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车厢内的光线昏暗，只有窗外的夜景随着车辆的行驶而飞逝。朦胧的灯光透过玻璃映照在宋今昭的脸上，勾勒出她清秀的轮廓。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就这么定定地看向贺书珩。
贺书珩的声音再次在这静谧的车厢内回荡，语气温和，却不容忽视的严肃透出一丝压迫感，“昭昭，你知道吗，不管那天你有多大的情绪，也不应该在订婚宴上当众发脾气。”
他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声音低沉，“你对外是夏家的人，任何行为都代表着夏家，你明白吗？”
她知道那天自己做错事了，夏淮景本身在夏家就如履薄冰的生存，生怕被揪住小辫子。结果那天她亲手把这把柄送上门。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夏淮景一手养大的，夏家的长辈便借着这个机会想让夏淮景下位，推另一个儿子上去。
要不是贺书珩过去救场稳定局势，她估计要自责一辈子。
“我已经和淮景哥道歉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宋今昭咬紧下唇，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软弱与自责。
“只跟你淮景哥道歉？那我呢？把哥哥订婚宴都破坏了，怎么没见你有一点愧疚呢。”贺书珩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拖腔甩调的。
“还拉黑哥哥，我们昭昭怎么这么偏心呢？”
宋今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她终于开口：“你是因为要完成家族联姻的使命才跟令颐订婚，还是因为你喜欢她？”
贺书珩闻言，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觉得我需要靠家族联姻来发展公司的人？”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我26岁了，家里也催得紧。”
言外之意，他对令颐没有喜爱，像是因为面对家族的压力，顺势而为。
“你不是会因为父母催婚就会听家里的话，去跟你不喜欢的人订婚。”宋今昭这次没有回避贺书珩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执拗和质疑。
贺书珩的眼神微微一闪，随后缓缓眨了下眼睛，“你很了解我？”
“你根本不需要爱，”宋今昭毫不退让，继续追问，声音里带着些许尖锐的锋芒，“你讨厌被束缚，你到底在逃避什么，贺书珩？”
她的声音在昏暗的车厢内回荡，贺书珩的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片刻的沉默后，他伸出手，弯曲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宋今昭的脑袋。
“没大没小，什么时候才打算叫我哥哥？”
宋今昭迅速缩了脖子，躲开了贺书珩的触碰，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绝望的质问：“贺书珩，是因为我吗，你是因为发现我喜欢你，所以用这种方式好让我死心吗？”
车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仿佛空气都变得稠密，难以呼吸。
贺书珩的目光凝视着她，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胡说什么。”
宋今昭努力扯了下嘴角，她很了解贺书珩。
如果真不是她猜测的那样，他早该用惯常的懒洋洋态度，挑眉反驳，甚至会带着戏谑责怪她乱想。
但他没有。
这些日子以来的疑惑，在这一刻，似乎全都得到了答案。贺书珩肯定是心理压力太大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采用订婚的方式让自己放弃。不然换做其他人，他根本不用做到这份上。
宋今昭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在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还夹杂着一丝自嘲的苦涩：“你不用做这些的，我不喜欢你就是了。”
她的声音在车内回荡，像是重重的锤击，狠狠砸在贺书珩心上。车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城市的灯光在窗外无声流淌，将车内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映照得格外清晰。
“和你无关。”他的声音压抑着情绪，低声道：“都是我的错。”
这句话却被宋今昭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她的眼睛渐渐暗淡，声音干涩而无力：“要是当初知道我会喜欢你，还会因为这个给你带来心理上的压力，你和淮景哥肯定不会带我回来吧。”
贺书珩的表情僵住了，那绝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可此刻，他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平日里锋利的言辞此刻全都哽在喉间，无法出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昭昭——”
“哥哥，现在我也成年了，长大了，不需要你们照顾我。”宋今昭打断了贺书珩的话，一字一句的说：“我可以兼职，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从宋今昭15岁后，就再也没喊过他哥哥。
这是三年后的第一次。
贺书珩静静地看着她，眼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
夜色笼罩着车窗外的一切，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车内的他们两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两张烫金的黑卡，是当时贺书珩和夏淮景给她的，说是让她轮着刷卡。
宋今昭把卡递给他，贺书珩没有接，于是她放到座位上。
“哥哥，我不纠缠你就是了。”
“哥哥，如果之后你找到了真正喜欢的女孩，我给你们弹奏钢琴好不好？就弹我最喜欢的那首《A Thousand Years》，祝福你们长长久久。”
说完这句话后，宋今昭推开车门，迈腿下车。她的动作显得有些机械而僵硬。
贺书珩也跟着下来，站在车旁，低声说道：“我去前台给你开一间房，我怕你那位朋友已经睡了。”
宋今昭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声音轻轻飘来：“不用，她不会睡这么早的。而且如果她真的睡了，我也能自己去前台开一间，不用哥哥帮忙。”
“哥哥，就到这吧。”
贺书珩看着宋今昭渐行渐远的背影，夜色仿佛在无形中拉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一直注视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酒店的大门内。确认她安全进入后，贺书珩才缓缓低头，指尖有些发凉。他拿出手机，给顾雪声发了条消息，叮嘱她宋今昭到房间后务必告诉他。
做完这一切后，贺书珩拉开车门，沉重地坐进车内。林旭已经回到了驾驶位上，车厢内的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贺先生，去机场吗？”林旭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
“先等等。”贺书珩揉了揉眉心，慢慢地开口：“有烟吗？”
林旭愣了一下。贺书珩从来不抽烟，小时候他就讨厌烟草的苦味，后来更是因为宋今昭对烟味过敏而避免抽烟。这是他少见的要求。
“有的。”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递给贺书珩。
贺书珩接过烟，轻轻叼在嘴里。他的指尖抚过打火机的开关，火焰在他指尖微微跳动，映照出他脸上那片复杂的阴影。
夏淮景的电话此时打了进来，他点开免提。
“你俩和好没？”电话那头，夏淮景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和嘈杂，显然是在应酬中。
“没。”贺书珩贺书珩的声音平淡，手指轻轻滑动着打火机。
见贺书珩明显兴致不高，夏淮景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昭昭今晚跟你摊牌了？”
贺书珩沉默了一下，喉咙中发出一个轻微的嗯。
“你怎么说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要是因为曾经那件事的话没有必要，和你无关。”夏淮景明显还要继续劝说，
贺书珩听到这里，眼神微微一沉，仿佛被触动了某根心弦。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轻轻打断了夏淮景的话，同时注意到手机屏幕上亮起了顾雪声发来的消息——“平安到达”。
“不跟你说，我要去机场了。”贺书珩的声音顿了下，紧接着说：“后续你时刻跟昭昭保持联系，这小姑娘总不让人省心。”
夏淮景叹了口气，转而换上轻松的语调：“还用你说？就你宝贝昭昭？”
贺书珩终究没点燃那根烟，而是将它摁在车内的烟灰缸里，狠狠地搓断了。
宋今昭站在酒店房间的门前，手指试探地敲了几下门。
顾雪声果然没有睡，她从床上一跃而下，急忙跑去开门。看到宋今昭那副红红的眼睛，惊讶之余，心中泛起了几分担忧：“贺书珩哥哥凶你了？”
宋今昭见到顾雪声后，再也憋不住心中的委屈，哭着摇头，“他，他不喜欢我，贺书珩，不喜欢我……”
顾雪声心下了然，她把宋今昭拉回了房间，然后关上门。
“你跟他摊牌了？”
宋今昭抽搭着，点了点头。
她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明明心底的情感已经压抑到极致，但贺书珩那一刻的态度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贺书珩那么聪明，恐怕很早以前就知道她那份深藏在心底的喜欢。
只是他不愿意让这份情感暴露，想要掩盖这一层让两人都难堪的事实，但她今日的坚持使得一切覆水难收。
“没事的昭昭，不就是男人嘛，多得是，而且也许是你把对哥哥的依赖和崇拜误会成喜欢了也说不准，对不对？”顾雪声耐心劝说，还从桌子上抽了些纸，递给她。
“我分得清喜欢和崇拜。”宋今昭捏着被子，低声反驳：“我有两个哥哥，我怎么会分不清？”
顾雪声给她擦眼泪的动作停了下，她缓缓放下手里的纸巾。
她是在高一的时候认识的宋今昭，明明已经是高中生了，放学的时候还是两个哥哥轮流接她。偶尔偶尔的时候，会两个人一起开跑车，拉风的停在校门口。
所以她经常能观察到宋今昭对这两个人不同的感情表达，少女的心事是藏不住的，都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所以她比宋今昭察觉到自己喜欢贺书珩，更早一步察觉到她对贺书珩不同的情感。
记得那天，她正在家里看甄嬛传，正看的起劲的时候，就听见门铃一直在响。她打开门，宋今昭也是像今天一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扑倒她怀里说，贺书珩订婚了。
后来她从宋今昭的嘴里得知，订婚宴上，令颐让她给他们两人弹奏一首钢琴曲，结果宋今昭没忍住，当场掀翻了订婚蛋糕，然后被贺书珩拉到没人的地方严肃教育了一番。
最后夏淮景过去劝说安慰她，但宋今昭什么都听不进去，哭着跑到了她家。
之后两人一放寒假就开启了为期将近两个月的旅游，港岛已经是最后一站了，与其说是旅游，不如说是宋今昭在躲避贺书珩。
两个小姑娘就这么坐在酒店的地毯上，点了一瓶酒，借着微醺的醉意，互相诉说着心事。顾雪声的脸颊泛着红晕，眼神迷离，而宋今昭的情绪也在酒精的催化下逐渐失控。
“雪声，那天，我闯大祸了……”宋今昭声音软绵绵的，带着隐隐的哭腔，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酒杯，眼神涣散，“淮景哥哥对我那么好，我却不懂事，让他在夏家又受气了，是我不好……”
“这，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昭昭，你确实不该……不该那么冲动。“顾雪声也喝的迷迷瞪瞪的，她伸出手指，点了下宋今昭的脑袋，对方差点仰过去。
宋今昭摇摇晃晃地拿出手机，眼神迷离地盯着屏幕，然后给夏淮景发了条语音。
“淮景哥，有空我们去解除户口本的关系吧。”
说完后她还装模作样的把手机关机，一副要跟过去彻底切断的模样，把手机丢在一旁，然后靠在顾雪声的肩头，语气轻飘飘的：“好啦，这下他们都甩掉我这个累赘啦。”
外面的世界安静下来，雪花不知何时已停止飘落。
顾雪声隐隐约约听到了宋今昭喃喃道：“宋今昭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累赘。”
她刚想开口去安慰她时，意识彻底崩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两人躺下入睡时，已是凌晨五点，天边隐约泛起微光，黑暗似乎正在退去。
宋今昭做了场梦。
梦中，她再次回到了那个她拼命想要遗忘的地方。
那条狭窄的小巷子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味。她手里紧紧抱着一瓶牛奶，被肥胖的中年女人逼到墙角，手里挥舞着一只脏兮兮的拖鞋，劈头盖脸地打在宋今昭的身上。
画面一转，她瘦弱的身体蜷缩在垃圾桶旁，像个破损的娃娃，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她手里抱着牛奶，被老板娘堵在小巷子的墙角拿拖鞋打她。她被打的奄奄一息，就这么蜷缩在垃圾桶旁，像个破碎的娃娃。
就在她快要被彻底吞噬时，宋今昭突然从梦中惊醒，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宋今昭的手臂下意识地横在眼前，挡住了涌出的泪水，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吵醒身旁的顾雪声。
她又变回一个人了，过去八年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车厢内的光线昏暗，只有窗外的夜景随着车辆的行驶而飞逝。朦胧的灯光透过玻璃映照在宋今昭的脸上，勾勒出她清秀的轮廓。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就这么定定地看向贺书珩。
贺书珩的声音再次在这静谧的车厢内回荡，语气温和，却不容忽视的严肃透出一丝压迫感，“昭昭，你知道吗，不管那天你有多大的情绪，也不应该在订婚宴上当众发脾气。”
他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声音低沉，“你对外是夏家的人，任何行为都代表着夏家，你明白吗？”
她知道那天自己做错事了，夏淮景本身在夏家就如履薄冰的生存，生怕被揪住小辫子。结果那天她亲手把这把柄送上门。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夏淮景一手养大的，夏家的长辈便借着这个机会想让夏淮景下位，推另一个儿子上去。
要不是贺书珩过去救场稳定局势，她估计要自责一辈子。
“我已经和淮景哥道歉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宋今昭咬紧下唇，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软弱与自责。
“只跟你淮景哥道歉？那我呢？把哥哥订婚宴都破坏了，怎么没见你有一点愧疚呢。”贺书珩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拖腔甩调的。
“还拉黑哥哥，我们昭昭怎么这么偏心呢？”
宋今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她终于开口：“你是因为要完成家族联姻的使命才跟令颐订婚，还是因为你喜欢她？”
贺书珩闻言，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觉得我需要靠家族联姻来发展公司的人？”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我26岁了，家里也催得紧。”
言外之意，他对令颐没有喜爱，像是因为面对家族的压力，顺势而为。
“你不是会因为父母催婚就会听家里的话，去跟你不喜欢的人订婚。”宋今昭这次没有回避贺书珩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执拗和质疑。
贺书珩的眼神微微一闪，随后缓缓眨了下眼睛，“你很了解我？”
“你根本不需要爱，”宋今昭毫不退让，继续追问，声音里带着些许尖锐的锋芒，“你讨厌被束缚，你到底在逃避什么，贺书珩？”
她的声音在昏暗的车厢内回荡，贺书珩的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片刻的沉默后，他伸出手，弯曲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宋今昭的脑袋。
“没大没小，什么时候才打算叫我哥哥？”
宋今昭迅速缩了脖子，躲开了贺书珩的触碰，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绝望的质问：“贺书珩，是因为我吗，你是因为发现我喜欢你，所以用这种方式好让我死心吗？”
车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仿佛空气都变得稠密，难以呼吸。
贺书珩的目光凝视着她，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胡说什么。”
宋今昭努力扯了下嘴角，她很了解贺书珩。
如果真不是她猜测的那样，他早该用惯常的懒洋洋态度，挑眉反驳，甚至会带着戏谑责怪她乱想。
但他没有。
这些日子以来的疑惑，在这一刻，似乎全都得到了答案。贺书珩肯定是心理压力太大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采用订婚的方式让自己放弃。不然换做其他人，他根本不用做到这份上。
宋今昭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在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还夹杂着一丝自嘲的苦涩：“你不用做这些的，我不喜欢你就是了。”
她的声音在车内回荡，像是重重的锤击，狠狠砸在贺书珩心上。车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城市的灯光在窗外无声流淌，将车内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映照得格外清晰。
“和你无关。”他的声音压抑着情绪，低声道：“都是我的错。”
这句话却被宋今昭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她的眼睛渐渐暗淡，声音干涩而无力：“要是当初知道我会喜欢你，还会因为这个给你带来心理上的压力，你和淮景哥肯定不会带我回来吧。”
贺书珩的表情僵住了，那绝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可此刻，他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平日里锋利的言辞此刻全都哽在喉间，无法出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昭昭——”
“哥哥，现在我也成年了，长大了，不需要你们照顾我。”宋今昭打断了贺书珩的话，一字一句的说：“我可以兼职，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从宋今昭15岁后，就再也没喊过他哥哥。
这是三年后的第一次。
贺书珩静静地看着她，眼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
夜色笼罩着车窗外的一切，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车内的他们两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两张烫金的黑卡，是当时贺书珩和夏淮景给她的，说是让她轮着刷卡。
宋今昭把卡递给他，贺书珩没有接，于是她放到座位上。
“哥哥，我不纠缠你就是了。”
“哥哥，如果之后你找到了真正喜欢的女孩，我给你们弹奏钢琴好不好？就弹我最喜欢的那首《A Thousand Years》，祝福你们长长久久。”
说完这句话后，宋今昭推开车门，迈腿下车。她的动作显得有些机械而僵硬。
贺书珩也跟着下来，站在车旁，低声说道：“我去前台给你开一间房，我怕你那位朋友已经睡了。”
宋今昭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声音轻轻飘来：“不用，她不会睡这么早的。而且如果她真的睡了，我也能自己去前台开一间，不用哥哥帮忙。”
“哥哥，就到这吧。”
贺书珩看着宋今昭渐行渐远的背影，夜色仿佛在无形中拉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一直注视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酒店的大门内。确认她安全进入后，贺书珩才缓缓低头，指尖有些发凉。他拿出手机，给顾雪声发了条消息，叮嘱她宋今昭到房间后务必告诉他。
做完这一切后，贺书珩拉开车门，沉重地坐进车内。林旭已经回到了驾驶位上，车厢内的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贺先生，去机场吗？”林旭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
“先等等。”贺书珩揉了揉眉心，慢慢地开口：“有烟吗？”
林旭愣了一下。贺书珩从来不抽烟，小时候他就讨厌烟草的苦味，后来更是因为宋今昭对烟味过敏而避免抽烟。这是他少见的要求。
“有的。”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递给贺书珩。
贺书珩接过烟，轻轻叼在嘴里。他的指尖抚过打火机的开关，火焰在他指尖微微跳动，映照出他脸上那片复杂的阴影。
夏淮景的电话此时打了进来，他点开免提。
“你俩和好没？”电话那头，夏淮景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和嘈杂，显然是在应酬中。
“没。”贺书珩贺书珩的声音平淡，手指轻轻滑动着打火机。
见贺书珩明显兴致不高，夏淮景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昭昭今晚跟你摊牌了？”
贺书珩沉默了一下，喉咙中发出一个轻微的嗯。
“你怎么说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要是因为曾经那件事的话没有必要，和你无关。”夏淮景明显还要继续劝说，
贺书珩听到这里，眼神微微一沉，仿佛被触动了某根心弦。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轻轻打断了夏淮景的话，同时注意到手机屏幕上亮起了顾雪声发来的消息——“平安到达”。
“不跟你说，我要去机场了。”贺书珩的声音顿了下，紧接着说：“后续你时刻跟昭昭保持联系，这小姑娘总不让人省心。”
夏淮景叹了口气，转而换上轻松的语调：“还用你说？就你宝贝昭昭？”
贺书珩终究没点燃那根烟，而是将它摁在车内的烟灰缸里，狠狠地搓断了。
宋今昭站在酒店房间的门前，手指试探地敲了几下门。
顾雪声果然没有睡，她从床上一跃而下，急忙跑去开门。看到宋今昭那副红红的眼睛，惊讶之余，心中泛起了几分担忧：“贺书珩哥哥凶你了？”
宋今昭见到顾雪声后，再也憋不住心中的委屈，哭着摇头，“他，他不喜欢我，贺书珩，不喜欢我……”
顾雪声心下了然，她把宋今昭拉回了房间，然后关上门。
“你跟他摊牌了？”
宋今昭抽搭着，点了点头。
她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明明心底的情感已经压抑到极致，但贺书珩那一刻的态度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贺书珩那么聪明，恐怕很早以前就知道她那份深藏在心底的喜欢。
只是他不愿意让这份情感暴露，想要掩盖这一层让两人都难堪的事实，但她今日的坚持使得一切覆水难收。
“没事的昭昭，不就是男人嘛，多得是，而且也许是你把对哥哥的依赖和崇拜误会成喜欢了也说不准，对不对？”顾雪声耐心劝说，还从桌子上抽了些纸，递给她。
“我分得清喜欢和崇拜。”宋今昭捏着被子，低声反驳：“我有两个哥哥，我怎么会分不清？”
顾雪声给她擦眼泪的动作停了下，她缓缓放下手里的纸巾。
她是在高一的时候认识的宋今昭，明明已经是高中生了，放学的时候还是两个哥哥轮流接她。偶尔偶尔的时候，会两个人一起开跑车，拉风的停在校门口。
所以她经常能观察到宋今昭对这两个人不同的感情表达，少女的心事是藏不住的，都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所以她比宋今昭察觉到自己喜欢贺书珩，更早一步察觉到她对贺书珩不同的情感。
记得那天，她正在家里看甄嬛传，正看的起劲的时候，就听见门铃一直在响。她打开门，宋今昭也是像今天一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扑倒她怀里说，贺书珩订婚了。
后来她从宋今昭的嘴里得知，订婚宴上，令颐让她给他们两人弹奏一首钢琴曲，结果宋今昭没忍住，当场掀翻了订婚蛋糕，然后被贺书珩拉到没人的地方严肃教育了一番。
最后夏淮景过去劝说安慰她，但宋今昭什么都听不进去，哭着跑到了她家。
之后两人一放寒假就开启了为期将近两个月的旅游，港岛已经是最后一站了，与其说是旅游，不如说是宋今昭在躲避贺书珩。
两个小姑娘就这么坐在酒店的地毯上，点了一瓶酒，借着微醺的醉意，互相诉说着心事。顾雪声的脸颊泛着红晕，眼神迷离，而宋今昭的情绪也在酒精的催化下逐渐失控。
“雪声，那天，我闯大祸了……”宋今昭声音软绵绵的，带着隐隐的哭腔，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酒杯，眼神涣散，“淮景哥哥对我那么好，我却不懂事，让他在夏家又受气了，是我不好……”
“这，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昭昭，你确实不该……不该那么冲动。“顾雪声也喝的迷迷瞪瞪的，她伸出手指，点了下宋今昭的脑袋，对方差点仰过去。
宋今昭摇摇晃晃地拿出手机，眼神迷离地盯着屏幕，然后给夏淮景发了条语音。
“淮景哥，有空我们去解除户口本的关系吧。”
说完后她还装模作样的把手机关机，一副要跟过去彻底切断的模样，把手机丢在一旁，然后靠在顾雪声的肩头，语气轻飘飘的：“好啦，这下他们都甩掉我这个累赘啦。”
外面的世界安静下来，雪花不知何时已停止飘落。
顾雪声隐隐约约听到了宋今昭喃喃道：“宋今昭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累赘。”
她刚想开口去安慰她时，意识彻底崩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两人躺下入睡时，已是凌晨五点，天边隐约泛起微光，黑暗似乎正在退去。
宋今昭做了场梦。
梦中，她再次回到了那个她拼命想要遗忘的地方。
那条狭窄的小巷子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味。她手里紧紧抱着一瓶牛奶，被肥胖的中年女人逼到墙角，手里挥舞着一只脏兮兮的拖鞋，劈头盖脸地打在宋今昭的身上。
画面一转，她瘦弱的身体蜷缩在垃圾桶旁，像个破损的娃娃，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她手里抱着牛奶，被老板娘堵在小巷子的墙角拿拖鞋打她。她被打的奄奄一息，就这么蜷缩在垃圾桶旁，像个破碎的娃娃。
就在她快要被彻底吞噬时，宋今昭突然从梦中惊醒，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宋今昭的手臂下意识地横在眼前，挡住了涌出的泪水，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吵醒身旁的顾雪声。
她又变回一个人了，过去八年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南柯一梦。