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拆开信,一看到里面的内容,神色刹那间就冷了下来。

    几位大臣也随之心肝一颤,不知皇室说了什么,竟惹得王爷变了脸色。

    “大魏想要将嫡出公主嫁到西北来,诸位以为如何?”

    “皇族虽衰微,但还是天下共主,余威仍在,若王爷能娶到公主,在藩王之争中,倒也能出师有名。”

    “你们也这样认为?”裴寂扫了眼其余几人,神色如常不辨喜怒。

    “能娶到公主的确是百利而无一害。”

    “王妃虽惊才绝艳,但于西北而言公主能带来的不仅是声望,还有皇室对西北的认可,为了西北,想必王妃也是知道轻重的。”陈姓属臣自认为一心为了西北,一女子而已,受些委屈又如何?

    何况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王爷更是有可能未来登顶之人,又岂会只在意那些儿女情长。

    日后三宫六院,平衡朝堂,少不得要娶几个世家女子为妃。

    “你们这是想让皇室嫡出公主过来为妾?”裴寂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个属臣。

    “这……皇室嫡出公主怎可为妾?那岂不是在打皇家的脸吗?”

    “嗯,你们说得有理,那你们打算置王妃于何地?”裴寂漫不经心地问道,没人看到他眼底划过的一抹冷意。

    陈姓属臣虽也觉得如此对王妃极不公平,但到底是为了西北,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只能委屈王妃屈居侧妃之位了。”

    这话一出,几个属臣都垂下了头,似是被自己的言论给臊的。

    “特么枉你们还自称读了多少圣贤书的,竟能说出这般不要脸皮的话来。我蒋大柱虽是莽夫也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何况王妃为咱们西北做了这么多的事,你们怎么开得了这个口?”蒋将军怒不可遏地瞪着几人,呵斥道。

    “说起声望,王妃在西北军中的威望那是有目共睹的,难道比不过一个空有头衔的公主?”

    “难怪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邱将军冷哼道。

    几人被臊得抬不起头,却还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一道久违的身影进了议事厅。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朝那人看了过去,纷纷恭敬称了一声“顾先生”。

    “今儿怎这么热闹?”

    顾行止已经从祁县回到府城有几日了,关于沈秋的一系列举动,他只觉得沈秋实在是个传奇的女子。

    陈姓属臣将大魏要嫁公主的事说了一遍,并再次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在他看来,顾行止虽被称为再世诸葛,却是个传统守旧之人。

    不可能放弃正统的皇家公主,而支持一个毫无背景的沈秋。

    尤其是之前,他们可是听说顾行止因为不满沈秋,还被王爷发配去了边陲小城。

    可以说顾行止跟沈秋是有仇的。

    “你们都支持王爷贬妻为妾,迎娶公主?”顾行止的声音冷的能凝出冰碴。

    几个属臣一时间也弄不清楚顾行止是什么意思。

    “是,这时候与皇室交好,不仅能获得声望,还能得到世家支持,百利无一害啊!”

    “咱们西北之所以有今日成就,那是靠着将士们血洒疆场得来的,何曾依赖过世家?又何须看皇室脸色?”顾行止冷冷瞥过几人,继续道:“所谓正统,咱们得了天下,自然就是正统,若大魏皇室真有那般威慑力,早在灭晋时,就该发挥作用了。”

    众人这才想起,当初攻打晋地时,大魏皇室可是发了檄文谴责过裴寂的。

    可他们敢拦吗?敢出兵吗?不过是口头上逞逞威风罢了。

    在场的众人都没想到顾行止竟然会为了沈秋说话。

    而他所言也让几个臣子哑口无言。

    裴寂却是微微勾唇,他丝毫不意外顾行止会选择沈秋。

    虽然这人理智,冷静,无情,只看利弊得失,但有一点,他对世家和皇室都没什么好感。

    “可若咱们拒绝了大魏的公主,各地藩王便有了讨伐西北的借口。”

    顾行止但笑不语,这几人跟了王爷这么久,怎的还不了解王爷是什么人?

    那人可是比他还腹黑的,怎会给人留下把柄。

    “既然公主想来,那便来吧,本王总不至于管不起那几顿饭吧。”裴寂扯出一抹瘆人的笑,笑的几个臣子只觉得头皮发麻。

    几位将军都见识过自家王爷在战场上的诡谲,指不定这会儿又在算计什么,心里不由打了个冷颤。

    默默为那即将来西北的公主点了根蜡。

    公主要嫁来西北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府城,沈秋自然也听说了,

    紫樱和春桃战战兢兢地跟在沈秋身边,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计算金额,打理财务,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王妃,王爷是绝不可能娶那个女人的。”

    握着笔的手一顿,饶有兴味地看向二人,“你们紧张什么?”

    “没……没什么。”二人瞬间蔫了。

    哗啦啦,珠帘被拨开,裴寂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明明是秋冬了,他的额角却冒着汗珠。

    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沈秋,虽她面上看不出喜怒,但他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几日都在军营部署作战计划,一听说府城传遍了公主要嫁给他的消息,他便坐不住了,生怕沈秋误会了他,部署还未完成,便丢给了属下,自己则快马加鞭往回跑。

    “王爷怎这般狼狈就回来了?”沈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裴寂心里咯噔一下,立马笑的谄媚道:“我这不是怕跪搓衣板么,夫人看为夫还能再拯救拯救不?”

    “你干了什么坏事,还怕跪搓衣板。”沈秋眸光潋滟,笑靥如花。

    看自家媳妇笑得这么瘆人,裴寂更怂了,直接老实交代,“夫人,为夫可没打算娶什么公主,那什么公主连给我夫人提鞋都不配。”

    “哦?那你说说这谣言都怎么来的?空穴不来风!”

    “那都是大魏皇室干的,可与为夫无关,为夫这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夫人可不能因那不相干之人迁怒为夫啊。”

    挥退了紫樱等人,裴寂这才与沈秋说了自己的计划。

    听过之后,沈秋看向男人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了。

    “真的毫不相干?”

    “……夫人我错了。”裴寂不敢回答,他就是想看自家媳妇为他吃醋,结果还没等到媳妇吃醋,他先顶不住了。

    与让媳妇吃醋相比,他更怕被媳妇误会。

    “知道该怎么办吗?”沈秋淡淡扫了男人一眼,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知道……”裴寂生无可恋地望向房顶。

    他家夫人是知道如何让他难受的。

    自从儿子开始添加辅食后,那出恭后的衣物,对他这个有些洁癖的人来说,就成了噩梦。

    结果沈秋给他的惩罚便是洗一个星期的宝宝衣裳,不许交于下人。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敢试探自家媳妇的?

    另一边,大魏皇帝收到裴寂的回复,倒也不觉得意外,他们可是正统,各处藩王自然要巴结着他们。

    于是便让人着手准备公主出行的事宜。

    当然自晋地被灭后,各个藩地都老实了,但他们也知道西北如今势大,正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们出错。

    尤其此次公主出行,将横跨好几个藩地,最终进入西北。

    若此时,公主在某个藩地出了事……

    几大藩王只要想想那种可能就胆战心惊。

    于是每当公主进入某藩地,藩王比公主卫队还要紧张,甚至派出军队保护。

    楚王府议事厅,一青年一老者相对而坐。

    自与西北一战大败后,老楚王心知楚地气数已尽,便直接将王位传给了世子楚流云,并由属臣卫途辅佐。

    楚流云姿态优雅的煮着茶,不疾不徐,卫途却拧着眉,忧心忡忡。

    “公主若真嫁给了裴寂,只怕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咱们楚地……”

    卫途翻着刚刚送来的密信,心中越发焦躁不安。

    “那就让公主消失好了,选哪个地方呢。”楚流云说得云淡风轻,手中煮茶的动作都未停。

    “可若动了公主,岂不是给了裴寂进攻其他藩地的借口?”

    卫途看着面前的青年,心下一叹,楚王这人不堪大用,打了败仗便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可这新晋楚王也是个心狠手辣,又只会利用权术排除异己,安逸享乐的。

    若是楚钰那孩子没有离开,倒是个能成事的,可惜楚王眼盲心瞎,只看中扶不起的嫡子,却看不上颇有手腕的庶子,甚至逼得楚钰远走他乡。

    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如今的楚钰可是西北王的左膀右臂,掌管西北大半经济。

    “其他藩地的死活与咱们何干?若他真敢进攻其他藩地,咱们不正好借此进攻西北吗?”

    “有了前车之鉴,裴寂不可能不防着咱们的,此举不妥。”卫途只觉得眼前这人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草包。

    “那楚钰不是在裴寂身边吗?给他传个消息,让他配合咱们还愁攻不下西北?”

    “王爷当初那般折辱楚钰,还杀了他的母亲,他岂会为我们所用?”

    “再如何也是血浓于水,他毕竟姓楚,更何况,你忘了你忘了他母亲的遗物还在咱们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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