧，所有的风都静止了.....
他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